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燃燒
作者:奶油濃湯      更新:2020-10-09 19:27      字數:4330
  瓐一將滿月拉到地麵上,把脈探氣,全無還活著的跡象,可乍看並無傷口,也沒有中毒症狀。

  遠處青煙愈大,發出了一聲轟響,不過既已找見了薛鑒祿和滿月,他便可以走了。

  林中,暮色飛快地跑著,白無常在他身後追趕,邊跑邊道:“別跑啦,你快不過我的。”

  暮色不語,隻一個勁兒在林中拐繞,至林深之處,他的速度逐漸慢下。

  “累了?”白無常伸手拉住他的衣領,暮色忽然轉過頭來,一陣火焰就朝白無常臉上噴來。

  白無常發出尖叫,往後退去,她抬手撫過自己半張融化的臉,猙獰地死死瞪著暮色:“你這小鬼——!!!”

  暮色大喘著氣,嘴邊咬著一片葉子,手指夾著葉片,他再次朝白無常吹出一陣火焰。

  火焰將白無常包圍,白無常在火焰中發出高聲尖叫,暮色嘴角剛浮起一抹笑,忽覺得不大對勁。

  燃燒中的白無常,身形並未有變化,她從火焰中走出:“你不會以為火焰能燒到我吧!”

  “不可能——!”暮色擰起眉頭,轉念間再次跑了起來。

  白無常追了上去,暮色邊跑邊回頭,不斷吹出火焰。

  “小鬼,想燒到我還早一萬年,現在停下,我給你在人界留個全屍!”白無常叫道。

  暮色在火焰掩蓋下,藏身在枝葉茂密的高樹上,滿臉都是汗水,隻用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他克製著呼吸,輕喘著氣,聽到白無常的聲音飄蕩著。

  “你在哪裏,別藏啦。”

  待她走到視線可見範圍內,火焰再次包裹了白無常,白無常毫發無傷,暮色在周圍樹上跳過,高樹飛快地被熊熊火焰纏住,一齊往白無常倒去,瞬間爆發出震天聲響。

  暮色落到地上看著,幾秒過去,並無動靜。是死了嗎?

  他想著往前走了走,往中間看去,忽有另一身影閃現。

  黑無常從樹影中浮現,看也沒看暮色一眼,就伸手去抓殘樹,隻一隻手就抓起了一顆。

  “幹什麽!”忽然有聲音從中心響起:“本來我想讓他來看看我有沒有死,幹什麽破壞我的計劃!”白無常叫道。

  “別玩了。”黑無常說道。

  一道白色身影從廢墟裏站了起來,白無常擺了擺手:“知道了。”

  她望了暮色一眼,露出半張臉的白骨,暮色頓時感到脊背發涼。

  又是一陣吐火,一撮撮火焰燃燒著,樹木劈啪作響,暮色沒跑出去幾步,黑無常就從暗影中走出,將他梏在胸前,伸手反扼住了他的喉嚨。

  緊隨著,白無常到了他的麵前,道:“看看你能跑到哪兒去,到了遊戲結束的時候了。”

  她說著伸出手,點在暮色眼下。

  暮色完全處於黑無常的控製下,已喘不上氣,女人的手像針刺般觸到他的皮膚,大腦在尖叫。

  一陣穿透身體的劇痛,半邊視野陷入漆黑,暮色因被卡住,發不出來聲音,隻有嘶嘶呻吟要從喉嚨中爆發出來。

  “痛嗎?”白無常捏著一顆紫色的眼球,在手中轉了轉:“這就是看到了黑白無常的代價——”

  “能對小孩做出這樣殘忍的事,不愧是黑白無常。”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白無常回頭看去,就見一銀發男子站在不遠處,一副悠然模樣。

  “怎麽又來一個?”白無常手一用力又張開,糊汁就從她掌心流下:“還有三顆眼珠要挖。”

  “白。”黑無常叫道。

  “怎麽?”白無常說道:“怕了?”

  黑無常從暮色身上抽出一條紅繩:“這個孩子戴著皇室的項鏈,如果——”

  “王室的人怎麽會來這種荒山野嶺?”白無常接過玉佩看了看,半晌鬆了手,手指重劃過暮色眼下:“算你好運,剩下一顆,等再見那天再挖。”她說著轉向瓐一,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你。”

  瓐一握著扇子,道:“黑白無常於人界橫行,鬼界本是中正之判,沒曾想已淪落至此了。”

  “哪裏來的法師,”白無常道:“黑白無常大人公務關你批示”

  “在下無意同二位起衝突,隻是這畢竟是人界,”瓐一笑道,“哪怕法師間有所穿,若不小心將二位行跡傳至三界中,恐怕職位不保。”

  “如此不僅要挖掉你的眼睛,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開口!”

  “失去視力與聲音,還有文字,手腳一同斬斷,我怕是也要去到鬼界。可名簿早已定下,不在名簿上的人,二位如何交代?”

  白無常一下沒了聲音,雖無表情,可殺氣卻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瓐一繼續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若現在離開,我倒是不會將此事告知他人。”

  “區區人類,想要和我白無常大人談條件?!”白無常道:“本大人這就讓你知道做人彘是什麽滋味!”

  說時遲那時快,鎖鏈同蛇般從她袖中朝瓐一射去。

  瓐一一手背在身後,微微側身,抬手用扇子擋住鎖鏈。

  金屬滑動,鎖鏈即刻纏住了扇子,輕輕一抖,扇子就脫離了瓐一的手中,被鎖鏈吞噬。

  接著隻聽“哢擦”一聲,仿佛扇子碎裂之聲,白無常揚了揚眉,看去卻見纏住扇子的鎖鏈於空中斷成幾截,霎時消逝在空中!

  扇子被打回了瓐一手中,被穩穩地抓住。

  “不可能——!”白無常震驚而憤怒地看著瓐一:“這是什麽東西,怎麽可能弄斷——!”

  瓐一抬手,仔細看了看扇子,波瀾不驚道:“最尖利的矛同最堅硬的盾碰撞也必有勝負,天下,未有斬不斷的東西。”

  “你這家夥……”白無常咬牙切齒道。

  她的鎖鏈竟會被一把破扇子弄斷,這根本不可能!

  “白。”黑無常叫道,鬆開了手。

  暮色他倒在地上蜷成一團,碎發蓋住了他的臉龐,喘不過氣,又大量失血,他已逐漸失去意識。

  “既然他已答應不說出去,我們也不需在此地浪費過多時間了。”黑無常說著看向瓐一:“可否告知姓名。”

  “代代黑無常都能看到他人姓名與陽壽,何須在下告知。”

  黑無常無話。

  “我看你活不長了!”白無常則咬牙切齒道:“等你到了地府,本大人會親自送你去十八層地獄體驗個遍!”

  “哈哈哈,在下敬謝不敏。”瓐一笑道。

  話音未落,黑白無常的身影便從眼前消失了。

  暮色意識模糊,隻見一銀發男子在眼前晃動,模樣同他記憶中那般。

  “……一……”他的嘴唇幹澀,如同著道:“去找……滿……月……”

  說完,少年垂下了手,昏了過去。

  建旲在廣場沒找到滿月和薛鑒祿的蹤影,看到山上在冒煙於是趕來,剛看到倒在血泊裏的薛鑒祿,就見瓐一扛著個人從樹林裏走了出來。

  “暮色!”建旲從瓐一手中接過暮色,見他右眼眼睛的部分往下凹,半邊臉上都是血:“他怎麽了,發生什麽了?!”他問瓐一:“滿月在哪裏?”

  “這孩子體力透支,過段時間會醒來,麻煩的……”瓐一抬頭看向樹林裏。

  建旲順著瓐一的視線看去,將暮色放在地上,匆匆走進樹林裏,很快就見他將滿月抱了出來。

  “她怎麽沒氣了!”建旲叫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是混血,同你說也不算我不信守承諾。”瓐一道:“黑白無常來了,收走了薛鑒祿,帶走了滿月,暮色因目睹他們的真身被挖掉了一隻眼睛。”

  建旲輕抽了一口氣,並未說出話,半晌才道:“滿月被帶到了鬼界?!”

  “薛鑒祿的命已歸鬼界,她用聲音強行留住薛鑒祿的魂魄,被盯上倒也不意外,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扇柄在手中輕打,瓐一沉思片刻道:“從前我聽王先生說建甌先生有一個非血親的侄女,便是她了。你可知她的父母為何人?”

  “啊,她的母親和老爹是結拜姐弟,父親據說是個法師,我沒見過也不清楚。”建旲焦急道:“現在要怎麽辦,若是其他地方或許還好說,至少我們這邊會有些聯係,但要怎麽才能去鬼界!”

  “事已至此,你帶他們回建甌先生那裏罷。”

  “你要去哪裏?”

  “去弗衢島島主那裏,想必會找到辦法。”

  “島主不知道去了哪裏,連老爹都隻見過他一麵!你——”建旲頓了頓,問道:“你要離開這裏嗎!”

  瓐一望著建勇懷裏的滿月,轉向建旲道:“這次不會。”

  見瓐一走遠,建旲將滿月和暮色綁在肩頭,雙手抱著薛鑒祿,往加上走去。

  半路上,建甌跟著尋路人的鳥正往山上來,見到這番情景大驚失色,又問瓐一去了哪裏。

  “他去找島主了?”建甌道,點了下頭:“我們也去。”

  “可是老爹,島主不是常年不在麽,我剛才在壇地上聽人說南昭在通緝薛鑒祿,如果把他一起帶去會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哪怕我們殺了皇帝,朝廷也絕對不敢插手,不用想這些沒用的!”建甌喝道:“不管島主在不在,我和島主的副手交情很好,他也是島上最好的醫師,讓他給這小子看看眼睛!”

  “爹,”建旲邊走邊道,“我知道阿月的聲音很厲害,但從沒聽說法師能從鬼界手裏搶人。我記得姑姑是一個普通人,阿月的法師血統是傳自她的父親嗎?”

  “我答應姐姐不告訴別人這件事,還讓你母親當見證人,結下了言鎖,所以我也沒法和你說……”建甌歎了口氣,道:“不管她的父親是誰,阿月都是個好孩子。”說著,建甌又同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你找到她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麽動物?”

  “……動物?”建旲疑惑道:“您是說阿月的寵物,那隻會變形的噬魂獸?看到我後它就躲進了阿月的衣服裏,是叫月牙吧。怎麽了?”

  建甌並未說話,除了專心致誌製作法器和一個人呆著時,建旲很少見到父親這樣長時間地沉默。

  總覺得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這令人心生不安,但就同父親所說,隻要在這座島上,他們就是安全的。

  弗衢島的島主住在島南,三層小塔被掩在茂密的高林中,林中動物眾多,它們生活在此處,也是島主的耳目。

  建甌同建旲快步走過林中,來到了高塔前。塔下站著兩人,其中之一是島主的副手托古塔,同建甌年紀相當的男人,另一個是著白衣的女童,建甌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了。

  兩人正在說話,看到建甌和建旲,托古塔連忙上前。

  “托叔。”建旲打了個招呼。

  托古塔朝他點了點頭,不待父子兩人開口談事,就道:“建甌,副島主和我說了,交給我。”

  “副島主?”建甌反問道:“說了什麽?”

  “這孩子受了傷,”托古塔道,說話間他的身後幻化出一人,要接過暮色:“帶他去裏間。”

  建旲正扛著暮色,同他老爹對視了一眼,任那人接過暮色。

  “你倒有準備。”建甌說道:“島主不見蹤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個副島主。”

  “我是副島主,名為禦茶。”白衣女童走上前,煙頭看了看建甌的臉龐道:“在島主的繼任儀式上,我們就見過,”她說著看向建旲,“那時這孩子還很小。”

  建旲啞然。女童說得好像親眼看見般,島主繼任儀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這女通看上去不過十歲出頭,而能保持或改變外形的是極高級的法術。

  “公子已知黑白無常一事。”禦茶繼續道:“還請暫且將他二位的身體留在塔中,我需日日施加法術以保完好,隻待魂魄歸來。”

  “魂魄自己怎麽歸來?”建甌說道:“我要見島主。”

  “公子有要事,不便會客。”禦茶道:“若有要事可通過我傳達。”

  “他從繼任儀式後就沒出現過,現在說回來就回來了?還有,”建甌道,“托古塔,剛才是不是還來了一個同我差不多高的家夥說要見島主,他人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