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媽媽走在最前麵，連皎目不斜視，閬壬也能感受到她對這裏不熟悉。

  因為她麵對陌生的環境時，眼睛一動不動，克製的不讓自己往四周看表現得太不熟悉。

  而回憶的時候眼珠會往上看，很多時候她發呆眼珠都能望到全泛白，不過她自己似乎沒有注意到。

  不過那是她單獨放空才會有，現在瞳孔會晃一晃，不容易察覺到的輕微顫動，不是害怕，是有些心慌，因為不熟悉環境，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地方又撐麵子不去看。

  “你很少來這裏嗎？”

  閬壬出聲問她。

  連皎很快回過神，笑了笑：“差不多吧，來過三四次。”

  幾年，隻來過三四次......

  “在這裏叔叔應該改變了許多。”

  “瘦了很多，他每天都要吃肉，頓頓都要吃，喝酒，少不了的，他剛進來的時候很憤怒，悲傷，情緒大悲，所以滄桑了很多，之後再見，消瘦了更多，但是頭發烏黑，媽媽都有一點的白頭發。”

  連皎說著回頭一笑：“閬神你覺得我爸爸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閬壬看著許許多多來探望的家屬臉上是不同的表情，緩緩道：“這次應該更精神，中秋節總是期待團圓的。”

  連皎沉吟片刻：“閬神，今晚上你和叔叔阿姨打個電話或者視頻？”

  閬壬嘴角輕啟，沒有口頭占便宜戲弄她，柔聲道：“好。”

  連媽媽：“你好，我是來探監的，這是我女兒和她的男朋友。”

  “簽個字登記，探望時間是半個小時。”

  連媽媽恭敬的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

  連皎頓時睜大眼：“？？？”給錢？在這裏還來這一套。

  她無語又覺得可笑，不敢置信又覺得十分正常。

  連媽媽也不是第一次塞紅包了，曾經帶她從農村到城市的時候，學習拒收就是塞紅包才進去的。

  這樣子，在她看來真的是很不好。

  真的以為什麽隻要給錢就能私下幫忙嗎。

  這裏或許是，但她絕對不讚成。

  別過頭對閬壬尷尬又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閬壬安撫她：“中秋節，送個小禮，能理解，能探望一個小時，可以多陪陪叔叔。”

  “知道，就是覺得影響不好，而且他們都成習慣了，免費給人送錢，以前也就罷了，現在都嚐到了賺錢辛苦疲憊的滋味，怎麽還......”連皎覺得很心累，眉眼都垮了下來。

  “皎皎，小閬快跟上。”

  連媽媽帶著他們走進去：“這裏麵是分區域的，我們往這邊走，這邊是表現良好，有機會減刑和快要刑滿釋放的人的探望區域。”

  “那邊就是罪大惡極的嗎。”判十幾年幾十年的那種。

  閬壬聽到慘叫聲，淡笑道：“

  應該是受罰的區域。”

  連皎也聽到了，點點頭。

  “到了。”門是敞開的，裏麵沒有人。

  連皎說：“我還以為會有很多人擠在這裏，一人一個電話隔著玻璃說。”

  閬壬輕笑：“也不是每個地方都那樣，這裏是小隔間，空間不大，或許也是因為過節，所以單獨安排。”

  連媽媽：“是啊，之前都是一群人在探望間，電話不夠用的時候還都是排隊，甚至是站著說兩句就要換下一個人，你很少來所以不太清楚，中秋節還是比較特殊，給了很大的恩賜了，雖說在這裏麵的都是犯了錯的人，但還是很有人性化，單間也隱私些，而且他們會站在門口，也不用覺得不自在。”

  “在裏麵等會兒。”

  連媽媽再三微笑點頭：“好，麻煩警官了。”

  關上門，坐在凳子上，看著隔著玻璃的對麵的那扇緊閉著的門，等著門打開。

  連皎微微低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她想也是沒有表情吧。

  閬壬摸摸她的頭：“不用刻意去改變，跟往常一樣就好。”

  連皎偏偏頭抬眼看他，小聲問：“你不覺得我很任性嗎。”

  閬壬微笑：“不任性就能讓人永遠不議論壞話嗎，既然不能，又何必為了其他人的眼光和言論去改變，去偽裝自己，戴一麵麵具就很悶了，而且我很喜歡你的任性......隻有你任性了我才能找到點來故意懲罰你。”

  連皎摸摸鼻尖。

  門開了。

  連皎目光慌亂的從門上掃過又低下頭。

  伸手去握閬壬寬厚又細滑的手。

  緊張的手上都是汗。

  閬壬手指緊了緊，輕聲安撫她放輕鬆。

  結果沒有起到作用，頭上還開始冒汗了。

  連皎連僵硬的笑都做不出來。

  寂靜，隻有連媽媽拿起電話說出的第一句話，才像一顆炸彈在頭頂上轟然爆炸，將她迷茫惶然無措的意識給震了回來。

  就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哪裏。

  剛剛......

  連皎迷蒙的看著相握的手。

  閬壬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沉默了三分鍾。”

  連皎輕輕點頭：“走神了。”太專注於自己的思維中，忽略了周邊的一切，一點聲音都沒有聽見，但是比起發呆，更像是大腦休眠，如同睡著了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側頭對連媽媽說：“可以擴音吧。”

  連媽媽緩緩地點頭：“可以。”

  “爸爸，中秋節快樂，這是媽媽給你做的你喜歡吃的菜，這是我做的月餅，這是閬壬送的保健藥品。”

  閬壬溫和頷首：“叔叔好，我是連皎的上司和戀人，閬壬，今天唐突來探望，請叔叔不要見怪。”

  連爸爸哼了一聲：“我女兒才剛成年，你也下得去手。”

  但沒有多厭惡反感，連皎也有些意外，是連媽媽提前說了什麽吧。

  不然不會接受的這麽容易。

  “叔叔責罵的是，但我會尊重皎皎，也會對她負責，屆時叔叔您也出來了，我帶你們去旅遊放鬆心情。”

  “算了，我要是出去了，就在家裏好好待著，這麽長時間，心累了，身體也累了。”

  “爸爸吃月餅吧。”連皎轉移話題：“有說什麽時候能夠出來嗎，明年過年之前可以嗎。”

  連媽媽說：“我也問了，但沒說具體時間，老連你有問嗎。”

  連爸爸從小窗口那拿月餅，咬了一口，很甜，露出慈祥的笑容：“很好吃，一年都沒吃月餅了，這是什麽口味的。”

  “檸檬蓮蓉，還有鴨蛋黃的，你會更喜歡的。”

  連爸爸深深歎氣，手上拿著吃了一半的月餅：“這兩年，辛苦你們了，那麽多人討債，你們是怎麽扛過來的......”他的瞳孔泛黃渾濁，又真摯的看著她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們吃了這麽多的苦，都瘦了——”

  連媽媽眼裏閃著淚光，笑了：“說什麽，這都是應該的，一家人還說什麽，你再努力點，爭取在過年前就出來，我們一家人好開開心心幹幹淨淨的過個年，小閬是個好孩子，聰明有能力，還是世界冠軍，為國爭光，皎皎現在幸福了，不用我們操心，現在還給我買了三間門麵，我打算開餐飲和服裝店，以後也能輕鬆點，就算是體力不夠我們做生意，租出去每年收房租也夠了。”

  聲音很輕，感情很濃，如同說故事那般娓娓道來，讓人不禁沉下心默默傾聽不願打斷。

  就像在說家常話，不像是在監獄。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連皎也沒有覺得坐立不安或者時間過得慢，以前來總是擔心難熬，就怕說不上幾句話又鬧的不愉快。

  “皎皎，我的女兒，哈哈就是優秀！”連爸爸非常自豪驕傲的大笑：“那麽多賬你居然還的差不多了，也不要太累，等我出去，爸爸會更加努力賺錢，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還完。”

  口氣很囂張啊......

  連皎：“哦，應該等不到錢就全部還完了。”

  “但是你要多為自己打算，你給我們買了房子，等爸爸出去也給你買，你想要什麽爸爸都給你。”

  連皎鼻尖一酸，眸子裏閃了閃一點水花，很快就消隱散去。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愁吃穿，能休息，想去玩就去玩，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有閬神陪著我，現在我沒什麽好遺憾不滿足的。”

  閬壬正肅的看著連爸爸的眼睛：“叔叔你放心，皎皎想要什麽我都會無條件的給她，皎皎很懂事，不願說出口，但她淡漠的性格已經改變了

  很多。”

  連爸爸與他對視良久，從他的眼裏看不到躲閃和遲疑。

  滿意的點頭，臉上還是板著的。

  “那是你應該的，我女兒這麽好誰不喜歡，你不要因為她年紀小就欺負她，要是被我知道，我可要好好收拾你。”

  閬壬微微一笑：“等您出來，我為您接風洗塵。”

  時間到了，離開的時候連爸爸都忍不住掉眼淚，還抽泣了起來，連媽媽也忍不住擦眼淚。

  連皎抿了抿嘴唇再忍耐。

  都難，都辛苦。

  閬壬摟著連皎的肩，溫柔的低語：“小乖不難過，該高興才對。”

  離開了探望間，坐上車，閬壬沒有立即開車回家，而是等她們情緒緩解。

  連媽媽閉著眼靠在後排椅子上，連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開始發起呆若有所思的樣子，但其實什麽都沒有想，眼睛很酸，還有刺痛感。

  她把眼鏡戴上，又覺得不舒服取了下來。

  閬壬說：“等比賽結束，我帶你去做近視手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