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紛飛花
作者:奶油濃湯      更新:2020-10-22 19:10      字數:4448
  眼前出現了亮光,刺眼到滿月抬手遮住,凜華推開了門,滿月走了進去。

  環形的廣場,密密麻麻的人群,好似一場宴會,而這場盛大的活動的主角則是被束縛在中間高柱上的人。

  熟悉的人影被高高吊著,一條條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他垂下了頭,已是奄奄一息,而在他身旁,身著白色盔甲的人揚起了一把斧頭。

  時間仿佛停轉,滿月身後的羽翼嘩啦一下掀翻了周身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前飛去。

  處刑手在察覺到前,手中的斧頭已被打落,滿月要用劍劈開束縛著瓐一的繩索,斬了幾下卻都沒斷。

  天兵們在空中形成了包圍陣,滿月一下下敲打著鎖鏈,迸射出了金色的花火。

  瓐一動了一下頭,抬起頭來。墨色的長發遮蔽了他的臉龐,但能見他彎起嘴角:“夠了。”

  滿月停住了動作,看向他。

  “我是為了打開門……才一直跟著你的……”瓐一帶著笑意道:“隻要你活著,就好。”

  “我不管你為什麽跟著我!”滿月說道:“你必須——”

  “不要對我說。”瓐一笑道:“我活夠了,這世界看得夠多,也見到了你……我做錯了事,受到懲罰,這樣就好……”

  “不好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滿月大叫道:“我要把門打開,你至少要——”

  她大聲吼叫著,要驅散空中的兵將,但他們都遮住了耳朵,她的能力好像沒用了。

  終於,滿月斬斷了繩索,將瓐一抱在了懷中。

  黑色的羽翼發出無數利刃,射向了周圍,包圍圈逐漸縮小,退開了一波又是一波。

  “不要管我了。”瓐一輕聲道:“快走吧。”

  “我不要。”

  “我哪裏也去不了……”瓐一吐出了一口血,輕聲道:“滿月,活下來。”

  淚水從眼中滑落,滿月將他緊緊地摟在了懷中,發出了狂吼。

  霎時,她的周身布滿了黑霧,仿佛要將這一切吞噬。

  “她要魔化了!”將領喊道:“做封——”

  他的話音未落,天地動搖,隻見滿月雙眼化作金眸,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

  “不好,天門又要開了!”有人稟報天帝。

  天帝還在來此地的路上,車輪停下,他飛身而出,騎上飛馬,大喝一聲。

  天馬揚起翅膀,往行刑場飛來。

  魔王還在氣頭,又突見雲端的門緩緩打開。

  “不愧是我的女兒……”他勾起唇角,揚手喊道:“天門已開,要大開殺戒啦——”

  魔兵們早已蠢蠢欲動,怒吼著往上方衝去。

  而在人界,隻見天地風雲為之一變,一道金光直直下落,打在了迎仙塔上。

  皇宮之中,牧冷骸披頭散發地坐在花園的石椅上,人人都說自四公主去世後牧冷骸就瘋了,此刻,他抬頭看著突然顯露在空中的高門,也依舊無動於衷。

  而如今的人皇牧殊兒正在批改奏折,他抬頭看去,放下手中的筆,來到了窗前。

  “……是你嗎,滿月。”兩年過去,他如今已足以擔負重擔。但姐姐回不來了,滿月也回不來了,他終於體會到坐在這位置上的孤寂,但他不得不這樣下去,再也沒有人會對他伸出援手。

  而蓮家,蓮家立在高峰之上,發出了一聲輕歎:“終是……”

  “已經開了。”不待天界趕到行刑場,守門人就趕來,通報了門的情況。

  這門關了多少年天帝已記不得了,但他知道自己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天界不需要紛爭,不管是和人類還是同魔的,隻要永遠維持如今的模樣,天界就會永遠存活下去,而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會變,然而……

  “必須殺了她。”

  門開了,鑰匙隻會更加強大,她會擁有打開全部的門的能力。

  行刑場內的人都在離開,見四門大開,人們已無暇顧及擅闖者,而是陷入了不知如何應對的茫然中。

  滿月雖將瓐一救了下來,卻不知要如何才能幫他,正如瓐一所說,她不知能去往哪裏,不管去那兒都會給他人帶來麻煩。

  她落在地上,換股四望,凜華同禦茶來到了滿月身前。

  “還有一種方法。”凜華說道:“如今你打開了天門,這世上最頑固的門,你就成為了最強的鑰匙,能開所有的門了。”

  “什麽意思……”滿月望著她。

  “開啟新的世界。”凜華道:“從頭來過。”

  滿月:“……”

  凜華:“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並非此世的人,所以隻要重新開始,你就能挽回。”

  “回到什麽時候?”

  “你不存在的當下。”

  那……薛鑒祿她是無法救回來了。

  看著懷中的瓐一,滿月點了下頭:“好。”

  “我們會看護好他。”禦茶道:“在一切結束之前。”

  滿月放瓐一,說道:“事不宜遲。”

  匕首再一次插入她的胸口,她似乎已不覺得疼了,。

  “再來找我們吧。”凜華說道:“我們會一直記得你,直到最後。”

  意識在旋轉,滿月感到一切都變得分離破碎,她就這樣消失在了天界。

  耳旁似乎有鳥鳴,不,是人聲,緊接著是馬蹄聲和小販們的吵嚷。

  “讓開——”

  滿月睜開了眼睛,就見一輛馬車衝著她駛來了。

  她一個翻身躲過,眾人都為她拍手叫好。

  站在高處,她能看到這城市中的建築,這裏是上元。

  找了個路人問了今是何年,路人以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但還是說了。

  如今的人皇是牧冷骸,其他皇室弟子都被送去了海外,不留人死去已過一月。

  真的是個新的世界……

  滿月走到鏡前,望著自己的模樣。

  一隻眼睛是金色的,她已和月牙融合了,但因為存著人和仙的氣息,所以沒被察覺吧。

  法術是不能用的。

  現在……她要做什麽呢?

  不知瓐一在哪裏,她又身無分文,這可怎麽辦才好?

  想了半天,她走向了雪樓。

  “你來應征北上的歌女?”

  滿月點頭。

  “我可不收身份不明的人。”

  她被拒絕了,但不肯放棄,又去找了行腳商人,說她可以做保鏢。

  在連續放倒三個大漢後,滿月就成了首席,隔日就出發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蓮家。

  據她從瓐一那兒聽說的來看,他和蓮燧的關係非同一般,恐怕蓮燧是唯一會傾盡全力幫他的人。

  在找不到瓐一的情況下,去往蓮家,她定會得到幫助——滿月這樣期望著。

  凜華和她說了,在她不存在的情況下,瓐一依舊會在三年後被召到天上,下一任派往人間的使者會接替他的位置。

  而前任使者的死活都憑天帝心情定奪,若是可能,滿月要阻止瓐一回到天界。偶爾也會有這樣的特例,兩位使者並行。

  和商人一路行往北邊蓮家,滿月也見了不少山河風光,前世她做完任務後就回山上,很少遊覽,這次身旁有同伴,倒有別樣的風景,但若同伴是她熟悉的人就更好了。

  徒步的腳力並不快,因此到蓮家已是三個月後的事了。

  外界冰天雪地,但一進蓮家的地盤就恢複了四季如春的景致,但同時也遭到了阻攔。

  或許是擋著風雪的屏障也有探測魔力的作用,滿月身上各個部分的魔力互相碰撞,憑她的心情縮減或增加,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哪個部分在什麽時候是多是少。

  當帶著法器的人出現在她麵前時,滿月兩手空空,隻有袖子裏藏著把匕首,傳家寶裏還有些零碎東西,但能正兒八經做武器的也隻剩一把劍。

  “來者何人?”弟子問道。

  師代說沒無法查探氣息,於是派他們來試探一番。

  “我來找人。”滿月說道:“有要事求見你們的大師傅蓮燧。”

  兩個弟子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笑道:“竟敢直呼大師傅名字,狂妄之徒。”

  他說著揚起手中的手杖,說道:“電來。”

  空中霎時閃過一道閃電,往滿月身上劈來。

  滿月閃身躲過:“我隻想來蓮家修習,還望通融。”

  一聽是修習的人,兩人停下了動作,對視了一眼,蓮若的聲音就從他們腦海中傳來:“領她進來吧。”

  滿月戴著幃帽,跟隨兩個弟子進入了山門。

  她被帶到一個房間,說是先在此處休息一晚,滿月道謝後,於夜半上了屋頂。

  沒了月牙,她雖能變形,總擔心暴露她的身體裏流淌著魔的氣息,查探也變得極為不方便。

  想想作罷,滿月安靜睡了一晚,第二早就被領去了進學的殿堂。

  坐在主位的是蓮若,還有幾個和她一樣來修習的人,蓮若似在判斷資質。

  眼前有三顆枯木,蓮若讓他們用法杖將這三顆枯木變出不同的花朵。

  又不是做園藝的,滿月暗道,拿過了法杖。

  隻見第一個人用法杖一點枯木,第一顆枯木就爆炸了,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點了第二顆,又爆炸了,哭喪著臉他點了第三顆,好不容易長出了嫩芽,還是爆出了火星,燃燒了起來。

  蓮若搖了搖頭,手一揮,枯木上的火就滅去,恢複了原狀。

  第二個人讓三顆枯木都開了些芽,其中一朵還長出了花苞。

  蓮若沒有什麽表情看著,到第三人令三顆枯木都開了花,他才點了下頭。

  滿月來得最晚,所以排在最後,輪到了她,她心中格外忐忑,生怕暴露出她的魔力,手握法杖猶猶豫豫。

  “怎麽,”有人說道,“還不開始就結束了。”

  滿月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舉起了法杖,點在了枯木上。

  枯木沒有動靜,她有些著急,稍施加了力量,就見從根部的位置長出了黑色的線條,不斷往上。

  見蓮若的眉頭微動,滿月覺得這是不好的訊息,但她沒法控製住那一旦開始長出就不停的根。

  枯木的枝椏上行,黑到和烏鴉的翅膀一樣,盤根錯節,散發出了不妙的氣息。

  就在蓮若站起身時,就在滿月幾乎想扔下法杖跑走時,隻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也讓他參與吧。”

  這聲音格外熟悉,滿月的心跳好似一下都停了,她轉頭看去,隻見微光中,墨發的男子跨過了門檻,麵上帶著慣常的笑意。

  霎那間,仿佛時間停滯,一朵粉色的花瓣飄落在蓮若的麵前。

  隻見三顆枯木一同往上長起,在這殿堂之中開出了繁華般的景致。眾人一時發出驚歎,一陣風拂過,吹得桃花迷人眼。

  滿月扔了手杖,就朝瓐一走了過去。

  瓐一望著她,似乎有些好奇,滿月方要上前將他摟在懷裏,突然蹦出了一個身影。

  “你是誰?”一個黑發的小鬼跳到了她的身前,擋住了瓐一。

  滿月低頭,表情一下就垮了下來:“和你沒關係!”

  想到前世的暮色,和前前世的暮色,她就覺得自己氣得胸痛。

  “在下可曾與姑娘見過?”瓐一看著滿月的幃帽道。

  滿月一時無措,看他身後沒有別人,問道:“隻有你一個嗎?”

  “我不是人嗎?”暮色叫道。

  “姑娘說的是誰?”瓐一問道。

  “凜華,還有禦茶。”滿月望著瓐一,沒有移開視線。

  瓐一似在思索:“姑娘從何處認得他們。”

  就是從你這兒啊,滿月心道,嘴上道:“不要叫我姑娘。”

  少年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叫我滿月。”滿月拉過瓐一,就摟住了他。

  眼淚落了下來,能再見到他,真是太好了。

  殿堂中的眾人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尤是蓮若,見著桃花紛飛,心中疑惑,方才明明是一片黑枝,簡直像是有魔氣,但又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個人和瓐一有關嗎?她是誰?

  由於瓐一來了,蓮燧閉關的時間延長,他要接待這個人物已實屬不易,要是再來一個,可是更加頭痛。

  “咳咳。”蓮若咳嗽了兩聲:“那請暮色小友也來吧。”

  滿月一下愣了,鬆開了瓐一,問道:“你也給他取名叫暮色?”

  “什麽跟什麽啊。”暮色叫道。

  他的火氣已有些上來了。

  突然就走過來,挑釁他,還抱住他的師傅,這麽沒規矩,還好像認識他一樣和他說話。

  不知哪兒來的女人,真是令人非常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