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城門樓上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一曲《空城計》。

  雖然是京劇票友的水平，羅耀唱的還似模似樣，那怡然自得模樣若是此刻韋大銘見到了，怕不是立刻嘔吐出三兩心血出來。

  小李一回來他就知道了，他跟張紹良的話也聽到了，至於張紹良跟韋大銘等人在室內相商的話，他沒打算去聽，也沒必要。

  這神耳雖好，可也是極為耗費心神的，這本事，能不用盡量不用，要用也得用在刀刃上。

  都知道他耳朵極好，可有幾個注意的呢？

  用的多了，人家自然就提防了。

  “老遠就聽你唱上了，今兒個怎麽這麽高興？”門外，一道熟悉的腳步聲進來。

  “沒什麽，這不是幹過元旦，新的一年，放鬆一下，整天的一根兒弦兒繃著也受不了。”羅耀嗬嗬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掩飾過去，“你咋有空過來？”

  “小楠不是回來了，這孩子喜歡吃魚，我讓老董上街給她買條魚，晚上做給她吃。”

  “這事兒你還來問我，自己做主就是了。”羅耀訝然道，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值得過來一說，分明是別有目的。

  “晚上我不回家吃飯，於淑衡約了我，今晚小聚一下，後天他就要走了。”宮慧解釋道。

  “行，你去吧，小楠不是還有我呢。”羅耀點了點頭，收起小心思，於淑衡也算是他們的朋友，臨走之前送一下，也是應該的。

  “嗯，那我去了。”宮慧道，“晚上若是回來晚了，你讓小楠先睡。”

  “知道了。”

  ……

  何耀祖是什麽人，聽了劉副官的匯報，再聯係這送來文件裏夾帶的私貨，他馬上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了。

  羅耀這小子還真是夠“損”的。

  不過，他也不喜歡毛宗襄和韋大銘這種人，整天就知道爭權奪利，每一個是真心做事兒，為了國家和民族著想的。

  倒是這羅耀的年輕人，雖然有些小聰明，可對待做事兒的態度那是一絲不苟。

  而且了解下來，這小子幾乎沒有什麽不.良的嗜好，對人寬厚，低調，不爭功，操守也很不錯。

  這樣的年輕人是不多的，要不是對方是軍統，他都想收在自己身邊，悉心栽培了。

  以他跟委員長的關係，根本不用估計毛宗襄的態度，既然羅耀把破譯的電文給截胡了，他就不可能扣下不報了。

  不但要報，而且還要第一時間上報。

  “喂，我要見委座，就現在。”何耀祖拿起桌上的一台電話機，要了一個電話。

  片刻後，何耀祖接到電話通知，讓他馬上趕去軍委會辦公室，老頭子在那邊等他。

  文件收拾起來，放到公文包裏，叫上劉副官。

  ……

  軍委會委員長辦公室。

  “委座，這是軍技室羅耀今天下午派人送過來的，雖然破譯的電文是他們三天前的，但足以說明，他們已經決心要走了……”何耀祖稟告道。

  “好，軍技室這一次立了大功了，我會給予嘉獎的。”老頭子十分高興的道。

  “是的，上官雲相那邊就等著這份情報呢，得馬上發過去。”何耀祖道。

  老頭子點了點頭，馬上喚來值班的軍委會機要密室，讓其將破譯的密電內容發給第三戰區的上官雲相。

  “貴嚴，讓他們再接再厲，盡快的將皖南共匪跟YA的聯絡的密電碼破譯出來。”老頭子接著對何耀祖道。

  “委座，這個就比較難了，他們這一次能破譯出電文，也是因為軍統在新四軍內安插了一名高級特工，這名特工在新四軍內的職位不低，才掌握了一些核心的情報，幫助軍技室獲得了巨大突破。”何耀祖解釋道，他是侍從室一處主任，這麽大的事，軍統是要向他匯報的。

  “嗯，此人立了大功，要予以重獎。”

  “軍技室這一次也同樣功不可沒，尤其是羅耀，此次韋大銘負責具體破譯工作，要人給人，要設備給設備，不遺餘力支持，這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破譯人員有功，身為全局的領導者也是有功的，都有功勞。”老頭子點了點頭，忽然問道，“貴嚴，宗襄推薦了韋大銘擔任軍技室副主任，你怎麽看？”

  “韋大銘是通訊技術專家，軍統和軍令部那邊都擔任要職，身兼數職，若是再擔任軍技室主任，隻怕是無暇兼顧吧？”何耀祖說道，“我倒是覺得他在軍技室兼一個顧問組組長挺好的，有事兒，可以直接點將，讓他專門負責一個計劃，完事了，就解散，也不耽誤軍技室的正常工作。”

  “嗯，你說的有道理。”老頭子點了點頭，毛宗襄推薦了韋大銘，他是有想法的。

  軍技室兩個副主任都是軍統的，老頭子雖然不至於會忌憚，但有些不放心。

  羅耀是肯定要用的，人家為了軍技室合並做了很多工作，更別說後麵又立功不少。

  即便是調離，也得是晉升才行。

  而軍技室現在需要的是羅耀，韋大銘，他當然知道這個人作為通訊領域內的專家是合格的，但要說領導一個部門，特別是軍技室，他是不放心的。

  軍統過去不是沒有成立過研究密電碼的部門，不就是他牽頭的嗎？

  可有啥成果呢？

  這不是羅耀這個新人獨自把密譯室給弄出來了，還是在缺兵少將的情況下。

  羅耀的能力不在他的密電碼破譯技術上，而是在他領導一個部門的能力上。

  要不然，他也不會破格當他擔任軍技室副主任了。

  本來他跟溫玉清搭檔是最好的局麵，誰承想，溫玉清這個家夥居然被一個謠言就嚇跑去香港了。

  他有心扶正羅耀，可又擔心羅耀年輕，威望不足，壓服不了溫玉清留下的那些老人。

  所以才讓毛宗襄代主任的。

  老頭子的設計，毛宗襄就是去鎮場子的，幹活的還是羅耀，而韋大銘擔任副主任……

  “貴嚴，這韋大銘跟羅攸寧關係如何？”老頭子忽然問道。

  “據我所知，他們在軍統的時候，就是競爭關係，羅攸寧主持的密譯室吞並了韋大銘主持的特技室，韋大銘心胸不那麽開闊……”何耀祖想了一下說道。

  雖然背後說人壞話不太好，可既然問道了，他也不能不說，萬一日後找後賬，那倒黴的是自己。

  老頭子聽明白了，兩人關係不睦。

  人心呀。

  “你推薦的那個霍恬怎麽樣？”

  “這個霍恬原來也是密檢所出來的，再軍委會機要室密研組工作一年，老成持重，在密電碼破譯方麵很有經驗，是個技術型的人才。”何耀祖道。

  “行，就他了，軍委會辦公廳下個文，我來批，任命他為軍技室副主任。”老頭子終於下了決定。

  “是，委座，我馬上去辦。”他自己就兼著軍委會辦公廳職務，下個文，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

  “元靖兄，你也來見委座？”何耀祖從老頭子辦公室出來，就碰上了急匆匆而來的何國光。

  “是呀，貴嚴兄，你不也是嗎？”

  “嗬嗬，有空，到家裏喝一杯，如何？”何耀祖笑著拱了一下手道。

  “好。”

  何國光答應一聲，就急匆匆的隨那侍從副官走進了老頭子辦公室，何耀祖瞥了一眼，轉身離開了。

  毛宗襄的汽車從駛入軍委會辦公樓的院子，看到何耀祖從大門出來，剛下車的毛宗襄臉色微微一變。

  “貴公。”

  毛宗襄是老頭子的晚輩，何耀祖跟老頭子是同輩人，毛宗襄見到他，自然要尊稱一聲了。

  “毛主任也是要見委座的嗎？”何耀祖嗬嗬一笑道，“恐怕要等一會兒了，何元靖剛進去。”

  毛宗襄訕訕一笑，站到一邊，讓開一條路來。

  ……

  回到上清寺侍從室辦公處。

  “劉副官，你給羅攸寧打個電話，告訴他，今天這件事我替他兜了，下不為例。”何耀祖把劉副官叫到跟前吩咐道。

  “是，長官。”

  劉副官剛要轉身過去，卻被何耀祖叫住了：“算了，還是我自己打吧。”

  羅耀已經準備下班了，今天女兒回來了，他想早一點兒回去陪女兒，都收拾好了。

  突然桌上的電話鈴響了，還是外線，他微微一皺眉，想不接的，但又怕是什麽要緊的事情，考慮了一下，還是伸手提了起來。

  “羅攸寧呀，你可以呀，算計到我的頭上了……”

  “哎呀，貴公，是您呀。”羅耀一聽那個聲音，立馬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

  “貴公，您聽我解釋……”

  “解釋就不必了，我沒那麽小氣，不過下不為例。”何耀祖道，“明天上午你來一趟，別來太早了，中午飯之前到就行。”

  “明白，明天中午，我做東，貴公您賞臉？”羅耀一聽，馬上反應過來說道。

  “行，給你一個麵子。”何耀祖愣了一下，他其實本意到不是這個，這麽說，是因為羅耀來的早了，那霍恬的副主任任命書可能還沒下來呢，起碼要等到老頭子簽字。

  不過吃他一頓飯，算是補償也是應該的，也就不客氣了。

  “好咧，您有什麽忌口的？”

  “忌口，我沒什麽忌口的，不能搞的太鋪張了！”何耀祖囑咐一聲。

  “行，我明白。”

  能請何耀祖吃飯，那可不容易，一般人，你想請人家吃飯，人家都未必給你麵子。

  這麽好的機會，豈能不把握住。

  打完電話，何耀祖笑了，這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