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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壓抑的空氣，陰沉的烏雲，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襯著小雨，天空黑壓壓一片，幾乎是瞬間便將白天變成黑夜。

  聽著雨水敲上屋簷的脆響，素素疾步朝後門走，剛到院落，就碰上蹲在屋簷底下涑口的趙初心。

  她臉色一變，像是害怕著什麽，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

  趙初心吐掉嘴巴裏的水，衝她一笑：“素素姐。”

  素素嚇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媚娘從屋內出來，微笑著和她打招呼：“素素，吃早飯了嗎。”

  素素搖頭：“奴婢還……還有事……”

  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媚娘不解的問：“出了什麽事？”

  素素頗為忌憚的看向趙初心，說：“今天早上，高先生……去世了。”

  “誰？”媚娘一愣，還沒反應過來。

  “高進，高先生。”素素說著，又看了趙初心一眼。

  砰－－

  媚娘慘白著臉，握在手裏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這天，高進的新房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畢竟出了人命，連村警都驚動了。

  挎著左輪手槍，幾個村警在屋內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奇怪事兒，隻在牆角找到了一隻大蜘蛛的屍體……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死一兩個人根本不算什麽事，隻當高進倒黴，到這窮鄉僻壤討媳婦，結果媳婦沒討成，自己反而被蜘蛛咬死。

  等到媚娘拉著趙初心趕來，隻來得及看到村警離開的背影。

  聽著圍觀村名的討論聲，媚娘倒吸一口涼氣。

  “蜘蛛？”

  “是啊，被蜘蛛咬了。”

  “這種花色的蜘蛛，真是少見呐。”

  這時有人插嘴：“哎，這不是趙夫人嗎？！”

  原本正討論著的村民就跟見鬼似的，紛紛倒退數步，離那娘倆遠遠的。

  一道道目光如劍一般，“刷刷刷”的往趙初心身上射，此時此刻，麵前這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居然對一個小丫頭充滿了忌憚。

  不能怪他們慫，連高進這種克妻命都能被她克死，她不是煞星是什麽？

  媚娘的臉色很難看，上前追問道：“高先生真的是讓蜘蛛咬死的嗎？”

  莊稼漢嚇得又退了兩步：“剛才那幾個村警是這麽說……不信你自己打聽去。”

  話落又跟鳥獸散一般，狼狽的落荒而逃。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媚娘低頭看女兒，傻妞還是平時那副模樣，淡淡看著一切，偶爾勾起唇嘲諷兩聲。

  她渾身發抖，怎麽也不敢相信，她的妞兒，一直單純善良的妞兒，居然把毒蜘蛛放出去，咬死了高進。

  她……還是她的女兒嗎？

  用力搖頭，媚娘一把抱住趙初心，兩條纖細的胳膊環得那樣緊，好像一撒手，她就沒了似的。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天色漸漸放晴。

  “死人，殺千刀的，臭道士，心思怎能如此歹毒，我的妞兒……還是個孩子啊，居然教這種陰毒的法子……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不停的罵，邊哭邊罵。

  這時候的媚娘其實已經察覺出了一絲古怪，可她卻拒絕往更深一層去想。

  高進一死，趙家傻妞的婚事跟著告吹，至於他的屍體，自然是要運回文縣安葬。

  高進的弟弟高威聞訊趕來，和趙家鬧了許久，趙老太太才同意退還禮金，但對之前額外給的４００個大洋隻字不提。

  高威沒辦法，大哥給錢的時候並沒有立什麽字句，現在人死了，隻憑一個仆人的證詞，誰會搭理他們？

  強龍不壓地頭蛇！

  他咬咬牙，隻能帶著大哥的屍體坐船回了文縣。

  高進在文縣裏的名望頗高，也許是年輕的時候做多了虧心事，人到中年為了積德，行善從不落人後。

  所以在出殯這日，但凡在城裏叫得出名號的人物都來了，包括他那位修道多年的遠方表親－－高遠。

  高威聽過這個表哥，比他大十歲，雖然是親戚卻沒見過幾次麵。

  聽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出家做了道士，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忽然隱匿山林之間，一躲就是十幾年，最近幾年才開始出現在世人麵前。

  高威心想，他這個高人表哥大概是躲起來修仙了吧，不然好端端的進山裏做什麽？圖那裏蛇蟲鼠蟻多麽？

  瞻仰儀容的時候，高遠第一個走到棺木前。

  他看了眼高進已經黑透的臉，眉心忽然一皺，抓過一旁的阿丁問道：“他怎麽死的？”

  阿丁愣了下，抹抹眼淚：“老爺是被……被蜘蛛咬死的。”

  高遠眯起眼：“蜘蛛？”

  阿丁哽咽的說：“那天早上，小的像往常一樣給老爺打洗臉水，等進到了屋內，老爺已經沒……沒氣兒了……”

  “放他娘的狗屁！”高遠忽然怒罵道：“我這表弟分明是讓人下了降頭！”

  此話一出，不僅是阿丁，就連一旁的高威都嚇得不輕。

  “什……什麽降頭？”

  高遠沒多做解釋，隻是當著眾人的麵引燃一張黃符，隨後將還帶著火光的符紙“啪嘰”一下拍上高遠的傷處，嘴中念念有詞。

  不到片刻功夫，原本密布在高進臉上的黑斑竟逐漸退去，這一轉變，看得周圍的人眼都直了。

  “表哥，大哥還有救？”高威瞪大眼。

  “已經死透，沒救了。”高遠收回手，心中盛滿怒意，“我剛才將降術反噬，相信過不了幾天，施降者必定會七孔流血，暴斃身亡！”

  高威咬咬牙：“用這麽陰毒的法子害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可憐我大哥……假如在事前我攔著不讓他去那破落地方，他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高遠：“破落地方？”

  高威點點頭，將高進去平安村娶媳婦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高遠冷冷一哼：“我明日就啟程，看看哪個癟三這麽大膽，敢害我表弟一條命，我要他全家陪葬！”

  －－

  雖然已經到了深秋，但是中午還是熱，趙初心捧著木盆跟在媚娘身後走著。

  自從高進死後，整個趙家對她們的更冷淡，雖然之前也不熱情，卻不至於當做什麽病菌，如今不僅是趙家人，就連平安村的村民看到她們也都要繞路走。

  午後的街道很安靜，幾個村婦看到母女二人，聚到一塊又嚼起了舌根。

  “趙家老太可憐了，出了這麽個禍害，燒又燒不掉，趕走嘛，又怕人說閑話，指不定得養她一輩子。”

  “模樣長得是挺好，可再漂亮頂什麽用？誰敢娶回家，不要命了？”

  媚娘皺緊眉頭，拉著趙初心加快了腳步，卻在這時，女兒忽然停了步伐。

  “妞兒？”

  媚娘回過頭，隻見趙初心原本紅潤的臉蛋在瞬間變得煞白，捧在手裏的木盆子也落了地。

  她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胸口，忽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