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清風徐徐。

  一座小山坡上，一名白衣少年麵朝東方盤腿而坐，少年麵容俊朗，青絲飄蕩，天地元氣如同雲霧般充盈在他身體周遭。

  他額頭上的火焰花紋若隱若現，東方有一縷顏色較淺的紫色氣體似乎被什麽力量引導著朝著少年飄忽而來，逐漸沒入了他的眉心。

  少年正是劉祈年，這些天他一直在按照村長所教的心法進行修煉。

  太陽初升，萬物複蘇，乃是一天中天地元氣最為濃鬱的時刻。

  此時修煉要比平常好上許多，但經管是這樣，劉祈年修習了兩月有餘，仍感覺自己體內的元氣並沒有多大提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呼出一口濁氣，劉祈年緩緩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歎道：“看來果然如你所說普通的心法，根本不足以支撐我修行。”

  耳邊再次響起那陌生清冷的聲音：“你若是用我教你的心法，修煉起來會快上許多。”

  劉祈年狡黠一笑，道“我倒是想修煉速成的心法。不過在那之前你需先告訴我你的來曆，以及你幫我的目的。”

  “我亦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這一絲殘魂會留在你的體內，我好像忘卻了很多事，但我的內心在不斷的告訴我，我在這裏是為了等你。”

  女子清冷的聲音多了幾分落寞，劉祈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說的話，我到底能不能信？誰知道你是不是天上那位仙人的殘魂，要是你打的借體還魂的主意，我豈不是得冤死？”

  “我記憶中似乎有人喚我為霖衡仙子。你若有心就去查查古典古籍說不定能夠探尋到一點線索。”

  “霖衡？倒是個不錯的名字。”劉祈年搖了搖頭，對於霖衡的提議顯然沒有多大興趣。

  這一個月來，霖衡自他開啟靈體後，便能跟他進行靈魂交流，不過常常說了一兩句話後就沒了聲音，但隨著劉祈年每日修行，霖衡能夠與他交流的時間也就越長。

  起初劉祈年知道有殘魂寄宿在自己識海裏，是又驚又怕。

  查詢古籍才發現殘魂想要借體還魂的要求極為苛刻，主靈魂存在的情況下一縷殘魂根本不可能占據他的身體。

  這樣一來，時間久了劉祈年也就覺得沒什麽了。

  無趣的時候與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殘魂閑聊幾句，打發一下時間，還是很不錯的。

  劉祈年從光滑的石板上起身就準備回屈家村，這一個月來他跟著朱屠夫他們鍛煉體魄，瘦弱的體格比以往健壯了不少，一雙漆黑的眼眸比以往多了幾分堅毅，隻不過可惜的是他的麵色依舊慘白。

  劉祈年身處山坡上，晨曦清涼柔和，屈家村在他眼中一覽無餘，嫋嫋炊煙升起，又有青山綠水稱托，宛如詩畫中的仙境一般。

  下山的路是山林小道，道路崎嶇，劉祈年下山倒還花費了一些時間，等回到楠木小院的時候，狐點點已經做好了飯菜，手裏正拿著一卷詩書細細品讀。

  看見劉祈年回來了，狐點點合上詩書，歡快的走到劉祈年身旁，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餓了吧，給你熬了紅豆粥，味道可好了。”

  劉祈年坐在桌子旁，環顧小院問道：“孟婆婆呢？”

  狐點點坐在他對麵道：“婆婆說再過幾日就要清明祭祀了，她去大澤外購置物件去了。”

  說起來整個屈家村好像就隻有孟婆婆能夠經常出入東荒大澤。

  劉祈年小口小口的喝著紅豆粥，他對於清明祭祀並不陌生。

  在他的記憶力，屈家村的清明節與他在《大秦時錄》所記載的清明節有些許出入。

  屈家村，每年到了秋初才會祭祀天地，拜望先祖，更為離奇的是家家戶戶都會侍奉起起一塊無字牌位，連續七日香火不斷。

  劉祈年隻當做是屈家村特有的習俗，也沒有多想。

  喝了半碗濃稠的紅豆粥，劉祈年感覺腹部暖融融的，淺笑道：“點點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日後我可有福了。”

  狐點點正捧著瓷碗喝粥，聽劉祈年誇讚自己，憨憨的笑出了聲。

  吃完飯劉祈年便離開楠木小院，前往村口王書生的私塾。

  這段時間他早晨便會跟著王書生學習吐納心法，仙法口訣。

  午時還需要跟著獨臂鐵匠學習打鐵，雖然不解原由，但劉祈年還是按孟婆婆所說，每日必去。

  當然最為要命還是朱屠夫每天傍晚帶他去錘煉體魄。

  朱屠夫的修煉方式極為蠻橫，他會用柳條捆綁住圓木，一下一下的敲打劉祈年的身體。

  數十丈的圓木，每一次撞擊都會帶動呼嘯的風聲，好在朱屠夫傳授了劉祈年護體的法決，再加上每日都有妖血，妖丹的滋養，他的體魄比普通人強上數倍倒也抗的過來。

  可擊打的時間一長，別說凝氣一層，就算是凝氣九層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抗的過來。

  每當劉祈年口吐鮮血，將要昏迷時，朱屠夫就會給他吃些天靈地寶恢複傷勢，從而達到磨練筋骨血肉，錘煉體魄的目的。

  對於劉祈年來說每一天都過得既痛苦又充實。

  ……

  ………

  ………

  劉祈年剛到私塾的時候，王書生剛教導完屈家村孩童。

  數十名孩童穿著麻衣草鞋，背著木製書箱，有說有笑的結群歸家。

  劉祈年目光跟隨著這些孩童的身影，眼神飄忽不定。

  他由於體內寒氣時常發作，多有不便，所以從小便待在楠木小院自學詩書。

  現在看見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孩童結伴而行，眼中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

  開啟靈體以後他要學的便是仙法了，與讀書明理的孩童，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兩者注定不會有多大的交集。

  不過倒也不是所有孩童都會學習詩書禮樂，也有一部分天資出眾的跟劉祈年一樣踏上了仙途。

  王書生站在私塾門口，看見愣在原地的劉祈年，喚道：“小年，還不進來？”

  劉祈年回過神來，應答一聲便走進了私塾，整齊劃一的木桌，窗台還還放著幾株蘭花，此時開的正豔，看得出來平日裏受到過極好的照顧。

  劉祈年隨便找了處位置就坐了下來，王書生手拿古籍，朗聲道：“前段時間教授了你關於靈、玄、天、仙四種法寶的層次，以及特點威力。

  今日我便好好與你講一講關於仙者的實力劃分。”

  王書生平日裏就像是一個俗不可耐的俗人。

  不僅愛喝小酒，到處蹭飯，還喜歡跑到朱屠夫那跟他互罵幾句，臨走時還不忘順手拿他走幾塊臘肉肉，用來打打牙祭。

  但他一旦拿起詩書古籍，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身上的書卷氣，怎麽也遮掩不住。

  王書生繼續道：“仙者分為：凝氣、塑靈、辟穀、出竅、化神、反虛、聖域、三清歸一，八個層次。

  每一個層次又分為九個階段。

  不同的層次有不同的特點，待你修為高深以後，便會有所體會。”

  王書生麵容和煦，侃侃而談，將每一個層次的特點都詳細分明的講解給了劉祈年。

  劉祈年從小便向往仙者，對於王書生的講述他聽的還算認真。

  一間私塾，一師一徒，數個時辰，時光如梭，眨眼間已至午後。

  時候不早了，王書生結束授課，劉祈年抬起頭，突然問道：“先生，仙者劃分如此之多，先生覺得我可以修煉到什麽層次？”

  王書生倒了一杯香茗，好潤潤嗓子，聽劉祈年這麽一問，下意識的想要咳嗽，不料口中的香茗直接就噴了出來。

  他神色自若的擦了擦嘴角，認真道：“對於仙者來說，修煉最重要的無非是三點：一為資質、二為毅力、三為氣運。三者缺一不可，小年你的資質乃是無上靈體，萬中無一，隻要你心性堅韌，將來必成大器。

  等你凝氣二層我便再傳授你一套精妙劍法，有助於心境提升。”

  劉祈年告退離開私塾以後，耳邊再次響起霖衡的聲音：“你這先生倒是有趣。不過你要明白，你若是不修煉我教你的心法，終其一生也隻能到達到塑靈境界。”

  劉祈年揉了揉額頭，問道：“塑靈境界的人一般能活多久？”

  劉祈年的這一問，顯然有些出乎霖衡的意料，良久她才答道：“兩百年壽元。”

  “兩百年？”劉祈年打了個哈哈道：“我寒氣入體，最多也就活三十年。如今平白多了兩百多年的壽命，就算是寒氣入體打個折扣，也能活個一百多歲吧！”

  霖衡的聲音略帶疑惑：“你不是想要成仙問道嗎？區區兩百年壽元就滿足了？”

  “脫凡出世，長生不老，誰人不想啊。”劉祈年漫步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神色頗為自得：“可就像你說的一樣，我修煉世俗心法，最多不過是塑靈，既然成不了仙，又何必去強求呢？珍惜當下才是我應該做的。”

  等劉祈年到鐵匠住處時，已經是接近黃昏。

  到了的時候，劉祈年驚訝的發現朱屠夫居然也在。

  他笑容神秘，拍著劉祈年的肩膀道：“我就知道王書生那話嘮子說起話來沒完沒了，所以我提前來這等你了。

  你先跟著你鐵匠叔學鍛造。

  今晚咱們就不練體了，朱叔帶你去開開眼界！”

  劉祈年點點頭，看了眼衣著淩亂，頭發蓬鬆，身上滿是汙垢的鐵匠。

  後者指了指桌子上一塊泛著寒光的镔鐵，劉祈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劉祈年搬來柴火就準備開始鍛造镔鐵。

  事實上這塊镔鐵，自他第一天來鐵匠鋪就已經開始鍛造了，先前重有六十餘斤體形巨大的镔鐵經過他兩個月的錘煉，提煉，體型上以及重量已經小了許多。

  不過距離鐵匠的要求還有不小的距離。

  劉祈年拉動風爐，熔爐裏的溫度越來越高，見時間差不多了，劉祈年便取出镔鐵，掄起鐵錘錘煉镔鐵。

  鍛造方麵劉祈年似乎很有天分，每一下的捶打都恰到好處。

  時間久了，他慢慢的整個人就陷入了一個全新的狀態。

  外界事物就像與他斷開了鏈接，他隻知道揮舞手中的鐵錘，每一下敲擊都富有節奏感，如同跳動的音律。

  站在一旁的鐵匠看著眼前的一切，混濁的雙眼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

  劉祈年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這樣的狀態了，但顯然這一次較之先前他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閑的沒事的朱屠夫用手肘撞了撞他，道：“本想讓小年為自己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倒沒想到他還是做這個的好苗子。

  你可要想好了，你那一身本事不傳出去，可就是天大的憾事了。”

  鐵匠默默無語，他一向不喜歡言辭。

  朱屠夫嘖嘖道：“你好歹也是鎮壓了一個時代的人，遇事卻婆婆媽媽的，難怪被人砍斷了左臂。你可要想好了，這個弟子你到底是收還是不收！”

  鐵匠對於朱屠夫的冷嘲熱諷置若罔聞，隻是感受著劉祈年錘煉镔鐵時受發出的震顫聲，這似乎能使他身心都變得愉悅。

  不知過了多久。

  劉祈年已經記不得自己掄起鐵錘捶打了多少次镔鐵，三個多時辰，他完全是憑借一股子氣堅持到現在的。

  當整塊镔鐵趨於平整，表麵泛著凜冽寒光時，這才收回了手。

  一收手的瞬間，劉祈年一屁股坐在地上，隻感覺胳膊好像就要斷了一般，酸痛難耐，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

  鐵匠輕輕撫摸著那塊溫度極高的镔鐵，眼中難得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鐵匠看了看筋疲力盡的劉祈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從牆上取下了一塊石磚，那石磚隻有半截，而另外半截則是一個不大不小布滿灰塵的紅木匣子，兩者就這樣鑲嵌在牆體內。

  鐵匠打開紅木盒子，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默默的遞給了劉祈年，轉而便去打鐵了，從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雖然不知這本書寫了些什麽東西，但能讓鐵匠拿出手的顯然不會差到那去，劉祈年開口道：“鐵匠叔，小子謝過了。”

  鐵匠一下一下的敲打劉祈年還未完成的那塊镔鐵，聲音中不夾雜一絲感情，異常的冷漠：“好生修習。”

  劉祈年清楚鐵匠的冰冷的性子，點點頭不再言語。

  朱屠夫見狀哈哈大笑，指著外麵黑沉沉的天色，對癱坐在地上的劉祈年說道：“臭小子，現在可沒有到你休息的時候。”

  劉祈年一咬牙，掙紮的跟在朱屠夫身後，月色下，兩人走出了護山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