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7章終焉之暴風雨(七十九)

  幾天前的某個深夜。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康斯坦丁問伊萊恩：＂身為醫生，我無法讚成這種做法。這真是……太瘋狂了。＂

  ＂但是，可、可以做到？＂伊萊恩低聲問。

  ＂那是很簡單的器官移植，靠我的技術當然能夠做到。＂康斯坦丁答道：＂但你真的打算這樣做？這相當於從雷歐身上把那個……割下來……移植到你身上。雪瑞查德小姐知道的話，估計會殺了你。＂

  ＂什、什麽都不做的話，雷歐那個身體也會變成冰、冰冷的身體，最終死去。＂白發人類少年低聲說：＂然後他就什、什麽都留不下來……＂

  ＂總之，＂伊萊恩繼續道：＂這樣做，有、有用嗎？＂

  ＂畢竟有你那強大的生命力，移植過去之後肯定能用吧。＂康斯坦丁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伊萊恩下半身：＂但是你要知道，伊萊恩。最初的你隻剩一個頭，是我們把你的頭移植到棕熊的身體上，把你救活的。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體——又或者說你的頭——有很強的遺傳因子複寫能力。

  把你的頭移植到棕熊身體上，最終不是你變成了熊，而是熊變成了你。幾年下來，頭以下的棕熊基本都被你的基因完全複寫了，這個身體差不多完全是你的身體，不再帶有棕熊的基因了。＂

  ＂你想說、說什麽？＂伊萊恩沒聽懂。

  ＂我想說，即使把雷歐的…那個…移植到你身上，假以時日，[那個]也會被你的身體複寫，最終變成完全是你自己的東西吧。＂

  ＂盡快使用就、就好了？＂伊萊恩又問，那是如同惡魔般的問題。

  ＂居然麵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讓人害羞的事情。你這個大、色、鬼。＂圓桌騎士拖長語氣道，＂即使以你的自愈能力，做完這種程度的移植手術，短期內也肯定沒有辦法使用它。至少得靜養一個星期。在這段時間裏你可千萬不要去做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哦。＂

  ＂我、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康斯坦丁又囑咐道：＂如果你真的不想那麽快就把移植過去的那個的基因複寫掉，最好少用變身能力。你每變一次身，實際就是在對身體各組織器官進行不同程度的複寫。我不知道具體會對哪些器官、進行哪種程度的複寫，但這現象肯定存在。想阻止它發生，隻能盡可能少用變身術。＂

  伊萊恩的神色變得深刻起來。圓桌試煉擂台賽上不可能不用變身術。想贏就必須把自己的能力利用到極致。

  ＂假設，＂伊萊恩繼續問：＂如果我不、不斷用變身術，導致那個的基因被複寫。那麽從那個產生出來的遺、遺傳物質，算是我的，還是雷歐的？＂

  ＂大概，兩者都有吧。＂康斯坦丁答道：＂視被複寫的程度而定，最初應該是原原本本屬於他的；逐漸就變成夾雜著你和他的，各一半；最終變成完全是你的。然後移植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伊萊恩若有所思地說：＂所以在徹底變、變成那樣之前，要找個女人……＂

  ＂你是笨蛋嗎？！＂康斯坦丁罵道：＂為什麽腦子裏會冒出那種奇葩的想法啊？！＂

  ＂可、可是……＂

  ＂如果隻是想把他的[種]留下的話，倒是有別的方法。＂圓桌騎士遞給伊萊恩一張小小的清單：＂歐洲各國都有這類捐贈服務。法蘭西甚至有完全匿名的捐贈機構。另外大不列顛也有專門的[種子銀行]，隻要給的錢足夠地多……＂

  ＂要、要去那種地方捐那個嗎……＂伊萊恩紅著臉問。

  ＂你剛才說要找女人的時候怎麽臉就沒紅過？＂康斯坦丁不可思議地反問。

  ＂可是，嗯，以前也……＂白發少年搔了搔頭：＂算了……別、別在意。＂

  ＂伊萊恩，問你一個問題。＂康斯坦丁又道：＂以這個方法出生的孩子，你說他是你的孩子，還是雷歐的孩子？＂

  伊萊恩沉默了好久，沒有辦法給出答案。

  ＂大概，兩邊都有吧。你們的孩子。＂圓桌騎士平靜地答道。

  然後伊萊恩的連漲紅起來：＂這、這種偷換概念的說法……＂

  ＂你真是個瘋子，伊萊恩。＂康斯坦丁沒有理會白發少年的吐槽，繼續道：＂我知道那是你最好的朋友，那甚至可說是你的兄弟。但隻是因為這個關係就做到這個份上，這已經跨越了朋友甚至兄弟的那條底線了。＂

  ＂我、我知道。可是……＂伊萊恩露出困惑的表情：＂我隻是想、想保存下來，屬於他的那些……東西。＂

  ＂所以才說你是瘋子啊。＂康斯坦丁又說。

  伊萊恩睜開眼，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那實際並不是夢，隻是回想起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夜已經深了。一股柴火烤焦的味道在山洞裏蔓延，篝火還燒得挺旺，在石頭壘起來的保護壁之中持續不斷地輻射著光與熱。

  伊萊恩卻感到一絲寒意在身上蔓延。他感到……很不舒服。身體在發軟，好像想要融化一樣。

  他突然記起被叮囑過要吃的那個可以增強自己的[絕對領域]的藥物。這藥物其實和另一種阻止器官移植帶來的排斥反應的藥物是相互抵觸的，因為抗排斥藥物反而會減弱他的[絕對領域]。前者是給他保命用的，後者是為了讓器官移植更加順利而存在的。

  比起保命，他選擇了後者，所以他的身體狀況在不斷惡化。

  在狀況徹底惡化到沒法控製之前，必須去法蘭西找到所謂的捐贈機構。最好也去大不列顛找到那所謂的種子銀行。總之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個遍，讓心裏不留下遺憾再說。

  口好幹。伊萊恩爬起來想喝口水。在篝火的映照之下，他看到奎格在呼呼大睡。這家夥都不把風的，要是晚上有壞人或者危險的魔獸靠近這個山洞怎麽辦？

  伊萊恩取出水壺抿了一口，稍微緩解口渴之後就湊到洞口去，想到外麵吹一下風。奎格把山洞的隱蔽處理做得太好，篝火反而讓洞裏點熱了。

  然後他看見洞口地上有一根緊繃的細線，兩頭用石頭壓著，線上穿著鈴鐺之類會響動的小東西。這是種簡單的警報陷阱。如果闖入者試圖進入山洞找伊萊恩他們麻煩，又沒有注意到這陷阱，肯定會踢到細線弄出聲響，繼而驚動到山洞中的奎格和伊萊恩吧。

  所以奎格至少有布下警報陷阱。雖然簡單原始，卻至少有做過防範措施，不能怪那家夥粗心大意。

  伊萊恩小心地跨過細線，到洞外去。外麵是個不算茂密但也不算稀疏的樹林，隔著樹棵樹可以看到海島的海岸線，甚至能遠遠看見對岸馬賽港的燈火。這裏距離馬賽已經很近——是不是徒手能遊過去的距離，就很難說了。

  如果距離太遠的話，還得考慮到旁邊的島嶼上休息，然後再遊一段距離。總感覺好累啊，以伊萊恩現在這個殘破的身體，這點稀少的體力，真的能夠遊到岸上嗎？

  他想到了什麽，就取出月神鋼盾。之前怎麽都不知道使用這個方便的道具呢。有這個在，至少不會溺水啊。

  據他估計，這盾牌能浮在水麵上。盾至少能懸浮，能勉強承受住伊萊恩的體重——因為伊萊恩這個白獅人少年的變身，本來就很嬌小。

  本來，月神鋼盾是用超輕鎂鋁合金製成的。又有質量坍縮技術，把大量合金壓縮在小小的體積內。月神鋼盾比同體積的鎂鋁合金塊還要輕，舉起來就像塑料一樣。這樣輕的物體沒道理不能浮在水麵上的。而且塞費爾還在月神鋼盾上加裝了噴射器。說不定能用這個盾牌在水麵上噴射滑行，就像某種簡易的小艇那樣。

  ……要試一下嗎？

  不，大深夜的還是算了。

  伊萊恩打消了那個念頭。他再蠢也是有理智的，知道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遊泳就是找死。哪怕＂月神鋼滑板＂能夠浮在水麵上自動推進，在黑夜中沒有方向地前航還是危險的。要是迷失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伊萊恩就是必死無疑。

  然而就在他納涼完畢，想回去繼續睡覺的時候，遠方海麵上一道遊曳而過的白色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遠遠看到海麵上一個移動的骷髏頭時，差點被嚇尿，以為自己見鬼了。

  然而仔細一看，那其實是一麵骷髏頭旗幟。掛在船頂部的旗幟。那是一艘海盜船，而且它相當之招搖，在大深夜裏一邊航行一邊把燈光打在自己的海盜旗上！

  那船朝馬賽港駛去了？

  但是為什麽？！這是打算去襲擊海港嗎？大深夜的？如此猖獗？？

  馬賽港雖是商港而非軍港，其中駐紮的軍隊也寥寥可數；但它至少是法蘭西一個重要的海港，不至於會被海盜襲擊吧？法蘭西的軍隊，難道已經弱到連海盜都敢欺負他們了嗎？

  等等。是因為[風暴]。

  那個即將吹襲開羅的風暴，對地中海周邊的國家肯定也有巨大影響。駐守馬賽港的軍隊恐怕正在撤離港灣，或者引領民眾到遠離海岸的地方去暫時避難。這個時候馬賽港的軍力肯定是貧瘠的，不堪一擊的。

  海盜們專門挑這種實際襲擊海港嗎？

  一艘，三艘，五艘，十艘。海盜們的船陸續出現，實際上是為數三十的大型船隊。所以這次襲擊是有預謀的、規模浩大的，並不是簡單讓一艘海盜船上岸搶過就逃的那種閃電式夜襲。

  伊萊恩突然意識到有大事要發生了。

  ——今晚過後，馬賽港可能會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