苟旦笑完，覺得是有些不妥。人都會老，這樣做實在是太沒道德了。他停住笑聲，說：“好了，我不笑你了，對不起了！不過，不開玩笑，我覺得你的記憶並不是衰退……”

  “又來了是吧？”歡喜魂不樂意了，提高了音量。

  “我說了，不是開玩笑。”苟旦連忙解釋。

  “那你說是怎麽回事？老子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

  “我是分析，並不是瞎猜。就說上次在演武場比試那次吧，你一開始說根本沒有辦法打贏五位金甲，最多是個平局。可後來，竟然在一招之下把他們打得那麽狼狽，你還記得吧？”歡喜魂說記得，苟旦又接著說，“我當時就覺得你是在算計我，消遣我，可後來一想，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你確實是有些事情不記得了。”

  歡喜魂沒有反對，說：“那這不是記憶衰退是什麽？”

  “不是。有兩個原因。如果是記憶衰退，你自己是能感覺到的，就像喝醉酒一樣，對事物的判斷是一個不確定的狀態，但你當時是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打贏，還嘲笑了我一番。如果是記憶衰退，你當時不會那麽肯定說打不贏。其次，你突然之間想了起來那一套奇怪的步法，威力巨大，完全不像是一點點回憶起來的，反倒像是突然間進入你的腦海中的，所以，施展起來沒有半點生澀，相當自然。你想是不是？”

  經苟旦這麽一提醒，還真是這樣，那套步法沒有任何征兆地闖入腦海，然後就施展了出來，像是從天而降一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歡喜魂自言自語。

  “我猜想啊，有兩個原因造成了你現在這種情況。一是你被關在活封印裏太久，可能不止幾百年，我相信這點你自己也不敢肯定吧？”

  “是的，他娘的，那裏暗無天日，根本沒辦法計算時間，我感覺自己已經精神分裂了，成好多好多片……”

  “不錯。就是這樣，你原本完整的神思在那長長的時間中化成了一些碎片，不成一體。這樣說吧，其實，那套步法本來你就會，隻不過剛好記載它的那片記憶碎片遊離開了，一時之間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其他事情也一樣，都是由於記憶淩亂甚至遊離開來才造成的錯位和失卻。”

  “那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個原因嘛……”苟旦想了想，“就是那個封印你魂魄的人，也就是那個天下第一大蠢蛋，可能在你的神思上加了一些禁製。”

  “不錯！”歡喜魂罵道，“他娘的，最近這段時間我好多事情都能慢慢記起來，唯獨關於那個天下第一大蠢蛋的真麵目，一想起來就腦仁子裏麵發脹、發疼，好像有一道白光封印了這一處記憶……”

  “這事也急不得的。”苟旦安慰說，“反正你的記憶終究都是你的，別人奪不走，慢慢地遲早能想起來。”

  歡喜魂聽了苟旦的分析，果然好受了一些。

  “關於剛才說的那個神秘家族，你說有沒有可能姓金？”苟旦見歡喜魂稍稍鎮靜了些，便試探道，“不過，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可以慢慢想。”

  “金？”歡喜魂陷入沉思中，半晌後說，“我懂你的意思。根據你之前的推測，紅袖那娘們是金液軒掌門人金九的妹妹，那她就應該也是姓金，何況她又會這化骨吸魂掌。按道理，這化骨吸魂掌是那家族的獨門絕技，不會外傳，更可以肯定這家族就是金氏一族了。可是，這些都是根據推測而得到的……我搜索了記憶，並沒有相關的碎片，所以，我暫時沒有辦法肯定……”

  “沒關係，以後再想罷。”苟旦隻得安慰說，生怕歡喜魂又開始糾結，反而讓他的記憶越來越混亂。隻是紅袖為什麽要冒著自損的風險殺陳慶？根據一隊長的描述，她和陳慶間應該不存在什麽私仇。如果這樣的話，之前的推論就不成立了。之前，苟旦猜測，應該是一個簡單的誤會，紅袖剛好叫陳慶進宮幫忙，然後恰巧被提前出關的宋承一撞見，他一時惱怒之下，顧不得細想，便殺了陳慶。這個推論，看上去有道理，可苟旦總覺得以宋承一和修為和為人，不會這麽魯莽，作為一城之主，哪裏會這麽衝動，不問清楚便下殺手。

  既然是紅袖下的手，那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那日在內宮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苟旦一時半會想得腦袋發疼也想不出原因，隻好暫時放下。

  “小子，你剛才幫我解了一些疑惑，我要謝謝你！”歡喜魂認真地說。

  “呀？”苟旦第一次聽歡喜魂這麽客氣，還這麽誠懇，非常不習慣，生怕他又有什麽詭計。

  “怎麽，你不相信？”歡喜魂不滿地說。

  “不是。隻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有點接受不了。謝謝就不用了，你少給我惹點麻煩就行了。”

  “那不行！我歡喜魂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清楚得很。”歡喜魂說，“前日我在演武場上的那套步法，你覺得怎麽樣？”

  “精妙無比，氣象萬千！”苟旦說。

  “想不想學我那套八方碎碎步？”歡喜魂說，語氣中含著隱隱的驕傲。

  “啥？”苟旦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套步法叫什麽名字？”

  “八……方……碎……碎……步！”歡喜魂逐字念出來，飽含氣勢，抑揚頓挫，“怎麽樣？霸氣吧！”

  我呸！苟旦差點沒吐出來，說：“這……好吧，確實霸氣。”

  “你也覺著霸氣是吧？”歡喜魂沒有聽出苟旦語氣中的敷衍，“想不想學？”

  “不想。”

  “什麽？”歡喜魂意外道，“小子，你是不是昏了頭？那套步法可是非常古老的玄妙之學，你竟然不想學？想當年，多少人求老子，老子都不願意教！”

  “沒時間，也不想學。”

  “你沒時間，是在騙鬼吧？我看你閑得都快起黴了！”

  苟旦一笑，心想，可不正是在騙你這隻鬼麽？

  其實，苟旦當然知道藝多不壓身的道理，何況那步法雖然名字難聽了點，但確實精妙且威力強大，不說獨步天下，但學會後，碰到高手至少可以保命了。

  自有幸得到原魂碎片以來，他屢次遇險，多數情況仰仗的不過是原魂強大的乾力支持，和自己臨場急智，要說有什麽防身保命的玄妙功夫，倒還從來沒有過。那黃泉指雖說威力不小，但原理其實也簡單，隻要有充沛的乾力，對乾力的運行路線稍加改變就可以。說白了，他以往的所有功夫，不過是對乾力的粗暴運用而已，這也是他這種野蠻生長的馭獸師最大的短板，沒有師傅指引，自然隻能用這種笨辦法了。

  可前日在演武場見識了歡喜魂使出八方碎碎步之後，他才知道修煉一道，還有這樣的一重境界。雖然也是對乾力的運用，但結合了天地間的大道，讓乾力的發揮成倍地增加。他一度心生向往，但卻太了解歡喜魂的脾氣，如果求他教自己，隻怕他會提出各種條件，倒不如暫時放下，等到時機成熟才學會。

  在演武場中首次見識了八方碎碎步的威力後，苟旦曾趁歡喜魂睡著之際，偷偷地溜進原魂境的玄度二重天那間房內，從藍色三棱柱中抽取了當時演武場中的戰鬥記憶，細細揣摩。玄度天內的兩個三棱柱，綠色的儲存著乾力精元，可轉化為乾力。藍色的儲存著乾力，而且也儲存著所有的戰鬥記憶。

  仔細觀摩之後，苟旦發現這步法的要點，無外乎就是方向的選擇和每一次腳步移動程度的控製，但當他按照這步法演練時，卻是百般別扭，不得要領，最終隻能放棄。

  現在，歡喜魂主動問苟旦要不要學，雖然是對之前幫助他分析記憶碎片之事的報答，當然也含了他想炫耀一番的心理在內。苟旦若是滿口答應要學，又怕歡喜魂臨時變卦或提出其他條件，便張口拒絕。他用的是欲擒故縱之計，非得等歡喜魂百分百誠心誠意，他才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