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作者:slinnani      更新:2020-09-29 20:18      字數:8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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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深夜,一道驚雷劃破夜幕,映出一個伏倒在馬上的長發女人,健壯而忠實的駿馬淋著雨一路護送已經沒有力氣再騎著他的女主人。

  直到跑了很遠,馬才在一處人煙氣息濃重的地方堪堪停下,但是停下了腳步也依然在不安地踩動著四足,來回走動噴著鼻息。

  馬蹄因為奔跑踏在濕了的泥地上發出的聲響和倉皇的嘶鳴聲驚醒了在半夜陷入沉睡的村民們,很快就有人點起燭火打開門走出來查看,一看到這樣的場景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天呐這是——

  聽到人的聲音,即使倒在馬背上的女人受了傷,又加上連夜奔波沒力氣再動彈了,仍然掙紮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她勉強動了動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向火光亮起的方向,口中還呢喃著:“快走,有人要追來了……

  雨夜裏閃電劈落,撕開暗沉的夜色發出一閃而逝的強光,照亮了女人穿著的華美衣服上被血浸濕的傷口。

  一支利箭正死死地釘在她的肩後側,毫無疑問已經深紮進了皮肉裏,所以才會流出那麽多的鮮血。

  她已經痛得有些神誌不清了,所以說了一句話就又開始說起其他事情,聲音也漸低下去像是微弱的呼吸般幾不可聞,“求求您,巫女大人……求您救救我們……

  雷聲在*之中炸裂開,驚得鈴木鈴花倏地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

  現在仍然是夜晚,屋內外都是黑暗一片,就算是不需要睡眠的妖怪在晚上也會安靜地隱匿起來。整座宮殿似乎都陷入了睡眠,所以鈴木鈴花隻聽得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原本應該是聽不到的,但是鈴木鈴花總是待在屋內,她又喜歡聽那些聲音看風景,犬大將就解開了屏蔽的禁製。

  難受地坐起來,鈴木鈴花困惑地抬手撫了撫額頭,她最近一段時間都睡得不太好總是會夢到一些東西,夢裏總是有很多細碎的聲響,煩得她有些頭疼。

  可是一睜眼醒過來,她就又什麽也不記得了。

  她剛有動作,躺在另一側的男人就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黑夜對他來說就和白晝沒什麽區別,就算沒有光,他依然能夠看得很清楚。

  “怎麽了?

  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鈴木鈴花說了一句沒事。

  幽幽的妖冶藍色火光從男人抬起的手指尖生起,照亮了他那張俊美的容顏,冷光襯得他的銀發金眸更加淡漠,映在豐潤誘人的嘴唇上都冰冷得發白。

  那藍色的亮光從他的手指尖躥了出去然後逐漸擴大,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房間,便像是把這裏從深夜拉到了白天。

  他看得見,但是鈴木鈴花看不見,所以他還是用妖力把這裏點亮了。

  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審視,鈴木鈴花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她套了一件輕薄一些的衣服睡下了,但是之前歡愛的痕跡還從衣服遮不住的脖頸和手腕腳踝顯露出來,把女人羊脂玉般的雪白身軀染印得曖昧情|色。

  “大將。她輕喃了一聲,清甜的嗓音還因為歡愉之中的哭喊和求饒變得有些沙啞,聽上去更加性感撩人,“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

  犬大將伸手摟過了她的脖頸,把身材纖弱的女人抱在懷裏,她越來越瘦了。即便隻是單純地親吻和愛撫,他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撫摸著人類那具無比脆弱的身體,犬大將輕聲地歎了一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能維持多久。

  他舍不得讓鈴木鈴花死,也舍不得讓她受苦。

  雖然犬大將已經難得如此溫柔了,但是隔了一段時間的□□也讓鈴木鈴花有些吃不消,何況她的身體比之前差了許多,承受能力就更加糟糕了。

  之前沉浸在歡愉裏,鈴木鈴花的腦袋混沌成朦朧的一團,根本就沒有力氣去思考或在意其它事情,現在她和犬大將隻是親密地抱在一起,她才有力氣清醒地打量這個回來的男人。

  他褪下了衣衫,露出了精壯結實的上半身,條理分明的肌肉嵌在白色皮膚上,被幾道嚴重到難以褪去的舊疤和還未痊愈的新傷劃開重新分割。

  盯著那些傷看了一會,鈴木鈴花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她伸出了手指按在男人的手臂上,那裏有好幾處坑坑窪窪的醜陋疤痕,而且並不是同一時間留下的。

  她實在想不到會是什麽樣的妖怪才能反複給犬大將留下這樣密集相似的傷口。雖然那傷正在慢慢地愈合,但是以犬大將的能力來說,鈴木鈴花感覺還是有些慢了。

  以前她就看到過其中一兩處傷勢,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犬大將現在應該早已經好全了,結果卻還是留著一點淺淺的痕印。

  纖長柔軟的手指順著那些深深淺淺的疤印滑了一圈,鈴木鈴花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將,這是什麽在你身上留下的傷?

  微眯起金色的眼眸看了鈴木鈴花一眼,犬大將沒有直接回答鈴木鈴花的問題,他隻是抬手伸到鈴木鈴花的下巴上輕輕撓了撓,學著鈴木鈴花會對他做的那樣安撫麵露擔憂的女人,“沒什麽,繼續睡吧。

  知道犬大將不想說這件事,鈴木鈴花也就沒有再提起,隻是小心而又輕柔地按撫著犬大將身上那些疤痕。

  “……我睡不著了。

  嘴上咕噥著,但是鈴木鈴花還是拉著犬大將的手臂乖乖地躺了回去。

  發現她額頭上出了冷汗,犬大將低下身給鈴木鈴花擦了擦,他放輕了自己的聲音低聲詢問:“做噩夢了?

  “嗯。輕輕應了一聲,鈴木鈴花仰躺著與犬大將那張被熒光映照得更加清冷高貴的麵容對視,“我夢到了以前那個村子。

  聽鈴木鈴花提起人類世界的事情,犬大將沒有說話,不過他也沒有阻止鈴木鈴花說下去,隻是沉默地聽著。

  雨聲為女人緩慢訴說的聲音伴著節拍,妖力幻化的絢麗藍光繞著房間流動著星星點點的熒色彩光,美好得像是一場夢境。

  “下雨的時候,村裏麵的小孩子還會冒著雨跑來跑去,踩在泥地上衣服和鞋子就變髒了,但是他們隻想著趁著雨天捉一些蛙蟲,也不管會把自己弄得多髒。想到最調皮的男孩,鈴木鈴花彎了一下唇角,“雨停了女人就追著他們跑……

  “也不知道現在村子還在不在。

  說著說著她就又犯困了,把頭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麵閉了閉眼睛,被子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又輕柔地落回到鈴木鈴花的身上。

  環繞在她身邊的妖光漸漸黯淡下來,犬大將控製得很好不會讓人感覺突兀,給予鈴木鈴花充分的適應時間。

  等到鈴木鈴花就快要再次睡過去的時候,犬大將半坐著伸手摸了摸她那頭散下來的長發,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男人把那些柔滑的發絲順理了許久,然後才輕聲地吐了一句:“我可以帶你回去看看。

  他是那個把鈴木鈴花拉扯進這個危險的妖怪世界的人,這是一個不應該犯下的錯誤,但是他跨越了人類和妖怪之間的界限,這是犬大將主動攬下的負擔和責任,所以也應該由他來承擔。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看著鈴木鈴花就那樣死去,然後束手旁觀。

  “這就是人類,把她帶回來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有想到嗎?知道犬大將打算做什麽的時候,他的妻子就冷冷地質問,“是你把她從死亡邊緣拽回來的,那你最好永遠都別再把她送回去。

  嚐過永生的美好,就會忍受不了短暫的壽命。讓一個人類感受過青春永駐的美妙之後再去經曆死亡,那滋味隻會更加痛苦。

  “您已經多給了她那麽多的時間和青春,可以停手了。

  “大將,再這樣做下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他的下屬也不斷地勸告,“如果那個人類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也許她還會恨您,人類同樣狡猾自私,她不一定會感激您所付出的。

  可是犬大將想,無論變成什麽都無所謂,那不還是他的鈴木鈴花麽,隻要她能夠永遠地陪著他,永遠屬於他……

  雖然已經半睡下去了,但是鈴木鈴花還是聽到了犬大將說的話,她不禁喃喃了一句:“真的?

  撫摸著女人的側臉,犬大將輕輕嗯了一聲。

  直到鈴木鈴花重新睡過去,銀發尖耳的妖怪也沒有跟著她一起睡下,他隻是收回了那些銀藍色的妖力,又揮去了停不下來的雨聲,為鈴木鈴花留出一個可以睡得香甜的寂靜空間。

  在再次暗下來的房間裏注視著鈴木鈴花的睡顏,犬大將緊皺眉頭,之前他陪著鈴木鈴花是真的睡過去了。

  原來,他都是不需要睡眠的。

  最近一段時間,他休息的時間確實是越來越頻繁了。

  可是微微低下頭,犬大將就能看見鈴木鈴花瘦弱的身體,他探測著這具人類被他強行維持下去的柔弱身體。

  即使他已經很強大了,但是強行改變人類壽命還是有點勉強,這渾厚的妖力充當了鈴木鈴花的生命力支撐這幅身體的運行,但是妖怪和人類還是有所不同的,在改變她身體的同時,那力量中的妖性還是對人類軀體造成了傷害。

  然而這已經是最溫和的方法了。

  他隻需要找到可以中和妖力的東西……

  其實犬大將也隱隱有些預感,如果再放任下去,那麽鈴木鈴花不是因為承受不了膨脹的力量而死去,就會吸收這些力量轉變成與他相似的非人類生物——

  “妖怪啊!

  小孩子發出了一聲尖叫,一邊跑一邊大聲哭叫著:“啊啊啊好可怕啊,不要吃我!

  忙碌的大人們望過去,才看見他身後跟著一長串披著抹布頭頂木桶的小不點們,於是剛被“妖怪兩個字引起的那點凝重氣氛就消散得一幹二淨,反而變成了哄笑的愉快氛圍。

  女人們笑成了一團,連撒腿哭跑的孩子母親都好氣又好笑地叫了一聲:“小傻子,你回頭看看,那不是妖怪是人!都是嚇唬你的!

  “就是,我們這裏可是被神女庇佑的,從來就沒有妖怪敢侵擾。

  “別說是妖怪了,就連土匪強盜都沒有碰到過。

  感慨了一陣,她們就又開始聊了起來,“昨天晚上的雨下得太大了,得去看看那個神像有沒有被雨水衝刷壞的地方,要早早補上才行。

  “村長已經讓人去看過了,沒事兒,放心好了。

  “對了,昨晚那個受傷的女人怎麽樣了?

  說得興起的婦人的臉色眉毛耷拉下來神色變得凝重,“不好說,這麽重的傷,怕是難活下來。

  “就看神女大人願不願意就她一命了,唉,這得看她的誠意。

  “不是說她嘴巴裏一直喊著‘巫女大人救救我’之類的話麽,估計也是衝著我們村裏麵那個傳說來的……

  “妖、妖怪!

  挽起發髻的婦人叉著腰轉過來,“我不都說過了嘛,哪來的妖怪!都是人扮——

  那嘹亮的聲音卻在婦人看到一個穿著素色和裝的長發女人時戛然而止,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手腳全部都僵了似的動彈不得,張著的嘴巴裏卻沒了聲兒,隻是茫然地大開著,也不知道幹什麽。

  並不是她一個人這樣目瞪口呆,有眼睛的,能看到那個女人的村人每一個都傻住了。

  那個女人還想要走過來,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就停住了,站在那裏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她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光是不言不語地靜立著,就是一副美人圖了。

  她把頭發留得很長,披在身後束起溫婉的鬆馬尾,像是烏雲般攏聚在她身後,又像是黑色的綢緞披散下來,輕柔地垂落在淺色衣裳上,映襯著雪白嬌嫩的肌膚像是玉般精致。

  銀白色的月光織成了她的皮膚,星光點綴成了她的眼眸,夜色垂下來化成了她的長發,然後妖冶的星火一閃,落成那嫣紅色的嘴唇。

  她是個人類,但又美麗得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位從天上來的仙女一樣,不沾染半點塵世煙火。

  就算是最鬧騰的小孩子現在也不敢吱聲了,生怕張嘴發出一句驚歎就會把這位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來到村子裏的女人給嚇走。

  一條巨大的白色犬獸在女人的身後走動了兩步,就算他四足都踏在地麵上,也有一個成年人那麽高了。

  之前他走在前麵,龐大的獸身就能把身材纖弱的女人整個擋在後麵,所以才會驚嚇到那個孩子。

  可是現在她走到了前麵,向眾人展露出了那張神女般美貌的容顏。即使那隻可怖的巨犬麵相那麽猙獰,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會下意識地被那個女人吸引去。

  等等!美人、銀犬……那不就是傳說裏麵被天神接走的那個——

  “鈴、鈴花大人!

  一道顫巍巍的年邁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此刻被那不屬於凡人的美貌而震撼到的刹那寂靜。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顫抖著身子走近了一些,“您竟然還記得我們嗎,我是生鬥啊……

  看到那個年老的人類異常激動地走近,立在女人身後的白犬便動了動身子想要走到她的身前,卻被女人伸出來的手按住了。

  微微一怔,鈴木鈴花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能夠認出自己,她看著那張老得皺起來的臉許久,第一次那麽鮮明地感受到了身份和時間的錯亂。

  她以為犬大將說的帶她過來看一看隻是繞一圈看一眼,鈴木鈴花完全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把她帶進了村子裏麵。

  這所村莊依然存在,甚至發展得比她離去的時候還要好。

  那天有無數人,有普通的村民,也有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們都在這裏見證了那位黑發雪肌的少女被從天中奔騰而來的犬獸帶走,沒有任何一個人受傷,也沒有任何一樣事物損壞,隻有消失的轎子和巫女證明了這不是幻覺。

  他們都說那是神跡。

  於是這一幕就成了有關鈴木鈴花那位美人的故事的最後終場,但卻又從這裏誕生了新的更加神奇的傳說

  巫女被上天的神明接走了,她會變成神女,庇佑這個村子和人間。

  也許,她還會悄悄地回到凡間,來看看曾經生活過的村莊。

  這是傳說,但是這個村子確實是少見地太平安康,而且山林附近的生物豐盈充足,從來不會缺少食物和藥材。

  據說這個地方積聚了靈氣,就連修行者也會在路過時忍不住多做停留,但這樣好的地方卻沒有引來過任何一隻作亂的妖怪,這實在奇怪。

  這樣一來,村子裏的人都開始信神女了,他們都深信,隻要世代供奉好她,村子就能一直平安繁榮下去。

  村裏的人們是這樣想的,外麵的人卻有另外的想法。

  他們都說這裏居住著一位能驅使強大犬妖的巫女,她生得美貌,年紀輕輕就修煉成了厲害的巫術,一直守護著收養了自己的村落。直到一個人類君王逼迫她嫁給自己,懦弱的村民不敢違抗都同意把她獻出去,巫女對人類感到失望於才會驅使犬妖帶自己離開這裏。

  但是掛念村莊的巫女仍然在這裏附近徘徊,保護這個村莊不受任何妖怪和邪惡人類的侵害,如果有誰能找到她,美麗的巫女大人就會為他實現一個願望。

  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堅信鈴木鈴花是這個村落的守護者。

  而事實上,真正守護著村子的大概是犬大將的血。

  鈴木鈴花親眼見過那些赤色的鮮血幾乎染紅那片山,有犬大將的,也有能夠弄傷他的其它大妖怪的,犬大將離開之後,那些被浸著妖力的血滋養出來的花草繁盛肥沃,吸引著草食野獸,草獸又吸引了肉食動物。

  繁茂的生靈在村子附近紮根繁衍生息,日升月落時光流轉,那些濃鬱的妖力便逐漸轉化成靈氣積聚在周圍。

  然而即使山林吸收走了妖血,強大妖怪血液裏自古流傳到現在的血脈威壓仍然經久不散,向所有發現這裏的妖怪昭告著,這片領域早已經是犬大將的地盤。

  不過那點威壓已經越來越淺淡了,遲早會消亡得一幹二淨。

  到那個時候,這裏在因緣巧合之下長年累月滋養起來的風水和靈氣還是會引來無數貪婪的妖怪和人類的。

  但是現在,一切是和平的,雨洗過的天空一片澄澈通明,還殘留著水印的地麵上偶爾會冒出一兩朵可愛的小野花。

  有好幾束包起來的顏色絢麗的花被小心地放在房屋的門檻下麵,無疑是人類特地找過來放在那裏的,當然是為了那位坐在屋裏的美麗無比的女人。

  渾身雪白的犬獸眯了眯金色的眼睛,直著身子坐在鈴木鈴花身邊轉了一下頭,這個動作馬上就把對麵正襟危坐的人類嚇住了,之前他們光顧著看他們的巫女,反而忽略了這隻可怕的巨獸,現在冷靜下來就開始感到害怕了。

  抬起手摸了摸他那雙直立起來被白色絨毛覆蓋的耳朵,鈴木鈴花摸著他臉邊的花紋安撫著犬獸的情緒。

  犬大將能夠帶她再次走進這裏,鈴木鈴花是真的感覺到了高興。

  雖然過去了那麽久,這裏的一切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太多,她認識的人們都已經不在了,活著的也已經蒼老年邁,再也走不了幾步路。

  所以那份喜悅也像是浸泡過了間隔的漫長的時間一樣,變得淺淡又泛著一點哀愁,即便鈴木鈴花覺得愉悅,也難以真心實意地笑出聲。

  然而她的歡喜是真實存在的。

  能從鈴木鈴花身上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縮小了許多身形仍然巨大的白犬安靜地接受著她的撫摸,如同一位守衛。

  “……鈴花大人,您是為了那個受傷的女人而來的嗎?德高望重的村長一直站著不敢坐下,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正坐著撫摸巨大銀犬像是愛撫寵物般的美麗女人,“我們正在救治她,但是她傷得很重。

  “什麽?

  不敢有所隱瞞,村長就帶著她去看那個冒著雨夜來到這裏的傷患。

  一走到屋外五官敏銳發達的巨犬就嗅到了人類的血腥味,他輕輕踩了一下前肢,停留在了屋外,隻是在鈴木鈴花走進去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之前那些放在門檻下麵的花束。

  見他不想進去,鈴木鈴花也沒有強求,從他們兩個人的身份關係上來說,她才是那個應該聽從犬大將的,隻是那個強大犬妖的態度太縱容,於是鈴木鈴花常常會忘記,他其實可以輕易撕碎她的身體殺死她的妖怪。

  “不要!

  剛一進門,鈴木鈴花就聽到了女人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囈語,她走過了看了一眼,正有一個婦人在給對方的額頭擦冷汗。

  “……她怎麽了?

  “她的背後中了一箭。村長恭恭敬敬地壓低了聲音,“那似乎是軍隊裏的箭支……鈴花大人,我們知道這會給村子帶來麻煩,可是——

  即使陷入沉沉昏迷中不省人事,躺在榻上的女人還是捕捉到了“鈴花的字眼,她已經一無所有,這就是她最後僅剩的一丁點渺茫希望和全部信念了,她強撐著掙紮地睜開了眼睛,疼痛和悲怒使女人那張溫婉秀麗的臉都變得蒼白可憐。

  “大人,巫女大人……

  她隻是拚著一股勁醒過來,但其實看不見什麽,隻是倉皇地伸出手在空中亂抓著,“求求您救救我的父親!

  終於,她抓到了一隻纖瘦柔軟的手,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誰的,隻是把那當做最後的支撐拚盡全力地握住,“是您嗎?我找到您了嗎?

  她啞著聲音不帶哭聲地喊著,眼淚卻不斷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那份柔弱的美麗在磨難之中摔了個粉身碎骨,卻又從絕望地破滅的溫室花朵殘骸之中徐徐綻開了一份嶄新的,堅強的美好。

  “鈴花大人……

  如果得不到回應,她似乎就能一直死撐下去。

  於是鈴木鈴花回握了女人那雙因為跌倒擦撞劃破了細嫩皮膚,傷痕累累的手,“你叫什麽名字?

  她聽到那個聲音了。

  傳說裏,那個巫女的聲音好聽得像是珠玉落盤,她的美貌和身體就是她的天賦。

  於是她能夠用歌樂驅使以聲音為誘餌欺騙人類的妖怪,又能用外貌驅以皮囊為武器捕獵人類的魅魔。妖怪騙人,而她卻能夠騙走妖怪。

  淚水染濕了她的頭發,迷茫痛苦的女人突然清醒了一些,眼淚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即使醒過來她也看不清什麽,但是她還是能隱約看見一個長發的女子跪坐在自己身側。

  巫女大人在詢問她的名字,她必須回答。

  “大人,我叫十六夜。

  她乖巧地回答了,但是莫名地,她卻覺得在說出名字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是簽訂下了一份奇異的契約。

  很久以前父親還會把她抱在懷裏,告訴她那些半真半假的史實神話。然後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十六夜,我和你說過的所有故事裏麵,隻有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是真的,當時想要迎娶那位巫女的就是你的爺爺……

  “……如果你找到她,千萬不要把你的名字告訴她。他會摸著她的頭,說著說著又開始編造傳說和神話,“聽從她的犬妖就是把名字告訴了她,才會變成她的禦座……

  把名字告訴她,你就是她的了。

  想到這裏,十六夜突然就變得異常清醒。

  是的,那又怎麽樣,無論如何,她要把她的父親救回來。

  “鈴花大人,我的父親被人挾持了。十六夜忍下了那些軟弱的淚水,把綿軟的溫柔都磨碎了盡數吞咽下去,逼著自己堅強得扛過去,“我願意把自己的靈魂和身體都奉獻給您,隻求您能救下我的父親。

  從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起,村長就一直惴惴不安,到現在他終於能夠確認下來了,“鈴花大人,她、她是十六夜公主啊!

  沉重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就傳了過來,那是套了馬蹄鐵的腳踏在地上的聲響,不是一匹馬,而是無數的——

  那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隊伍。

  十六夜也聽到了,她慌亂地抓緊了鈴木鈴花的手,“求求您,他是要來帶我回去的,如果娶了我,他就會殺了我的父親名成為新的君主了。

  這下何止是她慌了,村長和負責照顧她的婦人都害怕起來,他們是猜到這個女人會帶來麻煩,但是他們也想不到會是這麽可怕的麻煩呀。

  恐懼之下,他們隻能求助地看向鈴木鈴花,“鈴花大人……

  深吸了一口氣,鈴木鈴花安撫地拍了拍十六夜的手,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麽辦,她根本就不是傳說裏那樣無所不能的巫女。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對付一個妖怪,隻是鈴木鈴花身上長生不老的奇跡給予了他們一個可以更加確信的證據,他們對此都是深信不疑。

  也許犬大將能夠輕易地解決這個麻煩,可是他憑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呢。他是妖怪的統領,為什麽要幫助人類,他是圈養她的主人,為什麽要聽鈴木鈴花的話。

  鈴木鈴花想不到自己能用什麽理由打動他。

  到現在她都不能確定,犬大將為什麽願意讓她一直活下去,他難道沒有對同一張臉感到厭煩嗎?

  等到厭倦了,他會不會換一個人類呢?

  “吱呀——

  掩好的木門被身形巨大的犬獸輕輕地撞開來,在摩擦之間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響,他早就感應到了那壓過來的氣勢浩蕩的人類隊伍嗎,但完全不為他們所動。

  他隻是在沉默地低下了頭,張開嘴把一直銜著的脆弱事物輕柔地放下來,於是門檻下麵,便多了一束美麗的、新鮮的花。

  因為那是他可以去到極其危險的地方,懸崖峭壁和深淵急流都無法阻擋他,所以他咬下的花比人類所能找到的更加漂亮,鮮嫩。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獻給他的愛人。

  “大將,他們是想要把她帶走的。鈴木鈴花停頓了許久,才在措辭之後小心翼翼地說了下去,“……可是我想留下她,可以嗎?

  不需要任何理由,隻要鈴木鈴花把那句請求的話語說出口,犬大將就會為她實現。

  確實是如神話所說,是巫女收服了強大的犬妖。

  停留在門口的犬獸沒有說話,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披著素色衣裳的鈴木鈴花,他隻看得到她,從相遇的開始到現在,他看到的、認定的就是她。

  一種帶著奇異韻味的聲響在空氣裏碎裂開來,似乎是從遙遠的上古傳達過來的,那是傳承下來的越來越強大的犬妖血脈。

  那一天,直到看到那隻巨大的白色犬獸變出三分之一的原形,看著他橫在軍隊之前,他們才知道,原來真正強大的妖怪真的可以毀滅一個人類王國。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能夠驅使他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