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麒自然明白清歡話裏的顧忌。

  如今那人就在暗中盯著清歡的一舉一動，她自然是不能親自前去梅花觀的，那樣觀裏的秘密肯定保不住。

  差事不辛苦，二十裏地對於他而言，不過是策馬彈指。

  不過，自己上次吩咐於副將給送的那份大禮有點太獨特，天一道長又不是個攀權附勢，對自己忍氣吞聲的主兒。

  自己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但是媳婦的命令，又不能不聽，慕容麒一口應下，將清歡送回麒王府，然後飛簷走壁翻牆而出，出城一騎快馬，，直奔梅花觀。

  梅花觀。

  原本就不怎麽旺盛的香火如今更加稀稀落落。慕容麒進山一路，都沒有看到一個香客。

  看來，於副將拉來的那幾車大糞威力真的不小。

  尤其是這種時不時飄點急雨的天氣，雨水衝刷，熱氣蒸騰，整個梅花觀都被肥沃的發酵之後的臭氣彌漫。

  他足尖輕點，翻牆而入，按照清歡提前告知的路線，直接朝著天一道長與梅花觀主對弈之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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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地，看到有灰衫布帽的嬌小身形斜靠海棠樹下，笑吟吟地望著他這裏的方向。

  “知道麒王爺大駕光臨，道長命我在此等候。”

  慕容麒定睛一看，有些微詫異。

  樹下靠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男扮女裝，長髯飄飄，道人打扮的那紮一諾。

  雲清道士與她身份互換，跟隨於副將的糞車返回了京城。

  如今她看起來安然無恙。體內的蠱術應當已經解除幹淨。清歡覺得棘手的問題，這天一道長輕鬆化解，看來絕非浪得虛名。

  “天一道長難不成真的會神機妙算麽？”

  那紮一諾衝著慕容麒盈盈一笑：“麒王爺大駕光臨，道長與觀主的確早就知道了。不過，不是天一道長神機妙算，而是我的蠱蟲報信。”

  難怪他們竟然如此神通，原來娜紮一諾在梅花觀四周全都布下了蠱蟲。隻要有人靠近，她立即就能得到消息。

  自己與清歡的擔心都是多慮，小覷了這藏龍臥虎的梅花觀，也小瞧了娜紮一諾。

  慕容麒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徑直往前走。

  “麒王爺見了我不必這樣如避蛇蠍一般，話都不肯與我說一句。當初我想嫁入麒王府，也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對於一個踐踏我南詔國土，殺我士兵，損我國威的男人，我娜紮一諾沒有興趣。”

  慕容麒頭也不回：“那有勞一諾公主在此久等了。”

  “我在此等你，自然是有國事相商。”

  慕容麒微微勾起唇角，譏諷一笑：“你一諾公主如今還有資格與立場與本王談論國事嗎？”

  那紮一諾啞口無言，這個看起來對冷清歡嗬護備至，溫情款款的男人竟然如此毒舌，差點就噎了她一個跟頭。

  她原本是公主，後來是質子，現在是死人。這條小命都是冷清歡不計前嫌賞給自己的。的確，她喪失了所有的資格，如案上魚肉，喪家之犬。

  她默了默，冷不丁地出聲：“南詔使臣就快要進京了，不知道麒王爺可有準備？”

  慕容麒腳下一頓：“需要什麽準備？”

  “這次進京的使臣乃是我王叔的人。”

  話不用挑明，慕容麒也能瞬間心領神會。一個對著南詔王位居心叵測的王叔，派人出使長安，必然居心不良。

  “一諾公主身在梅花觀，看似與世隔絕，但是你的消息竟然比本王還要靈通。”

  “你們長安人想要害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等著皇上砍我的腦袋。所以，我提前派了身邊丫頭回南詔搬救兵，消息靈通一點不是正常嗎？”

  慕容麒聽清歡說起過，一諾跟前的宮人不知所蹤，原來早有準備？這個女人果真不簡單。

  他喜歡聰慧的冷清歡，但是討厭城府深有心機的女人，諸如錦虞之流。抬腳就走，冷冷地隻留下一個背影。

  天一道長正在玩泥，用膠泥捏小人。聽到慕容麒的腳步聲，頭也不回。

  慕容麒慢慢走近他身邊，直接將手裏的蠱蟲遞到了天一道長麵前。

  沒說話。

  天一道長放下手裏的桃木棍與小泥人，抬起臉來，眯著眼睛看一眼那蠱蟲：“那人又出手了？”

  慕容麒點頭：“這次是諳達王子，還有殺了刑部的邢尚書滅口。”

  天一道長麵上一點驚愕也沒有，掐指細算，沉吟良久，方才輕歎一口氣：“以一己之力攪動四方風雲，好手段。”

  慕容麒頷首：“不錯，父皇正是焦頭爛額。假如能找到這幕後之人，或許可以兵不血刃地破解漠北之患。”

  天一低下頭去，繼續全神貫注地捏手裏的泥人，對於慕容麒的話充耳不聞。

  慕容麒等不及，出聲帶著催促：“清歡讓我問問，你能不能根據這個蠱蟲，找到背後施術之人？”

  天一道長手下不停，泥人已經初見輪廓，捏出了模糊五官。

  “找不到。”

  慕容麒有點失望。

  “不過，這種害人之術過於陰狠，我與那紮一諾聯手，或許可以令對方遭受反噬。”

  慕容麒心裏又升騰起希望來。

  “什麽反噬？”

  天一道長撩起眼皮：“內傷。”

  慕容麒狠狠地一錘掌心，這就足夠了！

  他斬釘截鐵地道：“還有幾日，便是五月端午，此日午時作法，不知可行？”

  天一道長終於抬起臉來，望一眼慕容麒：“如此胸有成竹，而且專挑此日，看來麒王爺心裏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天一道長是一語道破天機，慕容麒輕咳一聲：“沒有，不過是覺得五月端午陽氣最重，利於道長施術。”

  天一道長“嗬嗬”一笑：“貧道記得麒王爺一向不信貧道的道術，認為是在坑蒙拐騙。如今麒王爺將此大任交托於我，貧道委實有點受寵若驚。”

  說實話，直到現在，慕容麒心裏還是仍舊有點無法相信，憑借一隻蟲子，就可以隔空令施術之人受傷，簡直太不可思議。

  但是清歡死而複生，借屍還魂一事，又太過於真實。當初天一老道的批文如今細想起來，句句暗合，早就泄露了天機。這令他不得不信。

  不過，天一這話裏明顯帶著挖苦之意，就知道這老頭記仇，自己招惹了他，如今有求於人，難免要低頭。

  “天一道長該不會是想趁火打劫，有什麽條件吧？”

  反正不是讓自己幫他施肥就好，這差事想想都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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