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西才從遐想中醒過來，脫口而出：“我們僅限交易，人馬相互獨立，互不統轄……當然，在這裏，人丁是最寶貴的，無論儲備物資還是出征打仗，離不開人！

  所以，山民要跟誰，我們各看本事爭取，不要強迫……”

  東方贏深吸一口茶，咂嘴品品，似乎這苦澀的茶很香一般……

  “憑真本事爭取山民?你覺得什麽是本事？現在我手上拿的是刀，你手上拿的是糖，隻要不是傻瓜，總會到你手上要糖吃，不可能到我身邊來挨刀……

  這麽說來，如果我答應了你，等於自己斷了我的後路啊。”

  “那依著你呢？”

  “劃片，均分！”

  “人家拚了命的來這林子裏，不過是為了躲避苛政猛虎，尋求活路，我倆坐在這裏，憑什麽就能劃片瓜分這些可憐人呢？”

  “哈哈哈哈……如果永遠待在這裏，其實也隻是一條死路！

  遲早有一天，等這裏來了足夠多的人，胡韃鐵騎就會橫掃而過，殺一批，大多數人，還是得被人家抓回去……

  胡韃人不是傻子，你以為他們看不到流失人丁勞力的後果嗎？

  他們的軍隊需要人來養活，他們的官員需要人來養活，他們好吃懶做的老爺們，也需要人來養活！

  如果人們都離開了田地，躲進了森林，誰來養活這些人呢？

  更何況，聽說現在胡韃人的皇帝，是個腦子還算靈光的，甚至可以說有些雄才大略……

  所以你覺得，能躲在這裏就能永遠躲下去嗎？”

  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事實。

  王仲西點點頭，道：“他們隻想求活，並不想打仗……”

  “他們還想好好地在各自老家求活，平安度日，無饑饉之憂呢！可為什麽他們要跑到這種深山老林來，弄到人人穿樹葉遮羞呢？他們真的願意來這裏嗎？

  弱肉強食才是法則，萬物都在艱難而努力地生存……

  隻要來到了這世上，很多事都隻能麵對，沒得選！

  如果真有得選，我當然選擇在家裏當少爺，高枕無憂，看著老爹贏了錢，大笑而歸……

  你以為我願意選擇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嗎？你以為這種日子好過嗎？一刀下去，腦袋滾在地上，什麽都沒了……

  這個時候，我們大家都不選擇提起刀子跟胡韃人拚命，甚至連人家劃分的最下等人也做不成了，都選擇跑到這林子裏，穿著樹葉兒，茹毛飲血，被人趕來趕去，提心吊膽，最後還難免又被人家一鍋端了？

  如果我們都不選擇提起刀子跟胡韃人拚命，那我們這個族群，就隻有被人家踩在馬蹄下，化作塵土了……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不敢選擇，我們就要幫助他們做出這個選擇……”

  “不說別的，就算你把這裏所有山民都訓練成精兵，帶著最好的裝備出去，麵對大勢，麵對胡韃彪悍的鐵器，這無異於螳臂擋車……”

  “我寧願做這隻勇敢的螳螂，至少，我擋過！

  這些人跟著我去螳臂當車，至少，他們也擋過了……

  若他們不去擋這車，你以為這滾滾車輪，就不會從他們的身上碾過去嗎？”

  “你是個英雄！”

  “我是個什麽熊，無所謂。重要的是，我就是這麽想的，我就要這麽去做。”

  “不得不說，你成功地勾起了我心裏沉睡的另一個自己！另一個我幼稚一把，決定幫你一把，就算要擋這趟車，咱們也不用螳臂了，用鋼筋鐵臂擋他一把，如何？”

  既然東方贏要當英雄，那王仲西覺得也沒必要把自己搞得跟市儈小人一般，斤斤計較……

  “你打算如何助我！”

  “我當然不能隻在你一旁空喊加油……我打算給你鑄造鋼筋鐵臂，讓你擋住這趟車……”

  “說這種大話空話固然有振奮士氣的作用，但現在就我們兩個，這種話還是少說些為妙，說一些真正有用的！

  說實話我並不指望你犧牲自己的利益全力助我，我隻是希望能在合作的時候，你不要給我使絆子就好。

  我們紅襖軍，從楊安兒起事至今，被宋庭坑，被自己人坑，被綠林敗類、江湖流氓坑，遇到了無盡的欺詐、利用、出賣，兄弟們流血流淚，時至今日也就剩下這幾百人了，然而兄弟們還是壯心不已，還想著跟胡韃人拚殺……

  我東方贏時至今日，血已冷，心已灰，但願戰死，隻求心安。可我還是不希望兄弟們的熱血熱心，再被這些讓胡韃人劃為最下等人的自己人，澆一盆涼水，然後生生生吃下……

  這或許是我們紅襖軍最後一戰了！所以，就算我東方贏求你，合作的時候，不要坑我們，就是幫我們！讓我們拿著快刀，帶著最後的壯心熱血，戰死！”

  東方贏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王仲西就算自己標榜為一個生意人，也是被逼在角落裏了。

  他思前想後，點了點頭，多餘的話也沒有說，隻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可以無條件幫你！前提是近一段時間，我需要足夠的人手，盡量弄出足夠多、足夠好的鋼鐵！”

  “好！如此，某就告辭了！即日起，封山，儲物，備戰！”

  東方贏起身告辭，轉身走了……

  王仲西在原地怔怔地的站了許久。

  依然沒有看透東方贏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在這裏，空口白牙，把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塑造成了悲情英雄，對於他說的這些話，王仲西還是將信將疑的。

  可主動權似乎一直在人家的手裏！東方贏通過這些話，把自己逼在了一個角落，讓自己極其爽快的答應了無條件幫助人家……

  這到底是一個悲情英雄呢？還是一個慣於做戲的梟雄？

  就算自己真的可以打造出這世上最好的兵器、鎧甲和其他裝備，但是僅憑這點人，他東方贏帶出去，能打得過胡韃嗎？

  從這一點上看，東方贏似乎說的滴水不漏，這好像真是他們飛蛾撲火一般的最後一戰……

  問題是，天下真的很大，如果他真的帶著一群彪悍的隊伍出去，他會選擇和胡韃正麵作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