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粉店鋪二樓有三間小木屋，臨街的那間房內，苟旦正在睡覺。在這異鄉寧靜的清晨，他睡得如同在苟家村般睡得香甜，打著細鼾。

  離天亮還有個把小時，整條鐵劍大街被濃霧籠罩，隻有稀稀拉拉幾個早起的乞丐在覓食，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和雞叫聲。

  他說著夢話，朝床外一側翻了個身，眼睛睜開了一秒，見天還沒亮，又閉上眼睡著了。

  不對！半醒半睡間的苟旦突然腦袋一激靈，剛才坐在房中那個黑影是誰？難道是自己眼花了？又或者自己是在做夢？

  苟旦努力地把自己從香甜的睡眠中拔出來，睜開眼一看，那個黑影還在，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好像正盯著他，一雙眼珠子發著內斂的光芒！

  “呀，你是誰？”苟旦輕聲叫道，往床內一縮，下意識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那黑影沒有說話，仍然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一大早的，天氣還很涼，苟旦打了個激靈，嚇出一身冷汗後，瞬間清醒過來。

  “咻”的一聲，一道紅色黃泉指朝黑影射去，黑影意識到不好，連忙避向一側，剛好躲開，有點狼狽。那黃泉指能量衝在窗戶上，“唰”的一聲射向夜空，發出一聲輕微的嘯叫，然後變得無聲無息。

  “哎喲，功力又有長進了嘛！”黑影終於出聲了，一道又熟悉又懷念的聲音。

  苟旦一愣，隨即從床上大跳起來，又驚又喜地喊道：“該死的！你怎麽進來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一叫之後，才發現聲音特別大，連忙收聲，怕把隔壁房間的小荷和雄啟吵醒了。突然又想，快天亮了，這個時候雄啟和小荷應該都在樓下的後廚準備早市了，再過不久，住在不遠處的牛二也會來了。

  苟旦衝過去，一把抱住黑影，喊道：“想死我了！”

  “啪”的一聲，苟旦挨了個嘴巴，又是一聲悶哼，被周流雲一掌推倒在地。

  “唉喲喂，痛死我了！”苟旦捂著臉喊道，“你又不是個女的，王八蛋！不過，我第一次發現，你這個大男人還挺香的！”

  從地上爬起來的苟旦，右手手指往燈芯上一晃，“唰”的一下，把油燈點亮，房間頓時明亮了起來。黑影不是別人，正是苟旦日思夜想的周流雲。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麽會對一個大男人這麽思念。

  “喂，”苟旦坐在周流雲對麵，嘟著嘴說，“你這個保鏢可不稱職啊？兩個多月才回到主人身邊！要是本公子被歹人害了，看你怎麽向我交待！”

  “你都死了，我還用向你交待麽？”周流雲懶得和他鬥嘴，“廢話少說！你剛才是怎麽點燃油燈的？”

  苟旦笑了笑，哈哈一笑道：“這可是本公子近幾日無聊時發明的。你看！”

  苟旦右手掐劍訣，食指和中指並攏。周流雲以為苟旦又要玩什麽騙人的鬼把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根手指，看他到底是怎麽變出火星的。

  “看好嘍！”苟旦說完，體內一道乾力急速地匯聚於右手中指指尖，“呲”的一聲響起，一道豌豆大小，顏色金黃的小火花出現在手指頭上，火尖兒微微晃動。

  怎麽可能？絕不可能！周流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臉震驚，他這反應，把苟旦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向來淡定的周流雲怎麽會反應這麽強烈？

  周流雲一把搶過苟旦的右手，說：“快說！你的打火石藏哪裏了？”

  “什麽打火石？”苟旦不滿地說，“這是貨真價實的自產火花，不是什麽騙人的把戲！”

  他把指尖的火花滅了，又像剛才一樣，瞬間打出另外一朵火花。這一下，徹底把周流雲驚呆了，半晌沒有說話。

  “喂，至於嗎？一個小把戲把你嚇成這個慫樣！”

  “小把戲？”周流雲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苟旦，“你把這叫小把戲？”

  “不是小把戲是什麽？又沒有什麽實戰的作用，隻不過以後，夜宿荒郊野外不用帶打火石，也不用怕火絨子被打濕了。”

  周流雲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說：“你也見過不少馭獸師，也打過不少架，你見過像你這樣，輕易地打出一朵火花的人麽？”

  苟旦回想了一下，說：“有啊！那次我和趙氏兄弟截殺那個二級馭獸師朱雄時，他觸發神機術爆升到三級後，就曾經在攻擊中夾帶著火焰。”

  “那是火焰懸停，三級馭獸師的常規攻擊手段，與你這個不同。”

  “有什麽不同？”苟旦問。

  周流雲解釋，在戰鬥中，隻要達到三級馭獸師修為，從體內攻擊出的乾力能量速度極快，與空氣摩擦後，會產生出火焰的假象，但那種火焰隻不過是雄厚的乾力能量而已，隻是冷焰，並不能像真正的火焰一樣灼傷人體。一句話，隻有攻擊力，而沒有燃燒效用。

  “就像這樣！”周流雲伸出右手，“騰”的一下，手中冒出一朵火光。遠遠地看，確實像一朵火焰。但近在咫尺的苟旦卻看到了，這不過是一道強大的能量而已，並沒有熱量傳出來。就像當初他和趙氏兄弟初次見麵，在平原上的那場追逐戰一樣，那些擊出的紅球，就和周流雲現在演示的是一個道理，隻有攻擊力。

  “現在知道區別了吧？”周流雲問。

  苟旦點了點頭說：“明是明白了，也容易懂。不就是一個假火，一個真火嘛。可為什麽會這樣呢？”

  “據我所知，人間界最強大的能量就是乾力。但即使最強大最精純的乾力，也是不可能自己產出火花的。除非……”

  “除非什麽？”苟旦問。

  “除非你的乾力不純，其中夾雜著靈力。”周流雲想了想說道。

  “靈力？”苟旦問，“那是什麽東西？”

  “那是一種不存在於人間界的能量，源自獸域。”周流雲說，“人間界隻有一種攻擊能量，就是乾力。但獸域除了乾力能量外，還有一種能量，就是靈力。以前我和你說過魔法這種攻擊方法，它的基礎就是靈力。靈力越大，魔法也越強。”

  苟旦終於知道，為什麽周流雲剛才見到自己的火焰，會那麽驚訝了。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的玄度境內會有靈力呢？會不會是周流雲推測錯了？又或者是那原魂碎片的原因？

  苟旦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原因，就不去追究了。他一直追問周流雲是怎麽進來的，他就是不說。苟旦隻能自己猜測，估計和那陣突如其來的大霧有關，這真是個神秘的人。

  看了看天色，已經亮了，鐵劍大街上也漸漸地熱鬧了起來。

  城門已開，賣小菜菜農的吆喝聲，隔壁炸油餅的油鍋聲，巡邏隊的馬蹄聲，樓下後廚飄上來的魚頭香味……

  最響亮的是牛二那大嗓門。牛二自從改邪歸正後，原始的純良本性又漸漸地占了上風。他原本就是一個開朗豪爽的人，隻不過在年輕時誤入歧途，沾上了賭。被苟旦以殺止賭嚇醒後，全身都充滿了幹勁，整個店鋪一天到晚都是歡聲笑語。

  魚頭粉店二樓的房間不夠，牛二就在不遠的一個叫“賣鴨巷”的胡同裏租了一間房子，日子過得越來越像樣了。要說他最感謝的，除了雄啟外，就是苟旦了，對他極其尊敬，奉若神明。

  樓梯響起了牛二那厚實的腳步聲。

  苟旦看了看周流雲說：“洗臉水來嘍，一起洗把熱水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