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3章大愚者之試煉(十五)

  淩晨一點鍾左右。

  ＂嗯……尿尿……＂睡得迷迷糊糊的貝利從床上爬起來，想去上廁所。當然這種小旅店的房間內是沒有獨立洗手間的，洗手間在同一層的公共區域。

  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在外麵晃動，他起初還以為是鬼，被嚇了一跳。結果看清楚之後發現其實是伊萊恩。

  ＂大哥哥？你回來啦？＂雖然很困，貝利還是高興地說。

  ＂嗯……＂伊萊恩隔著大概五碼，遠遠看著貝利，但是沒有走過來：＂出去做、做任務之前，回來看一下你。＂

  ＂是嗎，＂小狐狸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大哥哥去做任務要注意安全哦。＂

  ＂嗯…＂沒想到伊萊恩也跟在貝利後麵，走進洗手間。

  ＂貝利……我、我想跟你說個事情。＂他低聲說：＂其實我——＂

  他掙紮了很久才決定說出來。貝利有知情權，他也有義務告訴這孩子，雷歐的事情。

  ＂我認、認識你爸爸。＂

  小狐狸的耳朵動了動。

  ＂……真的？該不會是為了讓我高興，才這樣說的吧？＂

  一切太過突然，他反而不為所動。

  ＂真、真的。我和你爸爸是……兄、兄弟。沒有血緣關係，我隻是被你爺爺收、收養的。但、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和親、親兄弟一樣。＂伊萊恩低聲說。

  ＂……就是那個被你稱為雷歐波特的大哥哥嗎？＂貝利問道。

  ＂嗯。那就是你、你爸爸的名字。＂伊萊恩答道：＂剛才醫院去做、做了些檢測，總算是確認了。你、你是他兒子。親生的。＂

  ＂所以伊萊恩大哥哥是我叔叔咯？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小狐狸又問，小便完還沒洗手：＂那麽，叔叔抱我一個？＂

  ＂……對、對不起。現在還不行。＂伊萊恩卻說，貝利走近的時候他反而後退了半步。

  ＂為什麽？因為大哥哥不喜歡我嗎？＂

  ＂因為我、我被……弄髒了。我太髒，現在還不、不能碰你。＂伊萊恩卻說：＂但、但是總有一天，如果我能把自己的罪贖完……能夠原、原諒自己的話，那時候我想緊緊地抱住你。＂

  ＂大哥哥真是個笨蛋。＂貝利洗完手之後突然衝過來，抱住了伊萊恩。

  ＂貝、貝利……？不要碰我，我好髒的……＂

  ＂沒什麽髒不髒的。是大哥哥你豁出性命來救了我。那個時候的大哥哥甚至不知道我是誰，隻是全心全意地去救一個萍水相逢，想要被救的小孩。大哥哥呐……就是我的英雄。所以不管你再怎麽肮髒，你都不髒。不管你做了再怎樣錯誤的事，我都原諒。＂

  ＂我……＂於是伊萊恩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泣起來：＂我……沒有資格……＂

  ＂是我……辜負了你爸爸的愛……＂他說。

  ＂是我……一心隻想救他，卻錯過了和他在一起的，最後的時光……

  是我……不管怎麽做……最後還是沒能救活他……看著他死去……

  做盡一切……羞恥的……愚蠢的……痛苦的……卻一事無成。……到頭來，連最重要的人都沒法拯救。

  這樣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得到別人的愛？＂

  ＂你有資格。＂貝利卻說：＂你救不了爸爸，但你救了我。哪怕全世界都說大哥哥是壞人，我都認為大哥哥是英雄。哪怕此時此刻世界上有什麽大英雄拯救了世界，大哥哥都是比他偉大的英雄。我不要你以為，不要別人以為，我要我以為。＂

  聽完貝利的話，伊萊恩哭得更凶了。他跪下來緊緊抱住那孩子，開始大聲哭泣。

  ＂好、好難受……＂貝利低聲說。

  ＂抱、抱歉……＂伊萊恩稍微鬆開了一點。

  ＂你知道嗎，大哥哥？＂小狐狸低聲說：＂今天上船的時候我就遠遠看到大哥哥。我知道大哥哥是我的族人，是親人，哪怕沒有血緣關係。我看到大哥哥那一臉痛苦的模樣…知道你需要幫助。

  我本打算用我生命裏最後的時間，試著去幫助你。即使不能幫上什麽，也想讓你開心點。

  但我沒能幫助大哥哥，反而被你拯救了。果然我們都是一個水平的。想要拯救別人，卻沒能做到。甚至反過來被拯救。真不像話呢，這個沒用的我。＂

  ＂不、不……＂伊萊恩哭著低聲說：＂我、我已經……被拯救了啊……＂

  ＂我想也是。＂狐人少年也低聲哭泣起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淩晨一點四十分。

  ＂你還好吧，眼睛很腫哦？＂伊萊恩出現在戈登爵士麵前時，戈登滑稽地笑著問。

  ＂……沒、沒事。＂白獅人少年低聲說：＂開、開始任務嗎？＂

  ＂嗯，開始吧。＂深藍玫瑰騎士中隊長說，對身後的隊員們打了個顏色。一群人已經整裝待發，身上的盔甲穿得整齊。很難想象這群家夥在幾個小時之前還在酒吧的房間裏和一大群男女做那種荒誕不羈的事情。哪怕伊萊恩休息過也渾身酸痛，但這群騎士大深夜卻精神奕奕的。他們難道就不會累的嗎？

  ＂回來之後我們再[慶祝]吧，猛男。＂戈登壓低聲音，對伊萊恩壞笑著說：＂你嚐過我腰間的劍的滋味了。下次換你來穿透我了。＂

  伊萊恩做出一個厭惡的表情，沒有回應戈登。

  給奎格交待過，讓豹子照顧好貝利之後，伊萊恩就撇下旅館中的同伴，跟著那群騎士一起出發。

  不夜之城果然是不夜之城，淩晨一點鍾依然整個城市精神奕奕的，街頭巷角還有一大群娼.婦在招攬客人，嫖.客們更像是饑餓的狼那樣到處搜尋著食物。

  在這個元氣滿滿的不夜之城的夜色裏，一群人在幽暗的巷角裏悄然移動。

  ＂話、話說，為什麽是拉布埃爾？＂伊萊恩從很久以前就想問了：＂蘇瓦鬆國王是人造人的身份敗露之後，就跑、跑到這種地方來避難？確、確實是遠離首都，但是這城市人.流量這麽大……＂

  ＂天知道？也許克洛蒂爾王知道自己大難將至，急著延續自己的後代？＂戈登半開玩笑地說：＂話說人造人能生孩子嗎？＂

  伊萊恩不回答。人造人是什麽，他都不太清楚。但既然人造人是被刻意製造出來，以替換掉真正的人，製造者肯定會把那個人造人造得和真人完全一樣吧。要是人造人沒有生育能力，豈不是暴露身份了嗎。

  但是等等，即使是真人，也不一定有生育能力。世界上不能生育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不夜城拉布埃爾隻是個幌子，蘇瓦鬆從很久以前起就用[不夜城拉布埃爾]這個偽裝來隱藏這座城市的秘密。＂戈登爵士道：＂深藍玫瑰騎士團觀察了很久，不會有錯的。這個拉布埃爾的真正麵目，其實是隱藏在不夜之城地底下的軍事基地——大型的地下船塢。＂

  ＂船、船塢嗎……＂

  拉布埃爾不算是港口城市。但是這個城市旁邊就有湖，還有直通海岸的河流，船從這裏出發確實是可以到達海上的。而且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城市會有地下船塢，而且這樣的荒誕不經的不夜之城居然也是軍事重地。它簡直擁有著完美的偽裝。

  說不定＂不夜之城拉布埃爾＂也是為了掩飾軍事基地的存在，而故意裝飾成這樣的。法蘭西人總在奇怪的地方有點瘋狂的小心思。

  ＂應該不用我說了吧，＂戈登爵士又道，＂這座城市裏有三十分之一以上的人口，其實是那個軍事基地的諜報員。他們專門收集情報，監視來往拉布埃爾的人群。更有趣的事，還有六十分之一以上來慕名而來的人，是世界上某個國家的情報工作者。表麵上來嫖，實際在打那個地下軍事基地的主意。＂

  ＂你、你們之前在酒吧裏嫖也、也是……？＂

  ＂他們偽裝，我們也偽裝。＂深藍玫瑰騎士中隊長哼笑道：＂要玩得開，才不會被懷疑。來拉布埃爾卻不玩樂，簡直就是在告訴這裏的人，我們是來做間諜的。我們還擔心你太正經，會暴露我們呢。結果你果然是傳說中的花花公子，大.色.鬼雷歐波特。你玩得比我們還瘋，色到把在場所有人都——＂

  ＂夠、夠了，別說了。＂伊萊恩連忙打斷道。

  那群騎士一個個小聲哼笑起來。天知道伊萊恩喝醉之後，都幹過些什麽瘋狂的事情。

  ＂但、但是，這是要出城嗎？＂伊萊恩見騎士們走的路線完全不像是出城，反而更像是往城中心跑，就疑惑地問。

  ＂不。＂戈登說：＂到了。＂

  他們沒有出城，甚至都沒靠近城牆。到達克洛蒂爾王的藏身處，真正的路，其實是——

  戈登爵士掀起下水道的蓋子。有股味道從裏麵湧出來。

  ＂呃。＂伊萊恩是隊伍裏唯一的獸人，嗅覺自然也是最靈敏的，嗅到這個味道幾乎想吐。

  ＂給。＂戈登遞上一個防毒麵具：＂事到如今你應該不會怕髒吧？＂

  伊萊恩皺了皺眉，接過麵具戴上。那放毒麵具的形狀雖然隻適合人類，但裏麵有亞空間魔術，戴上以後就自動貼合伊萊恩的臉型。

  ＂從這裏能、能到軍事基地？＂伊萊恩依然很疑惑，他的聲音通過放毒麵具內的小型通信器，傳到戈登等人耳邊的通信器裏。

  ＂不，真正的軍事基地入口是從河底進去的，需要用潛艇。＂戈登答道：＂但我們當然不可能開著潛水艇堂而皇之地進去，所以就拜托情報網調查了一下，從小道進去。＂

  他說的小道就是下水道嗎……好吧再嚴密的軍事基地也需要從外界通風換氣的，也就是說必然會有換氣通道——隻希望戈登他們真的把一切調查清楚了。

  騎士們碰了碰身上護甲的某個開關，打開一種像膜一樣包覆他們全身，防護力很弱的防護罩——雖然很弱，卻足夠把下水道那些汙物擋開，不沾染到他們那寶貴的盔甲。

  伊萊恩沒有這種裝備，所以他一下子就犯愁了。

  ＂你就用這個吧。＂戈登說，把一種可以隨身攜帶的小型護罩生成器塞給伊萊恩：＂高貴的雷歐先生弄得一身髒就不好了——雖然我見過更髒的你，嘿嘿。＂

  伊萊恩撅著嘴接過裝備。那東西剛好可以掛在伊萊恩的腰帶上。它的作用和騎士們護甲上那個防護罩差不多，雖然不能提供多強力的防護，卻至少可以擋開汙物。

  ＂我先走。＂戈登說完，自己先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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