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3章 交錯之於際會（五十八）

  眼看亞瑟跑了，貝迪維爾隻能長歎一口氣。這船畢竟是他的，這裏的爛攤子都得由他來收拾。

  他本來更擔心伊萊恩那邊，生怕白熊人會拆了他的船。但是這邊在浴室裏那個小鬼距離貝迪維爾比較近，也比較容易處理，他就決定先過去看個究竟。

  浴室的門打開的時候，那名瘦弱的少年剛好啪的一下倒進了浴缸裏，掀起的巨浪濺了貝迪維爾一身。

  ＂什麽鬼------＂狼人青年抹掉臉上的水，憤怒地吼道：＂你在搞什麽？！想把這浴室淹了嗎？＂

  ＂咳咳咳咳咳！＂那名小鬼可能剛摔到頭了，好一會兒才從浴缸裏爬起來，一邊咳嗽著，把喝進去的洗澡水都吐掉，一邊狼狽地說：＂可是，可是！那些蟲子想搓我的屁股！＂

  貝迪維爾看了看旁邊幾隻聖甲蟲魔像。那些小型魔像一隻拿著肥皂，一隻拿著搓澡的棉球，一隻拿著浴室的花灑，還有一隻什麽都沒拿的在待命。它們也看了看貝迪維爾，這些小魔像似乎一臉的無奈。

  ＂它們是機械，奉命來幫你洗澡的，你怕什麽？＂

  ＂我才不需要它們幫我洗！那是蟲子耶！惡心！＂少年半個身子躲在浴缸的水裏，抗議著。

  ＂那好，你自己洗，趕緊的。＂貝迪維爾鬱悶地說，＂處理完你這邊的爛攤子以後，我還有另一個爛攤子需要收拾，煩著呢。＂

  ＂哼------我洗好了啊。＂瘦弱的小鬼撒謊道。

  沒想到伊芙已經開始碎碎念起來了：＂私部汙垢的累積度為百分之四十，細菌感染率56%，其中探測到真菌，蘚類複發的幾率為70%------＂

  ＂呃！＂小男孩吐了吐舌頭。

  ＂你連這種東西都能探測到？！＂貝迪維爾也驚了：＂這船裏都沒有隱私的嗎！？我在這裏用洗過澡，該不會也被你偷偷探測過了吧？！＂

  ＂是貝迪維爾船長吩咐過的，要監測他的身體清潔狀況。＂伊芙卻不帶感情地說：＂沒有船長準許的情況下，本係統並不會對船員的健康狀況進行詳細監控。＂

  ＂算了。＂貝迪維爾掩臉，他莫名地有種挫敗感，那是一種想發火都沒法發火的感覺：＂小鬼，聽到了嗎？這位阿姨在監測著你呢，你以為能騙得了她媽？總之你沒把身體洗幹淨就別想出去，懂嗎？＂

  ＂切……＂瘦弱的小男孩哼道。

  ＂你們快給他洗一下。＂貝迪維爾轉頭吩咐那些聖甲蟲魔像：＂就算是把他捆起來強行清洗也沒關係，總之快點------＂

  ＂行！行了！我洗就是了！＂那名小鬼明顯不願意被聖甲蟲魔像們碰觸，馬上妥協了：＂肥皂給我！……狼大叔也從這裏出去！你這個變態！＂

  貝迪維爾真有點想把這小子吊起來打一頓的衝動。

  五分鍾後。

  ＂哼……＂少年從浴室裏出來，身上裹著浴巾，因為沒有換洗的衣服所以略顯尷尬。他撓了撓屁股，似乎是因為那裏有點癢。

  ＂他真的洗幹淨了嗎？＂貝迪維爾皺著眉問。

  伊芙馬上答道：＂私部汙垢的累積度為百分之十，細菌感染率15%，其中探測到真菌，蘚類複發的幾率為20%------清潔度暫時在可容許的範圍之內。＂

  ＂還是髒。＂貝迪維爾白了那名小男孩一眼：＂算了。反正你這小鬼髒慣了，我也不期待你會一下子變得有多幹淨。慢慢來吧。＂

  ＂狼大叔你是不是有潔癖……＂那名小鬼嘀咕道。

  ＂吵死了！＂貝迪維爾又白了那小子一眼，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一堆問題：＂小鬼，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那名少年用不是很流利、發音有點怪的英語回答道：＂爺爺原本叫我內特，但是剛才的陛下叔叔說內特不是個好名字，內特是老鼠的意思，所以他叫我卡特。＂

  ＂凱特？＂貝迪維爾沒有挺清楚，於是就把卡特聽成了凱特：＂而且［陛下叔叔］是什麽鬼，亞瑟王陛下你不認識嗎？＂

  ＂呃，隨便你怎麽叫吧，凱特，聽起來還不錯。＂那名瘦弱的小男孩哼唧道。

  ＂啥？＂

  ＂沒什麽……陛下叔叔就是陛下叔叔啊，別的大叔都叫那位叔叔做［陛下］的。＂

  ＂那是尊稱------＂

  ＂什麽是尊稱？＂

  ＂算了……＂貝迪維爾差點沒被氣得吐血，也懶得去解釋了。這小鬼的英語不太好，而且缺乏常識。估計是因為長期生活在下水道，和外界接觸的機會本來就少的緣故吧。

  貝迪維爾朝門的方向走動起來，並揮手示意凱特跟上：＂你多大了？＂

  ＂不知道哇。＂那小鬼很自然地跟著來了。

  ＂不知道？＂

  ＂我自從懂事起就在街上流浪啊，後來爺爺找到了我，說可以訓練我，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然後就一直這樣了。＂那名瘦弱的小男孩回答道：＂街上流浪的小孩裏，沒幾個能說出自己有多大的。＂

  流浪兒童嗎。這種小鬼從一開始就是棄嬰，被拋棄在街頭巷尾，靠著自己的一點小小的運氣，和生命本身的韌性，生存了下來。要是沒有劍聖約瑟的栽培，凱特現在可能還過著連野狗都不如的生活。南非是個貧富極其懸殊的國度，它的光明越是明亮，它背後的黑暗也越是暗黯吧。想到這裏，貝迪維爾心裏不禁起了個疙瘩。

  他又打量了這名小鬼一眼。洗過澡之後，凱特看上去幹淨多了，但還是瘦弱得可怕，有點像一具會走動的小骷髏。而且洗幹淨身上的髒東西以後，凱特的膚色很白。那是一種病態的白色，它屬於那種躲在暗處生存，終年不見天日的人。

  從這小鬼的外貌看來，他應該至少有八歲了吧？長期營養不良會造成發育遲緩，如果按這個邏輯來推測，這小鬼的實際年齡可能比看上去的大。以此推測，他的實際年齡可能為十歲吧。

  ＂你爺爺說過會給你更好的生活，但他做到了嗎？＂貝迪維爾於是哼道：＂為什麽在我看來你好像快要餓死了似的？＂

  ＂比起貧民窟裏的人已經好很多了，起碼我每天能夠吃上一頓飯啊。＂凱特若無其事地說：＂而且我的修行其實才剛開始，本來爺爺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教我的。＂

  ＂是嗎？例------＂貝迪維爾剛想問下去，但是他記起之前亞瑟王對他說過的話，於是馬上把自己的問題打住了。這小鬼被人下了咒術，現在是［不能問，不能答］的狀態，刻意去問問題的話，隻會讓他頭疼，然後中斷對話。

  ＂嗯？＂見狼大叔欲言又止的樣子，凱特歪著腦袋哼了一聲。

  ＂不，沒什麽。別在意我的話。＂貝迪維爾於是岔開話題：＂我們來說點正事吧。剛才亞瑟王陛下已經把你交托到我這艘船上來，在這段時間裏你必須在這船裏生活。雖然是暫時的，但我還是跟你介紹一下這船上的船員好了。嗯，他們也不算是船員，都是一群吃閑飯的家夥。但是這些人會在這艘船裏出入，你見到他們的時候不用太吃驚。＂

  ＂哦。＂凱特心不在焉地答著。

  ＂讓我想想。＂貝迪維爾從走廊路過一個緊閉的倉庫，便揮手示意道：＂某個類似這樣的倉庫裏，有一個法師老頭在做著各種實驗。他是個瘋子，是製藥和研究魔法的人，你經過那附近的時候可能會聽見各種爆炸，偶爾還可能有難聞的毒氣從倉庫裏麵冒出來。這種時候跑遠點就是了，不用太驚慌。＂

  ＂嗯。＂凱特又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在聽。

  ＂還有另一個倉庫，＂貝迪維爾繼續介紹道：＂裏麵有我的朋友放置的各種精密機械加工用的裝置。它們都很貴的，你別跑進去搗亂。弄壞了什麽，你賠不起的。我那位朋友……是一隻豹子。他偶爾可能會搬著各種器材在船裏出入，你別給他添亂。＂

  ＂嗬嗬，豹子！＂

  ＂還有另一位船員……和你一樣，也是個完全吃閑飯的家夥。而且他還是個好吃懶做的家夥。人類，埃及人。＂貝迪維爾試圖描述勞倫斯，但他這時候才發現勞倫斯真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角色，越是想去描述他，狼人青年就越是覺得詞窮：＂總之……就是一名不修邊幅的大叔了。如果你看到他懶散地躺在船員休息室裏看電視和啤酒，別管他就行了。＂

  ＂好吧。＂凱特又答道。

  ＂然後，我的船裏有醫療室，可能偶爾會有些獸人的朋友過來借用醫療室。嗯，基本是一頭蠢老虎和一隻小貓。碰見他們的時候別被嚇到了就行。＂

  ＂狼大叔你的船上怎麽都是一群貓啊。＂凱特笑道：＂我也養了隻貓哦，叫做小黑。還在對麵的那艘船上做著檢疫。等檢疫完了以後，可以帶過來養嗎？＂

  ＂你喜歡就好……＂貝迪維爾沒好氣地哼道：＂但既然貓是你養的，你就要照顧好它，別讓它在我的船裏到處亂跑亂撒拉。要是讓我看到它在我的船裏撒野，我就把它烹了吃。＂

  ＂呃！好吧。狼大叔太可怕了。＂

  ＂最後------＂貝迪維爾走到了被改造成大澡堂的倉庫前：＂這是剛剛改建的大澡堂。你來這裏玩水是可以的。不過最近幾天都別來，因為這裏會有一頭笨熊出沒，而且他還控製不住自己體內的獸性，會發狂攻擊人。事實上，如果你路過這個澡堂，最好盡快離開。在船裏活動時要是看到一頭傻頭傻腦的白熊的話，也最好躲遠點。------現在，躲在我身後。＂

  凱特果然很聽話地躲起來了。他也不笨，早已聽見大澡堂裏麵碰咚碰咚的異響，知道有某種怪物在澡堂裏鬧騰。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躲在可以作為肉盾的貝迪維爾身後，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