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雄啟下樓，早就憋不住的周流雲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苟旦，正要出手，樓梯又響起“噔噔噔”的聲音，一聽就是牛二上來了。

  苟旦把對雄啟的說辭對牛二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說：“牛二，麻煩你了，這床就拿到後院去吧，用不上了。當然，最好是燒掉，免得我看到了又想起周公子的悲慘遭遇……”

  牛二一臉同情，馬上就動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給周流雲準備的床拆散，一點點搬下樓去了，連原本給他準備的洗漱用品都拿下去了。不一會兒，整個房間又恢複成原來的模樣，看不出絲毫變化。

  牛二又安慰了周流雲幾句，就下樓了。周流雲不知怎麽回答才好，隻是一臉幽怨地盯著苟旦，眼裏都冒出火星子了。

  牛二走後，周流雲問：“你把床拆了，我住哪裏？”

  “我的乖乖，你還想住這裏？肯定是要換地方啊！如果那隻無形的大手真的是想害我，難道你就不怕被他們一鍋端了？”

  “那我住哪裏？”周流雲問。

  “你昨晚住的哪裏？”

  “昨天進城後，就到處逛，聽到你這位少年英雄的傳說後，本來想直接過來找你的，後來一見這黃沙城景致不錯，就到處溜達了會，一直到半夜，然後就來了這裏。”周流雲說。

  “你昨天逛了那麽久，知不知道飄莊？”苟旦問。

  “不知道。”

  苟旦給周流雲解釋說飄莊是個亂葬崗，目前正準備重新規劃，那裏沒有人守衛，可以暫時住一陣子，沒有人會想到，竟然會有人藏在那個鬼地方。苟旦說完，原以為周流雲會不爽，畢竟，亂葬崗是個正常人聽名字就後背冒汗的地方，可沒想到，周流雲隻是問清楚了方位，就不說話了。

  對哦，苟旦想，這周流雲本身就不是正常人！

  周流雲喝了口茶後，就要走，被苟旦拉下了，讓他晚上摸黑走，現在走，要是真的有人在監視自己，會暴露行蹤。

  兩人坐在房間裏，也不聊天。周流雲看著窗外，苟旦則直接倒頭就睡。他這一睡，就睡到打烊時分。

  苟旦伸了個懶腰，說餓了，要下樓去吃東西。周流雲不想下去，苟旦就端了飯菜給他，自己下樓去吃了。他喜歡熱鬧，喜歡人間煙火的味道，喜歡看人吃飯嘮嗑，甚至吵架都行，否則，他感覺自己會悶死。

  苟旦下樓時，整個大廳隻剩下一桌客人，等小荷把他的魚頭粉上桌後，那一桌客人也吃完走了。頓時，整個大廳變得冷清，隻有小荷和牛二收拾打掃的聲音，後廚是雄啟在洗刷灶台。

  全部收拾妥當後，牛二忙完回家了，小荷去送他，順便把門關上。

  “小荷，先別關門，透透氣。你看這晚風吹進來，多舒服！”在喝茶的苟旦說。

  小荷一愣，說：“公子，這晚風天天都有吹的，有那麽舒服嗎？”

  苟旦笑了笑說：“你把眼睛閉上，什麽都不要想，聽一聽，聞一聞。”

  小荷半信半疑，但還是照做了。她搬了把凳子，坐在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閉上眼睛。

  苟旦看了看她的樣子，那麽慎重，又好笑又可愛。睫毛長長地，臉蛋兒白白淨淨的。開始的時候，小荷好像靜不下來，不時會睜開一下眼睛，看一眼苟旦，又連忙轉過頭去。

  幾次過後，她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平緩，肩膀也沉了下來，鼻子偶爾輕微聳動一下，越來越靜了。

  小荷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從未進過的世界和空間，咫尺之外，就是人流湧動的鐵劍大街，而自己身側，則被一團燈光與寧靜包裹著。晚風拂麵，像母親的手，又像是心目中情人的手，又高興，又想哭。

  在搖擺的昏黃燈光下，一時之間，苟旦竟然看呆了，坐在門口的小荷，變成了一個穿水綠色短衫，亮黃色長裙的女孩。他把小荷錯看成了薑飛燕。

  片刻後，小荷睜開了眼，苟旦清醒過來，問：“怎麽樣？聽到了什麽？聞到了什麽？”

  “哇，公子說的沒錯，果然好舒服。原來，風也是有味道的。”小荷興高采烈地說。

  “什麽味道？”

  “又香，又甜，還……”小荷一時想不到恰當的詞來形容她剛剛感受到的一切，“我不知道怎麽說了。”

  “是人間煙火的味道吧！”苟旦像是在回答小荷，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出生於苟家村那個小地方，從小與自然親密，不管走到哪裏，骨子裏總有一些晚風，一些星辰。

  小荷扭頭看著苟旦，低著頭，看著茶杯中的半杯茶水，臉上的表情沉靜，一時間，竟然也呆了。回過神來後，兩腮緋紅，心中歎了一口氣，起身去了後廚。

  等小荷和雄啟都忙完後，他們三人就坐在苟旦的桌子上，一起喝茶，聊聊最近城裏的新鮮事。既沒有爭論，也沒有高昂的情緒，就是淡淡地聊天，很淡卻有味道。

  不知不覺，時間飛快，街上的行人越來越稀少，巡邏隊的鐵騎聲越來越密集，打更的更夫也上班了。

  “叮當”一聲清脆又悠揚的聲響不知從大街上哪個角落裏傳來，然後就是更夫那萬年不變的煙嗓：

  “十一點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安歇吧！”

  雄啟起身去關門，小荷收拾桌上的茶具，都準備上樓休息了。

  苟旦正準備起身上樓，前麵正在關門的雄啟“咦”了一聲，然後，被人輕輕地推進了店裏。隨之，進來了一群人，隨手把門關上了。

  “你們是什麽人？”雄啟喊道，聲音有些顫抖。

  這些人雖然都是便衣，但那架勢和氣度，肯定不是一般人。燈光昏黃，到處是暗影，雄啟沒看清楚來人，心裏卻是一咯噔，不好了，麻煩找上門了！

  苟旦還未起身，有兩人已經走到他的桌子前坐下。一人身材魁梧，氣宇軒昂，比一般人都要高大，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的模樣。雖然一身便裝，但腰間卻纏了一根寬六寸的純金腰帶。另一人則是臉龐棱角分明，有如雕塑，隻是少了一條左手臂。在這兩人身後，是一個不起眼的瘦子，一身灰衣，目不斜視。

  看著這站著的瘦子，苟旦有點印象了，他就是段雲風進城當天，最後擊退暖組的蛇影和骨白的神秘人。這一下，苟旦心裏才真的有些許緊張了。

  在這三人的後麵，是十個侍從模樣的人，動作幹脆利落，麵無表情。這十人進店後，立即將店門關閉，分開來，有的去了後廚和後院，有的去了樓上。不一會兒後，又下樓來了，在剛才那三人背後站好。這整個過程之中，沒有鬧出任何的響動，行雲流水，利落迅捷。

  苟旦擔心還在樓上的周流雲，生怕那脾氣暴躁的周公子周爺爺和這些侍從打起來。那些侍從應該擋不了周流雲幾招，但要是這神秘人也上去的話，周流雲若想全身而退，隻怕也有些困難。好在他提前感知到了危險，可能順著屋頂早走了。

  苟旦心中一揣度，就知道來的是誰了。雄啟這個時候也看清楚了來人，認識其中那位斷臂的，頓時嚇得麵無血色，雙腳不聽使喚。我的天，怎麽把這種爺爺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