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顏看著子墨，不，應該說是蘇淮，淡淡道：“願聞其詳！”

  “你應該知道，妖界妖王早亡，幾萬年來的妖界，一直都靠著妖後一人獨自撐起。”蘇淮像是回憶到了什麽事情，歎息道，“當年，是我對不起阿羅……讓她以一介女流之身，替我足足扛著妖界大任，前行了六千多年……”

  顧君顏一愣，麵前的蘇淮，雖然麵容年輕，但是語氣，卻是蒼老的。

  電光火石之間，顧君顏終於想起了蘇淮是誰……蕭潯曾隱約對她說過，當年六界初分，第一代妖王，名為蘇淮，而妖後，與妖王一心喜結連理，名為公孫綺羅。

  顧君顏拍了拍腦門，想起自己先前給阿蘿取的名字，不由得覺得有些大條。

  “但是，沒有人知道，六千年前的人界乃至六界，都發生了一場混亂，那場混亂之中……無數得道高人戰死……當然，我就是其中之一！”蘇淮自嘲般笑了笑。

  顧君顏微微眯著眼睛，唇間吐出幾個字：“血傀之戰！”

  “沒錯！血傀之戰，你們隻知道那一次戰役之中，天界神界融為一體，冥王重傷，妖王戰死，卻不知道，我其實是被封印了……跟血傀，一起被封印在了神界！”

  “我舍棄了自己的肉身，隻留一縷魂魄，重新以魂靈之身修煉，等待轉生……六千年，終於讓我等到了，所以我說，子墨就是蘇淮，蘇淮就是子墨，子墨一直沒有意識，隻有幾歲孩童的認知，也是這個原因，現如今，我的靈魂已然回歸本體，雖然記憶還有些混亂，但是，我就是蘇淮！”蘇淮歎了口氣，眸中似悲似恨。

  顧君顏聽明白了，麵前的這個倒黴妖王，在六千多年前那場震驚六界的戰鬥中，纏住了血傀，然後與血傀一起，被眾人封印在了神界，從此，神界失落，物無家可歸的部分神，去了仙界，從此神界與仙界合並，統稱天界。

  “大概明白了！所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顧君顏看著蘇淮，隱約笑道。

  蘇淮連碧姬都沒有帶，也沒有質問過誰，甚至回歸妖界這麽久，都沒有回歸的消息，顯然，蘇淮知道，現如今的自己，很不安全……

  “聰明的女人，我現在相信，為什麽蕭潯會看上你！”蘇淮笑了笑，“當年六界混戰，到處都是被染化的血傀，最後，甚至連一些頗有地位的神魔，都被轉化成了血傀，但是，這一切，這萬惡的血傀術的功法，都歸結於一個人，那個人沒有名字，於是我們都叫他們血傀師……但是，在那麽漫長的鬥爭當中，沒有人真正清楚血傀師的真麵目，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

  “但是，在最後一戰之中，我看到了血傀師的真麵目！”蘇淮深吸了一口氣，“到現在，我都不能忘記，那張臉！”

  能讓蘇淮這個妖王都記憶尤深的臉，想必是很重要的人物，顧君顏沒有打岔，聽著蘇淮繼續說下去。

  “那張臉，與神尊極其相似……不，或許說，就是神尊！！”

  顧君顏背後一涼。

  神尊，便是神界還沒有失落之前，神界的最高統治者所擁有的身份，而現在，這個稱呼變成了“天帝”。

  “怎麽可能？”顧君顏搞不清楚，“神尊是上古之神，最是賢德，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蘇淮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相信，但是事實由不得我……”

  顧君顏沉默，“那也就是說……血傀在那一次，已經被永久封印了！”

  “對！”蘇淮沒有否定。

  顧君顏看著他：“可是，現如今的血傀術，仍然在人界流傳！”

  “什麽？！”蘇淮一愣。

  “神尊……跟現如今的天帝，是孿生兄弟吧？據說，他們一母同胞，是混元珠所誕生而成，分別代表善與惡的兩麵，後來，元始天尊洗去其中的惡念，就變成了神尊與天帝兩人。”顧君顏慢慢道，“你確定，你殺死的，是神尊，不是天帝？”

  蘇淮沉默，半晌，才輕聲道：“可是……他確實穿著神尊的衣服，拿著神尊的劍……”

  “善惡有道，有光的地方必定會有影的存在，我從來不相信這世間的惡會真的被掃除幹淨，因此……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你自己判斷。”顧君顏皺眉道，“兩百年前，妖後病逝，妖界群龍無首，萬毒門——妖界第一大門派，妖後的娘家，在這個時候被剿滅。”

  “但是兩百年後，現如今的人界土地上，仍有著萬毒門的存在，若是以天界那打黑除惡的趨勢，萬毒門必然不會在人界安然無恙這麽久，但是，現如今的萬毒門做到了！”顧君顏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曾經與克烈，與阿蘿的淵源，都告訴了蘇淮。

  蘇淮也沉默了，半晌，蘇淮才慢慢道：“我相信你的話，現如今的這個萬毒門，確實是假的！”

  顧君顏笑得眯起眼睛，“你就真的這麽相信我？”

  蘇淮歎了口氣，好整閑暇地看著顧君顏：“不，隻是因為我知道，我看著你妹妹顧阿蘿那張臉，就知道，她是我王後的轉世！”

  顧君顏一愣，也沒想到造化弄人，居然會這麽巧。

  “我這些天查過冥界的記錄，當年我的王後病逝，重新入輪回道，轉世成人，而轉世的這個姑娘，就是阿蘿，她背後有一記蛇紋，除了她最為親密的枕邊之人我，沒有人知道。”蘇淮眼眸中透露出溫柔眷戀。

  顧君顏歎了口氣，突然明白，為什麽子墨第一眼見阿蘿的時候，就牽起了對方的手。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因果。

  “所以，不談這些，阿蘿我是留不住了，她最後鐵定跟你回妖界，想都不用想！”顧君顏攤了攤手，無奈道。

  “就你現在所說，也就我這六千多年觀測到的情況……現如今六界動蕩，天界獨大，血傀再現人間，元始天尊墓開啟，這些信息，無不預示著一些東西，六界很有可能，再次迎來一場更劇烈的浩劫！”蘇淮沒有繼續阿蘿的話題，隻是歎氣道，“所以，我們現在所需要的，是查清楚，當年跟我同歸於盡的人，究竟是神尊，還是天帝，而神尊與天帝二人，到底誰代表善念，誰代表惡念，如果代表惡念的人是神尊，那麽現如今人間的血傀術，便可以一網打盡，但是，就怕最壞的情況……”

  顧君顏沉默了一下，接口道：“最壞的情況就是……當年被封印至死的神尊是善念，而那一道惡念，逃了出來，變成了……”

  蘇淮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找到了你，不光是因為，你是蕭潯看中的人，還因為，你有對付血傀的能力！”

  顧君顏愣住，“哈？”

  “七星之力，造化通天，這不是一句空話……你現如今已經突破了人界的範疇，又有三大神獸傍身，更有著死神鐮與盤古斧……說實話，這麽多年來，六界都沒有找到消滅血傀的方法，最終能做的，也隻是封印，而你，有這個能力！”

  顧君顏沉默，隻覺得這麽一頂大帽子扣在頭上，她有點發沉。

  “你現在已經身兼朱雀、玄武、白虎，若是有青龍相伴，必定有與之抗衡的能力！”蘇淮看著顧君顏，“所以，我今日來，是送你一條青龍。？”蘇淮手掌一翻，一條小龍躍於掌心，正在不斷翻騰著，妄圖逃出蘇淮的手掌心。

  “這是我本體造就出來之後，與本體一同分化出來的靈體，現如今我本體歸位，靈體自然也有了實體，這玩意兒，留在我這沒有用，我拿著也是雞肋，不如送你，也……多謝你這些年對阿蘿的照顧！”蘇淮低聲道。

  顧君顏一愣，終究是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小龍與顧君顏氣息相投，看到其他三個靈獸，更是像回到了家一樣，這一場契約簽訂，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行了，禮送完了，我也該走了！”蘇淮微微一笑，爬上了窗戶，突然又回頭道，“對了，蕭潯那家夥，當年跟我可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這……也就算我給未來嫂子的見麵禮吧！”

  顧君顏：“……”

  什麽跟什麽啊！

  顧君顏有些臉紅，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若是這麽算，蘇淮娶了轉世的阿蘿，蕭潯又是蘇淮的大哥……算來算去，自己還真是蘇淮嫂子……這命運還真是奇妙。

  顧君顏看著落在自己右肩上的青龍，又想起白天洛塵音拉著嵐若的樣子，似乎也沒有那麽傷心了。

  畢竟……誰年少的時候沒喜歡過幾個人渣呢？

  自己有蕭潯，這就夠了，不是嗎？

  顧君顏抱著被子，不由得癡癡笑了起來，像個大傻子一樣。

  過了很久，顧君顏又翻出蕭潯離別之前，留給她的信。

  “丫頭，我們約好，日後待你解除心中疑惑罣礙，我必定十裏紅妝，八抬大轎，前來為你披上嫁衣，不知那時，你是否願意？”

  如今，我心中罣礙已經消除，蕭潯……你什麽時候來娶我呢？

  …………

  夜色沉沉，沒睡的人不止顧君顏，火雲道人看著窗外的黑羽夜鴉，輕輕從夜鴉身上解開一張字條。

  字條上隻有四個血色朱紅的大字：“萬毒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