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6章終焉之暴風雨(一百一十八)

  與此同時（？），蒙彼利埃遠郊的河道上，揚陸船[飛翔的法蘭西人]的甲板上。

  ＂好厲害好厲害！＂假扮成克洛瓦爾小王子的藍狐少年貝利在興奮地揮舞著雙臂，從甲板邊沿的欄杆上往外望。揚陸船飛馳起來的時候，沿途的風景確實相當優美。

  法蘭西林間荒野是一片讓人心醉神迷的翠綠，遠處的鄉村在日光之下冒起悠揚的炊煙，整個世界洋溢著一股寧靜和悠閑的氛圍。

  誰都不會想到，在這片寧靜安逸之下，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正在進行一場血雨腥風的激戰吧。

  伊萊恩淡然笑了笑。他一邊裝著看風景，一邊擔心著。小狐狸興奮到這個地步，該不會又放鬆警惕，在公眾場合解除了幻術（或者至少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讓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吧？

  不過，貝利作為王子的替身，其實十分專業。即使在這種心不在焉的情況下也沒有把他的狐狸尾巴露出來，從頭到腳保持著那完整的人類模樣，一名俊俏的金發少年的模樣。貝利說過即使在他死去的狀態下，他的幻術也能維持至少一個星期不露餡，狐狸們的幻術可能真的那麽厲害。更何況貝利是其中的特殊個體，把[幻術]這個能力發揮到了極致。

  ＂大哥哥大哥哥，你看那裏！那片雲和你好像啊！＂貝利指著遠方天空的白雲說道。

  ＂啊，還、還真的是。＂伊萊恩說道，看到天空中那塊酷似獅子頭的白雲：＂不、不對啊，我沒那麽多鬃毛。＂

  ＂以後會有的，大哥哥不是獅子嗎。＂小狐狸輕輕扯了扯伊萊恩下巴的短短的毛發：＂不過伊萊恩大哥哥這樣也挺好，很清爽，嘻嘻。＂

  這件事伊萊恩無法否認。因為這張臉其實就是雷歐波特的臉，隻是毛色變成了白色而已。和完全成年的大獅子不一樣，雷歐看起來充其量隻是個半成年的年輕獅人，臉上並沒有那種包裹整張臉、絡腮胡子般的濃密獅鬃毛。雷歐除了頭發比較長（比一般的大貓長）以外就沒什麽特別之處，而且雷歐還保留著一頭中長發，這讓金獅子看起來其實就是頭發長一點、沒有太多胡子的＂貓人＂。

  但這也是伊萊恩喜歡雷歐的地方之一，因為那張小貓臉看起來十分清秀幹淨。如果雷歐的臉變得成熟了，那就是滿臉的獅鬃毛，雖然確實是有了獅子般的威嚴，卻也少了少年的清秀，就會失去當初的那份可愛。

  雷歐為了延續生命，長期使用那個[複原藥]，導致身體一直保持著那副樣子，幾乎長不大。而伊萊恩也是接近永生的生物，複製了雷歐的基因之後就會一直保持這副模樣，這張臉也永遠不會變吧。他對雷歐的記憶也會就這樣永遠地保留下去，永遠以這副獅人少年的模樣保持著。

  ……如果真的這樣就好了。

  ＂大哥哥？大~哥~哥~！＂貝利輕輕扯著伊萊恩的貓須。不過他很懂分寸，用一種能夠引起伊萊恩注意力、又不會弄疼伊萊恩的力度在扯著：＂你在發什麽呆啊？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白獅人少年低哼道：＂這裏風、風大，吹太久會著涼的。要不要回去船、船艙裏？＂

  ＂對，這裏風大，還是回船艙去吧，少爺。＂那名裝扮成女仆的聖百合騎士少女也趁機附和道。

  ＂不要，再一下下嘛，在船艙裏多悶！＂假冒的克洛瓦爾王子撅著小嘴說，從腰間一直十分精致的納物口袋裏取出了什麽。

  風箏？

  ＂嘿嘿嘿，玩風箏嗎，大哥哥？＂貝利笑道：＂我很久以前就想試試了，在船上放風箏一定十分有趣。＂

  想法倒是挺好，在一艘高速行駛的船上放風箏，就不愁沒風把風箏升起來了。而且這孩子好像預計到有人會陪他玩似的，居然準備了兩隻風箏。它們都十分精致，有著鋼絲骨架，由纖薄的帆布製成的本體。係在風箏末端的棉線又柔韌又堅固，而且小狐狸很講究，並沒有使用那種又危險又對環境有影響的玻璃纖維線。

  ＂好吧……再玩一下子，然、然後就要回去船艙了。＂伊萊恩念叨道。其實他確實有點童心起，想放放風箏玩兒。

  ＂好啦，一言為定。大哥哥怎麽和迪奧一樣囉嗦……＂貝利把一隻銀白色的風箏塞到伊萊恩手裏，他自己則拿著另一隻檸檬黃色相間的風箏。

  也許那風箏是他喜歡的顏色，其形狀還挺可愛，那應該是某種卡通角色——黃色的胖耗子的形狀，還有尖尖的耳朵和奇怪的鋸齒狀的尾巴。

  ＂嘿嘿嘿，電耗子飛起來咯~＂貝利把風箏放到天上。它迎著風一下子就竄得老高，在數十英尺的空中飛揚。

  （這個稱呼怎麽從各方麵上聽著都很不妙……）

  伊萊恩也順勢把風箏放了上天。看著那銀白色老鷹模樣的風箏在空中自由飛舞，他莫名地有種心情舒暢的感覺。隻是一點點。

  ＂迪奧要一起來玩嗎？也有給你留了一個風箏哦？＂假冒的小王子笑道。

  ＂不，我就算了。＂假冒的女仆苦笑道：＂少爺你們玩吧，我放風。別玩得太過分，小心被船員們罵哦。＂

  ＂不會不會，我們才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呢。＂金發少年咧嘴笑道。實際上他專門挑選在甲板後方玩耍，放出去的風箏在船尾的部位上方飄動，基本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這正是貝利的乖巧之處，他做事情之前會考慮很多，不像普通的臭小鬼那樣隨心所欲地胡鬧、不計後果。

  女騎士迪奧走得稍遠之後，小狐狸湊到了伊萊恩身邊，幾乎是把頭靠在白獅人少年的腰上，低聲說：＂趁迪奧不再，我再告訴大哥哥一個秘密可以嗎？＂

  ＂嗯，說吧？＂伊萊恩以為那不是什麽重要的秘密，就隨口答應道。

  ＂這次我到蒙彼利埃來，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一個任性的願望。而且因為我要替真正的王子去送死，大人們憐憫我，就答應了我這個任性的請求。＂貝利道：＂我到蒙彼利埃來，是為了調查自己的身世哦。＂

  ＂嗯……能查、查到嗎？＂伊萊恩不禁疑惑。貝利說自己是奴隸生下來的孩子，而且他母親一生下他就離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這孩子真那麽神通廣大，還有辦法查到自己的身世？

  不。如果是以王子的身份去調查，應該果然是很神通廣大的吧。法蘭西任何組織機構都會給這名＂小王子＂行方便，讓他簡單查到想要的資料吧。

  ＂媽媽是奴隸，而且我一出生她就走了，這事我早就知道，不必查了。＂小狐狸繼續說：＂但我還是想知道爸爸是誰。嗯……你知道的，獸人隻能和獸人結合，生下孩子。所以我爸爸肯定也是獸人對吧？＂

  ＂嗯嗯。＂伊萊恩含糊地答道。大人們的事情，這孩子還知道得挺多的。這個年紀就知道這麽多，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貝利控製著風箏的飛行，讓它有節率地在空中左右晃動，仿佛在跳舞：＂我可以肯定爸爸不是奴隸。世界上沒有奴隸主會允許手下的獸人奴隸們自由戀愛，然後生下孩子。

  那麽說來奴隸主很有可能是從別的地方借的[種]——和大部分奴隸主的做法一樣，為手下的那名女奴隸借種，讓她生出新的奴隸，借此來增加奴隸的數量。——順帶一提，因為我生下來就能使用幻術，是很珍貴的個體，奧爾良王室就把我從前一個奴隸主手下買下來了。前一任奴隸主從來沒有虐待過我，甚至還把我當寶貝般高價售出，我對他沒有意見哦。＂

  （可怕。這孩子人小鬼大，居然在一臉平然地說著那麽可怕的事情……而且連[借種]是什麽意思，也一清二楚。可怕。）

  ＂總之呢，事實和我猜測的一樣。確實是我的前任奴隸主去借的[種]，而且還是從蒙彼利埃這邊一個很有名的遺傳基因庫那裏借來的。＂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

  法蘭西確實有這麽個機構，任何人都可以免費把遺傳物質捐贈給這個機構，而這個機構也是免費地管理儲存這些捐贈的遺傳物質。

  實際上，伊萊恩到蒙彼利埃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把自己的遺傳物質匿名捐贈出去——而且他已經做了。捐出去的自然不是他自己的遺傳物質，而是雷歐的——因為伊萊恩移植了雷歐的＂那個＂。

  所以，用來讓貝利出生的[種]，也是從那個機構裏借來的。合理倒是很合理，哪怕聽起來很可怕。

  伊萊恩捐獻遺傳物質的時候被波爾多醫師勸告過，他捐獻的東西有可能被拿去和其他奴隸＂配種＂，生下來的孩子可能也是奴隸，從一出生就注定會過上悲慘的生活。當時的伊萊恩並沒有在意，因為他急著把那些遺傳物質捐贈出去，在它們被＂基因複寫＂之前。現在重新想想，一想到雷歐的孩子有可能變成那樣，還是挺讓人後悔的。

  ＂然後我就查到了，＂金發少年神秘兮兮地繼續說：＂在那個機構，利用我[王子]身份的便利查了一下，查到了我的爸爸是誰。＂

  ＂……誰？＂伊萊恩的耳朵動了動，有點在意。

  ＂嗯，不會查到名字啦，那些遺傳物質都是匿名捐贈的。隻能查到捐贈者的種族是獅人族，大概是十年前捐贈的遺傳物質。＂小狐狸笑道：＂所以我呢，媽媽是狐人，爸爸是獅人。

  ——我有一半的獅人族血統，和伊萊恩大哥哥是同族哦。厲害吧？＂

  ＂真、真的嗎？＂伊萊恩不可思議地看著貝利，全身如同被電流電擊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