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折騰了一宿，程明九點多才起床，出門的時候接近十一點。

  回到酒店，白磊正好下樓，兩人撞了個正著：

  “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就近找一個酒店。”

  “你騙鬼呢，我可是看見你上了魏總司機的車，他能不把你送到這裏？隨便在大街上一扔，他腦子有坑呢還是你覺得我傻？”

  “你傻！”

  “......”

  “哎，你等下。”白磊雖好奇程明昨天晚上的去向，也沒有刨根問底，見他準備回房間，趕緊將他拉到一邊。

  “裏麵有人等你。”

  “嗯？等我，誰？”程明腳步頓了一下。

  “王朝的張成業。”

  “他來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和昨天徐華的目的應該差不多。”

  “來了有多長時間？”

  “一個小時了吧，我九點半下來的時候，他正好進來，我告訴他你不在，他就一直在大廳坐著。”

  “哦？既然來了，人家這麽有誠意，見見也無妨。”

  程明走進大廳，轉頭就看見公用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正在聚精會神的看報紙。

  似乎感覺到前麵有人，抬起頭，看到走過來的程明和白磊。

  “程導，我們又見麵了。”張成業放下報紙，站起身來，手伸過來，程明快步迎了過去，握手時說：“張總有什麽吩咐，直接打電話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勞煩您一大早在這裏等我。”

  張成業國字臉，板寸頭，個子不高，十分精神，看上去就是那種雷厲風行的人物，不過說起話來慢吞吞的。

  “程導誤會了，今天真正要見你的可不是我。”張成業朝外麵看了一眼，程明轉過頭，透過酒店的落地窗，這才看到馬路對麵的街邊停著一輛商務車，似乎覺察到什麽，車窗搖了下來，露出裏麵坐的人。

  程明吃了一驚，有些受寵若驚。

  “沒想到，九叔竟然親自來了....”

  “老板這兩天來剛巧來海城，昨天不太方便露麵，要不然必定親自為程導道賀。今天特意吩咐我約一下程導，不敢說三顧茅廬請賢臣，隻是單純聊一聊，不知程導有沒有時間？“

  程明暗中撇了撇嘴，都說到這份兒上，人都到門口，能沒有時間嗎？這不是當麵打臉嗎？

  程明客氣道：“有，承蒙九叔看的起，能和九叔一起喝茶，那是我的榮幸。”

  張建業朝後做了個請的姿勢：“老板還在車裏等著，我們這就過去吧。”

  汽車後座上坐著一位老人，身穿唐裝，幹淨整潔，麵目輪廓是也是國字臉，不過那雙斑白的眉毛，又濃又厚，眼睛明亮，嘴角緊繃，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這位執掌王朝娛樂三十年的傳奇人物，程明可謂是耳聞已久，見到本人還是第一次。

  杜懷古也在觀察進入車廂的程明，他年紀很輕，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相普普通通，嘴上還有一點尚未褪去的絨毛，穿的很隨便，一身休閑服飾，如果不是那雙沒有露出太多情緒的眼睛，還以為是來海城旅遊的大學生。

  “程導，第一次見麵，幸會。”杜懷古緊繃的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一絲笑意，很有風度的邀請程明一起進車入座。

  程明矮身上車，見麵就朝杜懷穀道歉：“久聞九叔大名，今日一見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九叔叫我阿明就行，您能見我這小卒子，是我的榮幸。勞煩九叔親自跑一趟，在下惶恐。”

  杜懷穀對程明的花花轎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沒有在意，類似的話他聽得太多了。

  張建業和白磊沒有上車，車上除了司機，隻有杜懷穀和程明兩人，司機帶著二人，在城市裏兜圈子。

  “阿明，我的來意想必你也明白，星空傳媒的池塘太小，養不了你這條大魚。”

  “九叔抬愛，我隻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況且......”

  “你不用謙虛，你的才華就像是囊中之錐，早晚會露出來，有時候是掩蓋不了的。”

  “九叔打算再次進軍國際市場？！”

  杜懷古並沒有立刻回答程明的疑問，而是說：“我十八歲入行，跟著師傅背著機器走鄉串戶，放電影，那時候放電影不圖什麽，隻為吃口飽飯。

  鄉下有些地方沒見過電影，為了看一場電影，拖家帶口，靠著雙腳走一二十裏的不在少數，人來的越多，我就越高興，因為能收的糧食越多。

  看著那些人看的入神，有時候我想，以後幹脆就做個放電影的也挺好。

  後麵我吃飽飯了，但是還很有多人沒見過電影，憑我的一台機器，能讓多少人看到電影？所以我拉了一夥人，一起幹，一晃五十年過去了，真快啊。”

  程明並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

  “後麵呢，國內的人大部分都能看到我們的電影，我就想，為什麽不再進一步，讓我們的電影走出去，那樣我這輩子也算無憾了。

  你知道嗎，看到你，我就想起阿僮，當年他跟著我的時候，和你一樣大，在山上學了一身功夫，剛下山，很有闖勁，我和他師父有些交情，那段時間有些地方還是不太平，就想找個保鏢，他師父知道山上留不住他，與其讓他自己闖蕩，還不如讓他跟著我。”

  “陰錯陽差，他登上熒幕，持續走紅，後麵也不好讓他繼續當保鏢，幹脆扶他一程，送他上馬，走星路。

  為了推出他，王朝整整準備了十年，效果也很明顯，算是撕開一道口子，雖然縫隙不大，但總算讓我們看到一些希望，可惜啊，可惜！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程明當然知道，陳僮因為事故息影的事情，對王朝來說也算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剛看到希望，小火苗還沒燒起來，就被一盆冷水澆滅。

  “我今年六十八，半截子埋在土裏的人了，錢對我來說隻不過是一串數字，年輕的時候，該吃的苦都吃過，年長一點，該享受的也享受了，現在呢，兒孫滿堂，按說早早退位讓賢，享受天倫之樂才是我的歸宿，可心裏就是憋著一股氣，不甘心。

  這次我來海城不是特意見你的，閑來無事，看了你的兩部電影，雖然我不會拍電影，但在這行業比我更懂電影的人也沒幾個，我覺得有必要來見見你。”

  “九叔，我.....”

  “哎，你不用立刻答複我，你回去好好想想。“杜懷穀擺手製止了程明的話。

  “到了。”

  司機停下車，程明才發現，兩人再次回到出發的酒店門口，司機貼心的拉開車門，程明神色糾結的下車，看著張建業上車，關上門和杜懷古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