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內的氣氛顯得很壓抑，何正降站在門口站立了大約幾秒鍾的樣子，終於還是咬咬牙走了進去。眾人看見他，紛紛讓開道路，唯有兩個女兵依舊站在歐陽雲左右，一雙眼睛警惕的瞪著，絲毫不因為何正降領章上的少將軍銜而有所放鬆。

  何正降在歐陽雲身側站好，敬禮，喊道：“總司令！”

  歐陽雲的目光一直膠著在白流蘇的臉上。聽見喊聲，他臉頰上的肌肉抖了抖，秒秒鍾以後，頭轉了過來。

  何正降之和他的實現稍微碰撞了一下，提著的心立刻鬆了下去。

  歐陽雲的眼神還算正常。他看著何正降，問道：“前麵戰況如何？”

  “一號地堡被端了，日軍正在竭力爭奪鏈接二號地堡的通道。”

  “你估計能堅持多長時間？”

  醫療室內的氣氛更壓抑了。何正降再次咬牙，分分鍾後，他再次和歐陽雲對視，直言不諱的說道：“總司令，您的舉動太冒險了——”

  “我問你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別給我扯淡！”歐陽雲忽然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如此響亮，蓋過了外麵傳進來的槍炮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何正降額頭上更是立刻見汗。

  能夠堅持多長時間？何正降還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戰鬥太激烈了，他根本沒有心情去想這個。而學兵軍的教育方式又注定了，如果沒有新的命令下達的話，他就會率部死戰，哪怕最後全軍覆滅。

  總指揮部的計劃裏，從沒有放棄北岸要塞的想法。歐陽雲更是如此。雖然他熟悉這段曆史，知道要塞最終還是會被日本人攻占，甚至會被中央政府舍棄，但是，在此之前，至少在他手上，他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然而，到了江北以後，他便發現，要想守住這裏，已經是不可能了。本來也許是可能的，但那樣的話，白流蘇就危險了。白流蘇需要立刻轉往後方的醫院，這樣的話，自己或許可以嚐試一下，在接近總攻發起的時候主動放棄要塞，然後撤過江去。

  經過大約兩分鍾的慎密思考，何正降給出了答案：“半個小時沒有問題！”

  “不夠，我需要一個小時！”歐陽雲很霸道的說，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何正降的額頭再次見汗，他咬咬牙問：“總司令，您是來接白旅長過江的？”說完，期待的看著歐陽雲——如果是這樣的話，別說是一小時，隻要總司令還沒能安全渡江，學三師北岸部隊就是戰至最後一人，也會阻擋住日軍的腳步。

  歐陽雲的回答卻讓他有點失望：“這不是你關心的問題，你隻要告訴我，能不能夠守住一個小時就行！”

  何正降立正，敬禮，肅穆的說道：“堅持一個小時雖無信心，成仁卻有決心。總司令，現在，就請您趕緊帶白旅長離開吧。”

  歐陽雲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看了白流蘇一眼，然後說道：“先去指揮部隊吧。告訴兄弟們，南岸的炮兵兄弟已經支起了大炮，大家隻要再堅持一會，勝利就將是我們的！”

  “是！”

  何正降小跑著離去，歐陽雲繼續往外輸著血，其間，陳佳瑤和其他人不止一次的勸他：“哦夠了，夠了……”他卻紋絲不動。終於，大約十分鍾以後，他屈起手臂，讓陳佳瑤拔去了針頭。“立刻給流蘇輸血！我說過，出了事我負責！現在，你隻要照著做就行了——鹽開水呢？”

  陳佳瑤看著歐陽雲略顯白削的臉龐，眼中有什麽酸澀的東西糊住了視線。她趕緊揉去，然後換了一個輸液器，開始給白流蘇輸血。

  一個女護士端著一大茶缸已經冷卻了的鹽開水過來，歐陽雲說聲謝謝，大口灌了下去。然後，他站起來，伸手摸摸白流蘇的臉，又摸摸陳佳瑤的頭，輕聲在她耳邊道：“流蘇現在就交給你了！”

  陳佳瑤被這句話的涵義驚嚇到了，她趕緊直起身，然而，歐陽雲卻已經帶著一眾人遠去了。

  “大哥——”她追到門口朝歐陽雲的背影大聲喊道。

  後者頭都沒回，隻是朝她揮揮手，很快就轉入了另外一條地下通道。

  學三師的指揮部裏，參謀們奔碌著，有的在接著電話，間或對著話筒大吼，有的則在一張地圖上插上新的標識。

  歐陽雲帶人走進來的時候，除了一個傳令兵好奇的看了他們一眼並立刻飛奔而去，其他人皆沒有注意到他們。歐陽雲揮手讓突擊連在通道裏等候，隻帶著兩個貼身的警衛走了進去。他輕輕的走著，有意識的讓自己的行為不去打擾到任何一個人。最終，他在那張地圖前麵停了下來。

  地圖的比例很小，居中的地堡群就占了大約三分之一的地方，這種地圖的好處是，隻要外麵的戰況有什麽變化，通過更改標識就能夠很快的反應出來。地圖上的一號地堡已經被塗成了綠色，這意思歐陽雲明白，那就是丟失了。而除了四號地堡，其它三個現在掌握在學兵軍手中的地堡，它們臨敵的方向，以大隊為單位，都畫滿了代表日軍序列的綠色小旗。這其中，原來的一號地堡所在的方位，綠色小旗的數量更是占到了總體的二分之一還多。

  稍微看了看，歐陽雲的臉色便變得嚴峻起來。他隨即轉身離去，出了指揮部，對突擊連連長，實際上是娘子雲衛團的一個團長遊曉蓮說道：“我們去支援二號地堡。”

  “是！”遊曉蓮脆聲答道，隨即，帶著一幫小夥子、大姑娘朝二號地堡走去。

  何正降在歐陽雲麵前保證，他最少能夠堅持半小時。然而，等他回到二號地堡，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誇口了。

  唯一的一挺馬克沁已經被炸毀了。至於機槍手，更是不知道換了幾撥。這些都不重要，讓他寒心的是，小鬼子居然喊起了這樣的口號：“活捉歐陽雲！”

  “活捉歐陽雲？他們知道總司令在這裏？”聯想到這一點，何正降冷汗迭出，手足冰涼。他開始意識到，問題真的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