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試煉(二)
作者:奶油濃湯      更新:2020-10-22 19:10      字數:4371
  暮色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迅速往後退去,同滿月拉開了距離。安娜見滿月回過身來,淡淡開口。

  “你剛才說鏡外的人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吧。”她露出一個淡笑。

  安娜握緊了鈴鼓,沒有回答。

  “怎麽了,看上去我倒更像是反派啊。”滿月彎起眼睛,身影霎時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安娜不斷地搖晃著手中的鈴鼓,隻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的攻擊對我沒用了。”一瞬,安娜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滿月手一勾,安娜手中的鈴鼓就飛到了她的手上。

  暮色立在不遠處,額上滴落了一滴汗水。

  他完全沒看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回事?他隻想教訓一下這個纏著師傅的女人而已,她是誰?都有這種實力了為什麽還要來蓮家。

  “你似乎很驚訝。”滿月看清了暮色的表情:“為什麽要和這種人聯手攻擊我?”

  “……誰讓你一直纏著師傅!”暮色叫道,隨著滿月在空中步步走來,他就步步退去。

  “因此而已?”滿月問道。

  “……”暮色握著劍,劍尖對準了她。

  “現在是冬月,你跟著他這幾月都學到了什麽劍招,要不要試試?”滿月說著,又露出了笑容。

  當她兩隻眼睛都變成金色時,魔力就充盈了身體,仿佛重獲新生一般,整個人隻感到極為愉悅,心情舒暢。

  暮色咽了口口水,在心中道:冷靜,這個時候就要冷靜。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抹過劍柄,劍身上霎時覆蓋上了一層火焰。

  滿月拿著鈴鼓走上前去,暮色揮劍而來,她甩動著手中的鈴鼓,喃喃道:“應該是這樣用的吧……”

  方才安娜甩出的旋律在滿月的手中逐漸成形,掀起的風刃朝暮色飛去,他揚手用劍從中切過。

  而鈴鼓的聲音在滿月的手中不斷變換。

  她終於知道為何母親不讓她接觸音律了,因為這些旋律似乎刻印在她的骨子裏,隻要打開了一扇門,其他的門也會被接連打開,緊接著仿佛世界都握在了她的手中。

  滿月腳步未動,隻是擺著鈴鼓,就讓暮色難以近身。飛揚的火光被一次次掀去,暮色似乎是有些累了。

  “僅此而已嗎?”滿月問道:“看來你確實留在蓮家比較好,我可是毫發無傷啊。”

  從這差距中,她也察覺到了,對於過去的她,暮色不足為懼,對於如今的她,則根本不會將暮色放在眼裏。

  鈴鼓甩動,暮色倒在了地上。

  滿月走上前去,半蹲下身,突然,倒在地上的暮色抬起上半身,匕光一閃,落在了滿月的手腕之上。

  鮮紅的液體滑落,滿月看了一眼,輕聲道:“的確,實力差距過大容易令人大意。”

  麵對著暮色得逞般的笑容,滿月沒什麽表情,不過心中再被割了一到罷了。況且如今的暮色和她取了名字的暮色並非同一人,不過說來有趣的是,無論哪一個都傷了她。

  周圍的天空同鏡片一般碎裂了。

  無色的雲端,白色的雪地,紮根在土地中的枯木,獨一的房屋,一切的一切都碎開了。

  天地倒轉,暮色往下放掉去,滿月也不斷下落,從受傷的手腕中飄出了一顆顆圓球狀的血珠,她任自己往下掉落,最終摔在了石地上。

  “疼……”暮色揉了揉腦袋,爬起了身,道:“這是——”

  他本想問“這是何處”,但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這裏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這裏是南昭上元的王宮。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他被困住了嗎!

  正在疑惑之時,一個身影走到了他身旁,暮色側頭看去,見是滿月。

  他即刻往後退去,做出了防備的姿態,滿月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抬眼環顧四周。

  這裏是……皇宮?

  空中天藍若海。寬大的白灰壇場上,左右各站著數百人,似乎正在舉行什麽儀式,極其隆重的樣子。

  不知何年何月,幾時幾分,但滿月竟覺得這樣的場景莫名熟悉,熟悉到像是依舊停留在她的意識中。

  暮色看上去很慌張,但沒有其他反應,看來這並非他的記憶,這是鈴鼓的作用嗎……

  滿月抬手輕輕一捏,鈴鼓就在她的手中碎去了,周圍卻依舊毫無變化。

  看來和鈴鼓無關,並非法器的作用。

  皇宮的壇地上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滿月往前走去,卻沒有看到他,也沒有人敢抬頭。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站著。

  這時,隻聽高聳入雲的祭壇之上響起鍾聲轟鳴,回蕩在這天際,一連三下,這果然是什麽儀式吧。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滿月回頭望去,隻見少年黑發高束於金冕之中,麵若冠玉,目如流星,無紋玄袍顯其頎長纖細,身無多餘裝飾。

  看著格外眼熟,她側眸望向暮色,心下明了。而暮色望著這走來的少年,顯然比方才更加疑惑了。

  大道兩旁,大臣們紛紛跪下,以頭伏地,盡顯恭敬。

  滿月同牧殊兒一起往祭壇上走去,他每邁出幾步,祭壇上的鍾聲就被敲響,從頭數起,一共十二下,十二下後,鍾聲停息了。

  奏樂者們紛紛拿起了樂器,但雷聲卻比這一切來得更快。

  晴空之上,雷聲落下,轟然一道,奏樂者的樂聲跟隨而起。

  滿月站在最上,隻見方才牧殊兒走來的大門處,又有兩人走來了。

  走在前麵的是一女子,著一身曳地白衣,手腳上束有鐐銬,各拖著一顆鐵球。她每走一步,鐵鏈就會在她的肌膚上勒出更深的傷口。

  滿月忽覺得腳腕發疼,她低頭看去,卻並未看到其他。

  女子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儀態未損分毫。

  祭壇之下,暮色望著女子的麵容,又抬頭看向祭壇之上。除了眼睛的顏色之外,這個女子和滿月長得一模一樣。

  而走在女子身側是一位高大的男子。男子著蟒紋黑袍,腰配長劍。女子走得很慢,男子亦步亦趨,雙手垂下,緊握成拳。

  鈞天廣樂伴著陣陣滾雷,滿月站在最上,看著這兩人不斷朝祭壇走來,平靜的心不斷被攪動著。

  這是她最早的記憶,也是她忘記的記憶,為什麽會在鏡中看到……

  晴朗的天空中本沒有一點雨水,但隨著白衣女子登上祭壇階梯,天空霎時變得昏暗。一滴雨水落在了滿月的額間,她方一抬頭,就見雨水已撒落了下來,宛若開場的幕布,被掀開了。

  眨眼間雨就大到能遮蔽視線。雖沒淋在身上,滿月卻覺得渾身發冷。

  她見女子目無旁物,就這樣登上了祭壇,而黑袍男子用鐵鏈將女子綁在了壇上正中的白玉柱上。

  女子抬眼朝他看去,男子卻刻意避開了她的視線。滿月走近,見他皺了皺眉。

  “時至——”

  報時的聲音有些刺耳,樂聲停了下來,編鍾開始了獨奏。一下下的,像是在敲擊著心髒,更像是在敲打著靈魂。

  滿月隻見黑袍男子抬手撫上劍柄。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拔劍出鞘,直指白衣女子胸口。

  雨幕之中,他的劍尖在發顫,他的手在顫抖,說明了他的心在動搖。

  既然這樣,既然沒有下定決心,當初又為何將她綁來,用半個同門的性命來換取不知是否能得到的前程?

  牧殊兒本跪在柱前,黑袍人卻遲遲沒有出手。他已等不及的,於是站起身來抬手從黑衣人的手中奪過了長劍。

  黑袍人一下,跪倒在地,隻聽人皇道:“閉上眼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的手腕微動,長劍刺入女子胸口,直觸玉柱,白衣頃刻染成鮮紅,像是盛開了一朵燦爛至極的紅花。

  轟天驚雷響徹壇地,滿月看到牧殊兒揚起嘴角,朝著天空張開雙手,大聲喊道:“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你若不現身,我便繼續殺!我要殺千人,殺萬人,直到這世上一人不存!”

  他朝空中嘶聲呼喊,他在雨中瘋狂大笑。

  壇場上的眾人都被這笑聲所動,他們望向祭壇,望向空中,期待能發生奇跡。

  少年不斷大笑,笑容扭曲了他的麵龐。笑著笑著,空中竟真出現了一道黑影。

  這黑影如同一道流星,從天邊劃過,直衝祭壇。

  牧殊兒也抬頭望著那黑影,卻皺起了眉頭。他回手拔出染血的長劍,朝衝來的黑影斬了下去。

  這一下本該將影子切成兩半,沒想到影子躲了過去,徑直衝入了白衣女子的胸口。

  汩汩鮮血被堵住,傷處霎時愈合,人皇持劍要再刺,沒料到黑袍人徒手抓住了劍。

  “夠了!”黑袍人跪地吼道,鮮血從他的指間滑落,被雨水衝刷下去,同女子身上的血淌在了一起。

  “放手!她本就不能繼續活在這世上!”人皇要抽出劍,黑發人卻抓得生緊。

  見拔不出來,人皇直接將劍往前送去。

  劍刃切開阻擋它的一切,在將刺入女子時,女子的胸口湧出了一股黑霧,隨即裹挾住了劍身。

  黑霧像是炸開了似的,就這樣將周圍一切吞沒

  暮色來到了祭壇之上,他看著這一切,最終看向滿月:“這是什麽?”

  “是什麽呢……”滿月喃喃道。

  她也不知是什麽,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但能肯定的是,暮色是為了他自身的目的懸賞了她。

  而她,似乎也沒有反抗。難道說……她是自願死去的嗎?可是暮色又是怎麽知道,她是那把能夠打開大門的鑰匙的呢?

  恍然間,她又瞥見黑袍男子的麵旁。

  二諦宗的大師兄,薛鑒祿的身影太過閃耀,她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他是從哪兒聽說的呢?是義父那裏嗎……所以他為了得到權力才將義父……

  雨一下停了,她和暮色站在了一片吹拂著和煦微風的林中。

  “看到了嗎?”滿月深吸了口氣,笑著看向暮色:“你對你師傅的執念太強,就會導致這樣的結局。”

  暮色看著滿月,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顯然還沉浸在方才的情境之中。

  “我殺了你?”他問道。

  滿月不知她能否回答,所以沒有說話:“比起這個,更要緊的難道不是考慮怎麽離開這裏嗎?啊,真是沒想到我會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一起參加考驗。”

  “誰是小屁孩啊!”暮色氣鼓鼓地朝她吼道,一瞬似乎又恢複了原先的樣子。但他下一瞬又沉默了,果然看到那好似著了魔的自己,心中隻覺得疑惑吧。

  滿月抬頭看向周遭密密匝匝的樹林,於是幾下爬上了樹。

  隻見正午的太陽懸掛在空中,這裏是何處,她辨不出來。

  “我走了,不要跟著我!”下方,暮色朝她吼道。

  “明明是你跟著我……”滿月小聲嘟囔道,卻在一瞬間察覺到了不妙的氣息。

  她低頭看向手腕,傷口已然愈合,這是多種血統的好處,但是——

  抬頭看向空中,太陽照耀著一切,不見一絲陰霾,但不同尋常的聲音進入了她的耳中。

  滿月瞬間落下地麵,扛起暮色就跑了起來。

  “幹什——”暮色話音未落,身後就響起了“轟”的一聲。

  暮色嚇到臉色慘白,一時又要跑,滿月拉住了他,將他擋在身後,回頭看去。

  樹木轟然倒塌,一時連成了一片大火,一個身影從廢墟中站了起來,吹了吹指尖的煙霧,又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長著尖耳的男性身著黑袍,一雙上挑眼睛朝滿月看來,微微眯起,似乎在判斷著她的身份。

  “沒想到有人能察覺到…幸虧沒跑,否則我的火球可會自動追去的。”他打量著滿月,問道:“這裏是仙界嗎?”

  “不是。”滿月淡淡道:“既然你要去仙界,來到這裏時走錯了地方。建議你現在離開,在太陽還沒落下去的時候說不定能找到路。”

  男性抬頭看了眼太陽,彎身拾起地上的葉片,遮在了頭頂:“說的是,這光實在太亮了。但走不走,我還沒想好啊。”他頓了頓,道:“是有人把我召喚來的,這並非我自願,那麽,召喚我來的人……”他看向滿月,視線又移到了暮色的身上:“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