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左右為難的周凱

  乾元十六年十一月初八，以張湧、謝泉、陸柏、周顓為首的一眾世家家主，走進了吳城，隨著世家入京，孫氏一族在江東長達兩百年的統治正式掛上句號，丹陽、吳郡兩地超過八成的城池都已經改旗易幟。

  吳王宮中，周統跟在張湧等人身邊，向他們匯報現在吳城的情況：“父親，幾位叔父，現在我軍已經徹底控製住了吳城，吳王孫焐在交戰中自刎，吳城中所有的孫氏宗親都被我打入了大牢。”

  張湧等人點了點頭，對於周統的處置方法，他們都認為很不錯，既然已經決定了徹底廢黜孫氏，那麽就不能給孫氏太過的優待，但是又不能趕盡殺絕，畢竟孫氏在吳國百姓心目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對了，周統賢侄，不知我弟張潮現在何處？”走著走著，張湧想起了他的兄弟張潮，對於這個兄弟，張湧此刻心中是有點愧疚的，張潮作為吳國丞相，一生的心血都灌注在吳國，現在吳國卻偏偏毀在了自己手裏，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周統回道：“回叔父，張相曾經在小侄攻打吳城之前來找過小侄，希望我們能夠放棄攻打吳城的計劃，不過小侄拒絕了他，同時，為了防止張相就我們世家的謀劃泄露出去，小侄便將其軟禁，攻入吳城後，小侄也將張相送回了府中。”

  張湧點了點頭，然後對周顓等人道：“諸位，吳城之事便交給你們了，老朽要去看一看我兄弟。”

  吳城，張府門前，張潮作為當朝丞相，又是江東頂級門閥由拳張家的嫡子，他的吳城的府邸規模很大，昔日的張府門庭若市的，但是自從張潮被吳王下旨不讓入宮開始，往來的官員也漸漸地不見了蹤影。

  “伯父！”張潮長子張傀因為有事要出門，可是一出門便看到站在門前的張湧，於是開口道：“伯父，你怎麽來了？”

  看到張傀，張湧笑了笑，道：“原來是傀兒啊，對了，你父親在裏麵嗎？”

  張傀點了點頭，道：“在，父親自從回府之後，便一直待在家中，伯父這是要見父親嗎？”

  張湧點了點頭，然後讓張傀帶自己進入，在張傀的帶領下，張湧來到張府的後院，發現張潮一個人坐在亭子裏，默默地發呆，張傀本打算叫一聲張潮的，但是卻被張湧阻止了，然後一個人走到張潮身邊。

  “二弟好有雅興啊。”張湧走到張潮身邊，坐下道。

  聽到張湧的話，張潮並沒有回頭來看張湧，而是淡淡的說道：“大吳都沒了，我這個丞相已經不複存在了的，每日不坐在家中等死，又能如何呢？”

  雖然張潮的話很平淡，但是張湧還是在從中感受到濃濃的怒意，於是笑了笑，道：“二弟何須如此，改朝換代乃是自古以來的定律，夏商周如何？強秦又如何？還不是化為曆史的塵埃，二弟也是飽讀史書之人，當知道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王朝，又何必糾結呢。”

  “這個小弟當然知曉，小弟也曾想象過，別**隊開進吳城的場景，但是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傳承兩百年的大吳，會毀在我世家之手，大哥，為什麽？”朝代更替之道理，張潮當然知道了，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兩百年與孫氏榮辱與共的世家會親手推翻孫氏。

  張湧回道：“二弟，你是當朝丞相，孫氏成就了你一代賢相之名，你為孫氏效死，為兄能夠理解，但是為兄隻是張家家主，要為張家著想啊，孫氏窮兵黷武，已經嚴重損害了江東百姓和世家之利益，為了給江東留下一絲元氣，我等不得不為啊，二弟，既然你還沒想通，那邊再好好想想吧，為兄今日來隻是想看看你，既然你沒事了，那為兄便告辭了。”說罷便起身離開了。

  當張湧轉過身離開之時，身後卻傳來了張潮的聲音。

  “大哥，你們已經打下吳城了，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麽做呢？”張潮看著張湧離去的背影，問道。

  張湧停下腳步，卻並沒有回頭，而是背對著張潮回道：“為兄已經和各家家主商議好了，我們會迎鄧軍入吳城，以江東之土，換取我江東世家之出路。”說罷便離開了。

  離開張府之後，張湧便來到了吳王宮，與一眾家主商議如何解決在前線的數十萬兵馬，這是江東最後的精壯了，定要妥善處置才是，經過一番商議之後，他們決定以各家的名義，送信給處於前線的各家子弟，讓他們遣散軍隊或者直接向鄧軍投降，不過在派出信使之前，他們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秘密處死了昔日的湘國公主馬氏和她的兒子。

  其實不用張湧等人擔心，從吳城之變傳到黟縣之後，當初被強征至前線的二十萬精壯已經紛紛逃離黟縣，而周凱等一眾吳軍大將也並沒有阻止，因為沒有了吳國，這些人再留在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黟縣中軍大帳中，自從吳城事變傳來之後，周凱便一直待在中軍大帳沒有出來，也不見任何人，默默地看著大帳內的吳國輿圖。

  這天，周凱如往常一般一個人待在大帳內，不過手裏卻拿著一封信，一封來自吳城，周凱父親周顓的親筆書信，信裏的內容是說孫氏已經完蛋了，希望周凱能夠順應時勢，率軍向鄧軍請降。

  吳城事變之後，黟縣大營內人心惶惶，原本有著二十幾萬人的大營，如今隻剩下不足三萬人，而剩下的人，都在擔心自己的未來，吳國已經完蛋了，現在該考慮自己的出路了，他們將希望寄托在周凱身上，但是周凱卻毫無反應，這讓他們的心更加的不安了。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周凱雙目通紅，麵目猙獰的看著手中的信，他真的沒想到，就在他為吳國在前線浴血奮戰的時候，他的父親和弟弟居然直接將吳國給埋葬了，這讓他難以接受。

  周顓在信中言明，希望周凱能夠舉兵向鄧軍投降，因為一眾江東世家已經決定迎鄧軍入吳城了，將不會再供給前線糧草了，沒有了糧草，黟縣空有數萬精銳。

  “大都督，末將淩嶸求見！”帳外，吳軍大將淩嶸眼看著軍中形勢越來越緊張了，於是不顧周凱的吩咐，直接來到帳外求見。

  “進來吧！”周凱在大帳內躲了好幾天，軍中已經是議論紛紛了，周凱知道也是時候見一見人，穩定一下浮動的軍心呢。

  淩嶸走進大帳，行禮道：“末將淩嶸拜見大都督！”

  周凱點了點頭，道：“淩將軍此來不知所為何事？”

  淩嶸回道：“回大將軍，自從世家叛軍攻占吳城的消息傳來之後，當初強征而來的二十萬精壯已經全部離開了，而剩下的人裏麵也是人心惶惶，末將便想問一問大都督是作何打算的？”

  周凱沉默不語，別看他一直躲在大帳裏，但是對於大軍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態，他是一清二楚的，但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吳城已經被世家占據了，黟縣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支援了，現在擺在周凱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是向鄧軍請降，第二就是率領剩下的數萬人和鄧軍決一死戰，但是現在孫氏已經完蛋了，這個時候再去和鄧軍拚命還有什麽意義呢？但是要周凱向鄧軍投降，周凱又不甘心，畢竟開戰以來，不少的手足同袍死在了鄧軍手中，甚至還有周凱的至交好友呂授。

  其實還有一條路可以走的，周凱也曾考慮過，那就是殺回吳城，將困在城中的孫氏宗室就出來，東山再起，但是這個想法在出現的那一瞬間便被周凱給否決了，首先殺回吳城，他第一個要麵對的就是他的父親和弟弟，父子、手足相殘，於心何忍呢，再說了，就算將孫氏救出來，可是這天下之大，哪裏還有孫氏的容身之所呢，就這段時間來孫氏對江東百姓所做的事，整個江東都不會有孫氏的容身之地的，孫氏在吳城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如果自己硬是去救他們出來，恐怕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於是周凱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現在的周凱可謂是左右為難，他不怕死，但是怕改了麾下數萬兒郎和一眾孫氏族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