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東林在宿舍樓下等了好一會兒，抽了兩根煙，已經開始不耐煩。大學三年他已經陸陸續續談了三四個女朋友，每一個都是以他先提出分手結束，在他心裏，身邊的女孩子是給他裝點門麵的，像他這樣一個那麽優秀，家境那麽好的男生，身邊怎麽能夠沒有一個帶得出去的女生呢？當他第一次在老鄉聚會的時候看到方文芳，他就被文芳質樸穿著下透出的清純美麗深深吸引，顯然，這是一朵涉世未深的深山裏的野花，空穀中的幽蘭。但他也知道，能夠從深山裏走出來的這樣一朵野花，並不一定跟他前任幾位女朋友一樣，是可以用物質打動的，所以他以異乎尋常的耐心與方文芳保持著適度的交往。今天是平安夜，他覺得天時地利人和已經具備，決定今晚跟文芳表白。正準備點燃第三根香煙，他看見樓道口走出來的文芳，趕緊把還未點燃的香煙丟在地上，迎了上去。

  “師兄，對不起啊，有事兒耽誤了一下，下來晚了。”文芳看了一眼常東林，視線沒敢久留，馬上轉向別處，眼神顯得有點遊移。

  常東林跟文芳走得很近，兩個人的胳膊幾乎挨到一起，雖然隔著厚厚的棉衣，可常東林還是能夠聞到身邊少女身上傳來的自然體香。他發現今晚的文芳有點奇怪，眼神中少了平常的那種輕鬆、清澈和豁達，而多了一些猶豫，察言觀色是每個色狼的必修課，這一點常東林一向做得不錯。

  方文芳往旁邊讓了讓，避免兩個人的直接接觸，她心裏有事，所以一路悶聲沒有說話，都是常東林在說一些並不好笑的笑話，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文芳，你有什麽心事？我能幫到你嗎？”常東林扭頭看著身邊的文芳，姑娘的側臉輪廓柔美，借著昏黃的路燈甚至能看到臉頰上的絨毛，常東林有點沉醉其中，目光不願收回來。

  文芳突然停下腳步，她把兩隻小手從口袋裏拿出來，交叉著放在衣服的下擺來回揉搓，她低著頭看著地麵，臉上神色變幻。良久，文芳似乎決定了什麽，抬起頭直視著常東林：“師兄，實在實在對不起，我把你的隨身聽摔壞了，就在剛剛，我會賠給你一個新的，請你放心。”這番話一說完，文芳如釋重負，隻是眼圈又紅了，秀氣的鼻子一張一翕，看上去是強忍著眼淚沒有哭出來。這個時候的文芳，堅強與柔弱並存，淒切與美麗同在，充滿著一種別樣的美感，常東林一時間看呆了。

  “啊啊。。。沒關係沒關係，我再買一個就是了，你別放在心上。”常東林好不容易從文芳不經意展現的別樣淒美中反應過來，故作瀟灑地對文芳說，事實上，一個隨聲聽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麽，壞了再買一個就是，家裏什麽都不多，就是錢多。

  “師兄，我會還你的，不管你在不在意，我弄壞了你的東西，應該賠償。”文芳聽了常東林的話，心裏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但她是一個倔強的姑娘，打壞了別人的東西，她堅持要賠償，媽媽從小對她說過，女孩子，不能隨便欠別人的東西。

  舞會上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幾曲舞很快就跳完了。方文芳畢竟心裏有事，今天明顯不在狀態，好幾次踩到了常東林的腳上，弄得她一個勁地跟常東林道歉。

  “師兄，我想回去了，今天有點不舒服。”一曲舞罷，方文芳跟常東林提議。

  常東林握著方文芳的小手，舞曲終了還不願鬆手。文芳的手特別小而精致勻稱，皮膚細膩光滑，手心還很溫暖，柔弱無骨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手型。常東林握過不少女孩的手，要不就是大而粗糙，要不就是小而生硬冰冷，從來沒有握到過這樣一雙柔美溫暖的小手，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方文芳俏臉一紅，有點慍怒，強行把手抽了出來，塞進衣服口袋裏。常東林大概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訕訕地對方文芳說：“哦，也好，我送你回去。”

  。。。

  兩人一路無言，一路散步回到了宿舍樓下。方文芳剛要跟常東林告別，發現常東林有話要說。

  “文芳，我。。。我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嗎？”其實常東林經常表白，但麵對方文芳，他似乎還是有一些壓力，話說的有點囁囁嚅嚅。

  方文芳如遭雷擊，瞪大了雙眼看著常東林。盡管她最近幾次和常東林跳舞，看出常東林眼神裏隱藏的一些意味和企圖，可她沒想到這個時候，常東林就這樣輕易而草率地對她提出來，這讓她還是有些意外和驚慌。

  “師兄，對不起，我才剛剛入學沒多久，我沒考慮過這些。。。”這句話方文芳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回旋餘地。

  “文芳，我是真心喜歡你，我們是老鄉，我們畢業以後也有可能在一起的。”常東林仍然不死心，死磨硬泡也是一個渣男的基本素質。

  “師兄，我說過了，我現在真的不會考慮這些問題，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請你原諒，我還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準備，至少兩年之內我不會考慮的。”方文芳很聰明，她知道常東林明年就要畢業。

  常東林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眼神一暗，心也有點涼了下來。眼前的這個女孩的倔強有點出乎他的想象，讓他失去了耐心。但他有別的辦法，從方文芳的穿著打扮來看，這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孩子，甚至小戶人家都說不上，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

  “那。。。請你把隨身聽還給我吧，我現在準備考四級，前段時間把隨聲聽借給你了，我已經耽誤了不少進度。”常東林的聲音變得冰冷而陰側，盯著方文芳的眼睛像一條毒蛇。

  方文芳的眉毛漸漸地挑起來，嘴角也慢慢收攏，雙唇緊緊抿著。她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常東林，麵對常東林眼神裏透出的戲謔和凶狠毫不退縮。真是令人驚訝啊，這才是真正的常東林吧，以前的溫文爾雅都是做出來的假象，趁人之危的常東林給方文芳單純而幹淨的人生上了一課。

  “常東林，我說過我會賠你的，你如果想拿這個來要挾我，沒門兒！”方文芳骨血裏的彪悍此時被常東林的無恥喚醒，不知不覺提高了嗓音，對常東林的稱呼也變了。旁邊的很多男生女生開始往這邊張望，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女生樓下的高聲爭吵並不少見，多少癡男怨女在這個樓道口發生過爭執，但往往場麵鬧得很不好看，成為學生們一段時間的談資。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你不還我我會報警，也許還會請係裏主持公道。”常東林也不想鬧得太難看，丟下一句狠話恨恨離開。

  方文芳心裏發苦，沒了主張。無比的委屈、屈辱、無助向她襲來，眼淚刷地從大眼睛裏噴湧而出，不一會兒就淚流滿麵。但她仍然倔強地抬起手抹幹眼淚，轉身向宿舍跑去。

  這一切，被女生宿舍樓下的蕭陽和王珪看在眼裏，蕭陽在想，為什麽每次碰到這個女孩，總是能看到她那麽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