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旦覺得全身越來越舒服，恨不得當場就撲倒在滿目的鮮花草地之上，沉沉地睡去。

  終於，眼皮全部合上了，呼吸也漸漸地消失了。心中那扇通往這個人間界的大門也一點點地關上，漸漸地，隻剩下一條縫。

  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真舒服啊！

  整個世界變得黯淡，然後一點點變黑，到最後，黑幕占據了苟旦的整個心境。

  真奇怪，以前那種令人不安和害怕的黑暗，竟然是自己的最終歸宿。沒想到，那黑暗還有這麽溫柔的祥和的一麵，就像跌在滿是糖漿的大海裏，無邊無際，甜美又暢快。

  懸浮在這糖漿的大海裏的苟旦，越來越深，越來越暖和，一直跌向那看不見的海底。

  “蠢貨！”

  一道如炸雷般的聲音，從體內爆出，將沉浸在糖漿大海的苟旦吵醒，震耳發聵，令他全身一抖，雙目圓睜。原本放鬆的整個身體，猶如被閃電擊中一樣，一個鯉魚打挺，站在海水之中，抬頭看著海麵之上那綠色的太陽，那是原魂！

  完全清醒的苟旦，伸出右手，在海水中“嗖嗖”地急速衝向海麵，就像一條欲躍出水麵的箭魚。“咻”的一聲，終於衝破了海麵。

  哇，還是人間好啊，雖然有苦難，但也有泥土的芬芳。

  隨著苟旦衝出海麵，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勝出的黑衣人突然撤出掌力，大叫一聲“不好”，向後迅速掠去。

  當看他著睜開眼睛的苟旦，還有剛才那道從他雙掌擊出的那道雄渾的，衝向天際能量，額頭不禁冒出冷汗。如果不是自己剛才覺察到不對，隻怕現在已經被擊成重傷，甚至有可能就掛在這裏了。

  怎麽可能？從未有人在我這慈悲掌下逃脫過，他怎麽可能做到的？

  苟旦也是滿頭大汗，一陣後怕。如果不是剛才那個神秘的聲音提醒自己，此刻隻怕已經跌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那聲音是誰呢，有點耳熟，卻又似乎陌生。像來自遙遠的古時，又像是近在咫尺。

  “不錯，真不錯！”黑衣人笑了笑，摘下了麵巾。

  “吳將軍？”苟旦一臉震驚，這黑衣人竟然是金甲統領吳度。

  “怎麽，沒有想到是我？”

  “我早該想到是你，可一想，你和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無聊，不可以嗎？”吳度與平時不一樣，話多了起來，“對了，你之前那一指和那一掌為什麽沒有用全力？”

  “那隻是開個玩笑而已，為什麽要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痛下殺手呢？”苟旦說。

  “可之前我可是要殺你的，對要殺你的人也不痛下殺手？”吳度問。

  “如果吳將軍要殺我，早就動手了，我活不到現在。”苟旦說，極其坦誠。

  吳度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我見過那麽多人，你是我最難懂的一個。狡猾起來，比狐狸都厲害。可有時，又誠懇得可笑。”

  “人不都這樣麽，既矛盾又和諧。”苟旦說。

  吳度點頭同意，又看了看天色，說：“時間不早了，明晚見。”

  “啊，還見啊？”苟旦失聲問道。

  吳度沒有回答，隻是神秘地一笑，轉眼就隨一陣河風消失在河邊。

  看著吳度離開，苟旦這才感覺累得全身骨頭都要散了一樣，轟然仰麵躺在河邊的雜草堆上。

  進入內境一看，還好，雖然戰鬥了這麽久，原魂境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再進玄度二重天內一看，綠色三棱柱內的乾力精元又增加了一些，看來剛才的戰鬥又幫助自己煉化了不少原魂能量。藍色三棱柱內的乾力也豐富了一些。

  隻是那團古怪的黑色能量依然陰魂不散地飄浮在二重天內，而且個頭大了一倍，看來，自己在戰鬥的時候，雖然提升了自己的修為，也便宜了這個強盜，把它喂飽了。

  喂，剛才是不是你罵我蠢貨？

  苟旦通過神思向黑色能量發問，可它絲毫沒有動靜，飄在空中，圓鼓鼓的，蕩來蕩去。

  不理我就算了，苟旦想，趁天亮還有幾個小時，不如在這裏休息一下。這河邊的晚風吹在戰鬥過的身體上，太舒服了。

  苟旦仰麵躺在河岸上，垂下眼皮準備入睡時，後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神經一崩，可再仔細一聽，便懶得理會，繼續睡去了。

  “懶鬼，起來！”說話之人抓起一把雜草扔在苟旦臉上。

  苟旦用嘴把臉上有雜草吹走，嘟噥了一聲“不起來”又繼續睡了。

  周流雲原本還想把他吵醒，看他一臉疲倦，又不忍心繼續吵他了。見旁邊有一塊石頭，便在上麵坐下，看著漸漸打起細鼾的苟旦。

  “傻子，你真的想不起來我是誰了嗎？我在你心裏就那麽不重要嗎？”周流雲不知不覺地說了這一句。

  可苟旦已經進入深度睡眠，哪裏能聽到他問的這句，還磨著牙，翻了個身。

  三個小時後，河麵起了濃霧，天邊的雲朵開始有了亮光，一陣涼風吹來，周流雲不禁打了個冷顫。

  “喂，江山和美人，哪個更重要？”周流雲背後的苟旦突然問。

  周流雲把眼光從河麵收回，問：“睡醒了，懶豬！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你不是向來對江山這種東西嗤之以鼻麽？”

  “以前是這樣啊，隻不過，昨晚和吳度打了一架後，有了些新想法。”

  “什麽想法？”

  “既然我們都在這紅塵人間，好像真的無法避免這些東西。既然無法避免，為什麽不迎麵而上呢？”苟旦雙手枕在頭下，看著東邊漸漸升起的朝陽。

  “既然要迎麵而上，管他江山還是美人，照單全收不就行了？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行事準則麽？怎麽忽然之間，變得婆媽起來了？”周流雲說。

  “對呀！”苟旦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多虧了周兄，我差點把自己繞進去了。管他娘的，誰攔我就打誰，有什麽好處，盡管收下便是！可惜啊……”

  “可惜什麽？”

  “小荷那小丫頭長得不錯，身材又好，要是我早想通這點，昨晚就不會錯過了！”苟旦哈哈大笑，不知他講的是真心話還是開玩笑。

  “無恥！”周流雲唾棄道。

  天快亮了，周流雲要走了，免得被別人看見他和苟旦在一起。臨走之前，苟旦問他道：“你昨晚什麽時候來的？”

  “你一出門我就跟過來了。”

  “好啊，竟然見死不救！”苟旦罵他說。

  “你那麽厲害，還用我救麽？何況，那吳度根本無心要殺你。”周流雲說。他想了一下，又說：“昨晚那慈悲掌破得不錯，那種情況下，我以為你快死了，沒想到你竟然破了，真讓我刮目相看！”

  苟旦笑了笑，說：“我不是一直都這麽厲害麽？”

  周流雲說完就走了。苟旦拍拍身上的雜草和泥土，開始往回走。一路還在回憶昨晚的戰鬥，吳度的修為確實是深不可測，如果公平的決鬥，自己估計在他手下走不了十招。

  回到魚頭粉店，剛從窗戶爬進房間不久，雄啟就在外麵敲門，看樣子很急。

  “老雄，什麽事？”

  “公子，小荷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