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李欽一直在搜索燒傷的相關資料，看到網上那些發白，發黑，紅腫的傷口，越看越毛。

  還好，隻是燒傷，可就一個燒傷就如此恐怖。

  那些發生大事故的又是怎樣的慘烈？

  麵目全非？死無全屍？灰飛煙滅？

  想起過往零星的聽聞，一股無力感從腳底升起。

  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在公司門前時，他下車都有點不穩。司機伸出頭打趣道：“小哥，在這上班挺有前途啊，幹活別太拚，把自己搞虛了可不劃算。”

  前途？

  李欽沒搭理他徑直走向上了大樓。

  他休息了半小時，繼續去了現場。在晚上的會議上又加重重申了安全的主要性和檢測，還對檢測不力，監察管理不嚴的行為著重訓斥了一番並說後續會出一套相關的賞罰製度。

  沒有人反對。

  讚成的也不多就是。

  下班後他各處轉了一下才開車回家。

  一進門，馮月茹就端出一鍋煮好的百合鴿子銀耳湯招呼他喝。喝完後馮月茹拉著他去看電視，李欽陪她看了一會後，他爸回家了。

  馮月茹站起身又招呼他爸吃飯：“國強，今天怎麽回來了。”

  “事情提前弄完了，喲，這湯不錯。”

  夫妻兩人在飯桌前交流了一番。

  飯後，李國強把李欽叫了過去，父子兩人進了書房，馮月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如果很好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李國強看了眼兒子，加重了語氣：“這是不可避免的。”

  “不說我們行業的特殊性，就拿化工業來說，也是會有安全事故。當然，我不是說有事故就該是正常的，隻是有很多事我們無法把控。我們能做的就隻是盡量做好自己能做的，盡量想的全麵一點遠一點，加做防護措施。你是董事長兒子，能做的更多，能想的也更遠，但也不是說，什麽你都可以想到，所有一切任你控製。即使是我，也不可以。誰都不可以。你控製不了別人怎麽想，隻能用各種方法手段去讓大家走向同個目標。”

  “就像你們寫程序，再優秀的程序員也會寫出bug，但優秀的程序員知道怎麽樣合理的避開bug。如果程序員隻想著不出bug，沒有bug，那隻會寫出更多的bug或是止步向前。”李國強換了個比喻。

  “兒子，你不用為我擔責，企業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也全不了。世上沒有兩全事。”

  李欽沒有說話，他坐在沙發裏，聽他爸說。

  “慢慢來。”李國強又加了一句。

  “你是再向受傷的人可惜？”

  “嗯，也在為以後的事故後怕”。李欽回了一句。

  李國強站了起來，在書房內走動，來到書架麵前，拿起一本書，隨意翻開說道：“人各有命，沒有人能預知到自己的將來。獨善其身時，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管理他人時，做好自己再引導好他人即可。你出生就是我兒子，有人出生就是農民兒子。一般來說，你會活的比農村兒子好，但指不定活的沒人長。意外才是最平等的。”他覺得自己說的這話太空泛又太雞湯了，想再說點什麽，想起過去某件事，又停下了。

  年輕的時候，他也曾經出過一次事，在醫院躺了四個多月，等月茹來的時候看到一身是血的他哭得死去活來。兩個兒子也跟著她來，看到之後也嚇壞了。

  他不確定這件事對老婆孩子們有沒有陰影，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衝淡這個。

  “嗯，我會調整好自己心態，並做出相應的措施。”

  “嗯，要是考試缺少場地或是器材可以去找老丁說。”

  “好的，到時需要會和丁叔說。”

  “爸，一般這種都是以賠錢了事嗎？”

  “賠錢隻是基本的，這些都算是工傷，醫療費營養費誤工費都得算上，等人好了的話看人恢複程度再確定他的上班時間。如果人沒了，那就隻剩賠償了，10-50萬左右。我們這重大級安全傷亡事故比較少，就是前幾年外來媒商不專業也不在意，事故飆升。有些不良記者以此為要挾要封口費也是真事。”

  說到這，李國強點了一根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關係，搞得外人看這行，以為搞煤礦的都是黑心戶，傻大個，土包子。還有個專門的詞來形容，暴發戶，煤老板。

  雖然很多人確實是這樣，但也不乏高學曆的土著，不，自己也算不上典型。在九十年代的公務員下海潮中自己就出來單幹了，入了煤礦這行，一做十幾年，後被返聘回去做顧問，本來打算把自己公司轉出去安安心心做顧問，沒想到是要求繼續搞煤礦順帶收購一些小煤礦一同整改去，公司也從民營變成合資。不過自己還是青哥管公司。

  這下，大兒子更不願意接班了，無奈，小兒子來。

  或許一開始就該聽月茹的話，都這樣了，還不如放兩個兒子自由。

  一念之差，自己還是放不下。

  “爸，你給我取名李欽是不是也是也是有監查之意啊。”

  思緒被打斷，貿然這樣一個問題出來，李國強有點沒回過神，他吐了口煙圈：“你媽生你的時候冒了很大的風險，一表達敬佩她之意，二來希望你品性端正。現在看來，是挺端正。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猜現在有人在說我拿著雞毛當令箭，真把自己當成欽差大臣了。”

  “這應該還算是好聽的。”

  “你會在意？”

  “當然不會，這點無聊口舌能有什麽作用，利者讚逆者厭本是常事。”

  “嗯，出去陪你媽看電視吧，有事找你丁叔，搞不定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那我出去了。”李欽出去後帶上了門。

  和她媽看完電視後才注意到微信群裏他們信息，隻回了條消息。

  “我這邊是挺忙，有時間去找你們，青哥說的挺對，先看看，屆時要賣再分批小賣。”

  隨後放了下電話，入睡前還盤算著明天的工作計劃。

  先去醫院看王超，再回公司準備考試題目和相關器材，得請師傅幫忙過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