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點點動心
作者:左瞳      更新:2020-09-23 09:24      字數:12721
  等了幾天也沒接到顧南潯召喚她去見設計師的電話,林阡陌索性先忙起了搬家的事情,在綠源新城訂的家具大部分都已經開始往新家送了。周末的時候,她待在新家等家具送過來,正玩著手機,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她還以為是柏非過來幫忙,沒想到開門一看,竟然是麵帶笑容的路征,她根本連心理準備都沒有,當場就張大嘴愣在了原地。路征看到她吃驚的表情覺得很可愛,隨即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說道:“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她趕忙搖頭:“沒……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摸了摸臉:“梁好是個好人,我決定跟她拜把子。”

  她嘴角抽搐一下,趕緊請他進來,他剛進來就挽起袖口坐在一邊,道:“家具來了我來搬,你指揮就好。”原來他是來幫她搬家具的。

  梁好這信息透漏得也太全了,沒等一會兒搬家公司的人就來了,省得她和路征單獨在一起有點尷尬,都不知道聊些什麽。

  家具剛被送上樓來,路征就開始幫忙拆包裝,問林阡陌放在哪。她剛指了一個地方,柏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嚇了一跳,趕忙接起來:“喂?”

  “小陌,你的家具是今天到吧?我現在去你那方便嗎?我幫你搬。”

  她趕緊道:“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一個同學來了,他正幫我搬呢,不麻煩你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後,柏非忽然低聲道:“我幫你辦事不叫麻煩,小陌,我不喜歡你對我疏遠。”然後他就掛了電話。

  這通電話打完,林阡陌的心裏就一直很亂,她真的不明白她到底要用怎樣的姿態來麵對他才是正確的。

  忙活了一天,路征累得滿頭大汗,林阡陌尷尬地站在他旁邊把紙巾遞過去:“那個……不好意思了,為表謝意,我請你吃飯吧!”

  路征抬起頭,眯縫著眼看著她,笑道:“好啊!”

  這帥哥一笑就更迷人了,她趕緊收回那點色欲之心,率先收拾好東西出了門。

  林阡陌對這附近還不算太熟悉,隻好帶著路征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路邊有哪家餐廳比較好。走到一半,路征忽然拉住她的胳膊,她嚇了一跳,趕緊彈開,身體往後一縮,對他小聲道:“別別,咱們進度慢點……”

  路征眨眨眼,忽然捧腹大笑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讓你看那家芙蓉俱樂部。聽說這是新開的,一層是餐廳,二樓還有娛樂設施和遊泳池,咱們吃完了正好去遊泳,我請你。”

  她麵上一陣尷尬,隻好笑著點了點頭。

  正走著,路征忽然回頭問她:“你怎麽都不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你?”

  她愣住了,整個身體忽然一熱,她明顯沒想到他這麽直接,隻好愣在那裏。他仰頭看了一眼夜空,忽然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走吧。”

  進了俱樂部後,他們在一樓隨便點了些西餐吃,吃到一半她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帶泳衣,幹脆對路征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沒有泳衣,唯一一件還是高中時買的,現在肯定不能穿了,不如改天吧。”

  路征一笑:“沒事,遊泳館都有賣的,一會兒帶你去買。吃完咱們先去玩會兒別的,飯後立刻遊泳不好。”

  她這個人天生不太會拒絕別人的一番美意,隻好點了點頭,心想,頂多一會兒付錢的時候不讓他付就是了。路征帶著她去二樓打了一會兒台球,又玩了一會兒飛鏢才去遊泳館買泳衣。路征去了男士區買泳褲,她在另一邊女士區挑了半天都沒找到一件保守的,都是比基尼,這可愁死她了,本來就沒什麽好露的,要是路征以為她是故意露的可咋辦啊?她正想著,身邊遞過來一件墨綠色的運動款連體泳衣,她一愣,抬眼一看,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隻見蘇陶拿著那件泳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裏帶著一絲輕蔑:“阡陌,好巧,我覺得這件很適合你。”

  林阡陌沒接蘇陶手裏的泳衣,笑道:“哦,原來是給我挑的啊?我以為你是拿給我看你要買的款式呢。”

  蘇陶輕輕一哼,臉上卻還帶著優雅的笑:“阡陌,我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不如這樣,這件泳衣就當我買來送你的,我們之間的事情一筆勾銷如何?”

  “可以啊,不過我覺得這件比較適合我。”她趕緊從旁邊拿來一件最貴的豹紋比基尼伸到她眼前,“蘇小姐,咱們去結賬?”

  蘇陶整張臉一黑,又抹不下臉來,隻好笑道:“那走吧。”

  林阡陌心裏一陣暗爽,這可是蘇陶自己說的要幫她付款的,她又沒求蘇陶。

  她們結賬的時候,路征剛好從那邊過來找她,看到蘇陶後愣了一下:“阡陌,這位是?”

  “我大學同學,我倆可好了,她說要給我買泳衣,你不用掏錢啦!”說著林阡陌一把鉤住蘇陶的脖子,還往蘇陶肩膀上靠了靠,把蘇陶惡心壞了,差點沒拿手推她。

  路征點點頭:“那麽巧,那麽一起玩吧。”

  “不了,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你們玩吧。”蘇陶道。

  過了一會兒,路征走在前麵,蘇陶把泳衣一把甩進林阡陌懷裏,低聲道:“咱倆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我希望你也別再去找柏非。”

  林阡陌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行,我可以不去找柏非,那你也不能再去找顧南潯。”

  蘇陶一愣,雙手抱胸,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道:“憑什麽?別告訴我你喜歡南潯。”

  這說出去誰信啊?簡直就是侮辱她啊!

  她嘴角抽搐一下:“這跟你沒關係。”

  蘇陶不以為意,忽然湊到她耳邊道:“不怕告訴你,我今天就是和南潯一起來的,你有本事就去告訴柏非,看看他信誰?”

  林阡陌當時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怎麽會有這種明目張膽出軌的女人?這千年老妖精道行得有多深啊?自己明顯不是她的對手啊!

  蘇陶看見林阡陌吃癟的一張臉,得意地笑笑,然後就走了。

  林阡陌真拿蘇陶沒辦法,隻要是有利益可圖的男人,蘇陶可是沒什麽道德底線的,尤其像顧南潯那種長相、家境都不錯的人。

  沒辦法,看來她隻能從顧南潯那邊下手了。

  林阡陌在更衣間換好衣服後跟路征在裏麵遊了一會兒,到處張望都沒看見蘇陶和顧南潯的影子。跟路征打了聲招呼後,她趕緊上岸,在休息區找了一圈,忽然聽見有人說話,伸過頭去一看,果然是蘇陶和顧南潯,趕忙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偷偷看過去。

  “那批化妝品顧客反映都很不錯,這次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什麽,互惠互利,不用謝我。”

  “那你明天還有時間嗎?我請你去海邊玩,我有個姐妹在那邊辦了派對。”

  “不了,我明天有別的事,謝謝你的好意。”

  “那我改天再約你。”

  就在這時,林阡陌的眼睛被一幕狗血的場景閃瞎了——蘇陶腳下一滑,整個人往顧南潯身上撲了過去……站在原地都能滑倒,蘇陶這是侮辱對麵男人和她這個看客的智商啊!

  顧南潯本來就隻穿了一條泳褲,上身肌肉發達、剛勁有力,八塊腹肌早就被林阡陌看得如饑似渴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結果蘇陶這麽腳底一滑,就揩了一把顧南潯的油,她心裏這個恨啊!

  顧南潯把蘇陶從懷裏扶了起來後,微微蹙眉道:“你先玩吧,我回去了。”

  蘇陶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林阡陌趕緊繞著躲開蘇陶,匆匆幾步在走廊裏追上顧南潯的大步子。然而,她是躲也躲不過老天的戲耍啊!就在她伸手想要攔住顧南潯的時候,帶水的拖鞋打滑,讓她一陣趔趄,她那伸出去的手控製不住力道,差點就扒開了顧南潯的泳褲……

  幸好顧南潯反應敏捷,立即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泳褲,這才沒被她扯下來。她沒站穩,在他身後摔了一個跟頭,摔下去的瞬間,她的心就涼了一大截,因為她明顯感到上衣係在背後的帶子鬆開了!

  她現在正趴在地上,一副等著別人給她塗防曬油的姿勢,現在隻要她起來,胸口的春光就能被他一覽無餘,這回可真是丟人了……

  顧南潯站在林阡陌對麵,愣了一秒後開口道:“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剛才以及現在的舉動嗎?”

  她趴在地上欲哭無淚:“你……你先幫我把後麵的帶子係上,我不敢動……”

  顧南潯冷冷一笑,雙手抱胸繞著她走了一圈又回到她眼前,道:“哇,還是豹紋的。”

  暈!

  “哎,我有正事找你,你別耍我了,快給我係上!”要不是她不敢動,剛剛往後背偷偷摸了摸還完全沒找到帶子,她至於求他幫她係嗎?

  “你的正事是什麽?大老遠地過來跟蹤我,然後扒我褲子嗎?”顧南潯明顯開始懷疑她的動機了。

  “誰跟蹤你了?我家住在這附近好不好?我最近剛搬家,出來吃個飯、遊個泳,誰知道這麽晦氣就碰到你了?”她趕緊沒好氣地解釋。

  顧南潯根本不信:“你該不會知道我是這家俱樂部的會員才刻意搬到這附近的吧?”

  她簡直無語:“我咋就那麽稀罕你啊?”

  顧南潯冷笑:“那我怎麽知道?”

  ……他這張俊臉今天不要了是不是?

  林阡陌索性也豁出去了,作勢就要站起來,威脅他道:“你不幫我係,我起來給你看就是了,小心長針眼!”

  就在這時,走廊遠處過來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就要經過這裏,她剛要起來趕緊又趴了下去,都快氣得哭出來了:“顧南潯,你個渾蛋!”

  顧南潯輕笑了一聲,這才蹲下身子把她後背的帶子重新係上。她趕緊站起來倚著牆站好,剛才那兩人已經慢悠悠地走了過去,幸好沒被看見,不然她剛搬家到這裏就出名,那簡直太悲劇了。

  等那兩人一走,顧南潯盯著她:“說,什麽事?”

  她抬起頭來瞪著他:“你今天跟蘇陶來的?”

  他點頭反問道:“怎麽了?”

  “全天下女人那麽多了,你就非要跟蘇陶好?”她問。

  顧南潯皺著眉看她:“我跟哪個女人好,跟你有什麽關係?”

  她頓時語塞,轉而居然磨磨嘰嘰地來了一句:“我可是你前妻啊!前妻關心一下前夫的感情生活怎麽啦?”

  顧南潯冷冷地看著她:“你我心知肚明那段婚姻是怎麽來的,除了一張紙,什麽都代表不了。”

  這話說得太過疏離和冷漠了。也不知道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見不得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為了她家東海小龍男,她索性連臉都不要了。她覺得如果她對柏非不是真愛,就沒幾個算真愛了。她忽然間猛地抬頭看著顧南潯,道:“我是真喜歡上你了,不管你信不信,所以我就見不得你跟蘇陶來往!現在關我的事了吧!”

  果然,他冷淡的眸子終於有震驚的神色一晃而過,他明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嘴角僵硬了一下後,整個人忽然斜倚在牆邊,一副好笑的樣子看著她,問道:“你這是……跟我表白?”

  林阡陌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幹脆狠狠點頭。他悶笑了一聲,抬頭問她:“你知道你後背長了幾顆青春痘嗎?”

  她臉一僵,趕忙下意識地往後背摸了摸,惱羞成怒,不答應就算了!她這是犧牲自我來跟他“表白”的,他幹嗎說她後背長青春痘?他們在說一個很嚴肅的話題好嗎?

  顧南潯看著她在那裏渾身不自在地摸著後背,又是冷笑一聲:“這旁邊就是酒店,要去嗎?我不嫌棄你背後的那幾顆青春痘。”

  她又是一愣,完全跟不上這人的節奏,趕緊往後一退,搖著頭,警惕地看著他。

  他好笑地看著她,繼續道:“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我看你覬覦我很久了,現在我滿足你,你不高興嗎?”

  林阡陌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根本不信她說的話,故意逗她玩呢。她幹脆裝模作樣地看著他說了一句:“待吾痘印消除之日,必是你我歡愉之時。”

  顧南潯終於陪她玩不下去了,笑容僵在嘴角,大手伸過來拍向她的腦門,道:“神經病。”

  見他準備走,她立即喊住他:“顧南潯,我是真喜歡你啊!”

  他不悅地看著她道:“別拿我當作你追柏非的道具。犧牲所有去成全他人,未必能換來你想要的東西,包括良心。”

  林阡陌整個人愣在原地,忽然間覺得自己是可笑的。她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還企圖把自己賠進去把顧南潯帶走,就為了成全柏非對蘇陶的那份愛,沒想到一下子就被顧南潯識破了,她在顧南潯的眼中恐怕真是個跳梁小醜一樣的存在了。

  之後,林阡陌回去找路征又遊了一會兒,可是興致怎麽也提不起來。她感到心情很沮喪,就像一場半途而廢的旅途,就算天氣晴朗,也失去了繼續行走的力氣。

  他們從俱樂部出來後找了一家酒吧。林阡陌心情差到極點,最令她感到難過的不是自己那麽可笑,而是她那麽可笑的樣子,為愛執著的樣子,她心愛的柏非卻看不到,柏非甚至不知道她在背後偷偷為他做的這些在別人眼裏看來極其可笑的事情。她是一個孤獨的演繹者,表達的情緒甚至無法傳達給那個她思念的人,至少讓他知道她曾為他荒謬地努力過,發瘋過也好。

  林阡陌點了很多白酒和啤酒,甚至把各種酒混在一起喝,路征根本攔不住她。結果就是她在酒吧的衛生間裏吐得昏天黑地,感覺自己的心和胃都被掏空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林阡陌雙手抱著頭,忽然回憶起了昨晚喝醉後的事情。她記起她抱著路征在衛生間門口哭得撕心裂肺,她對他說:“我忘不了柏非啊!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完了,看來她這美好的、還沒開始的第三春就這麽結束了,她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她本想給路征打個電話過去,卻又覺得唐突,心煩意亂地剛把手機扔到一邊,梁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醒了?”

  林阡陌垂著頭,單手搓了一把臉,有氣無力道:“醒了,頭疼得厲害,這啤酒兌洋酒的味道真不好。”

  “呸!林阡陌,你就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還去喝酒!昨天路征把我喊過去,老娘跟路征伺候了你一晚上,你居然滿嘴念叨的都是你大前夫!我這好不容易給你物色到的一個好男人,這才幾天你就給我搞丟了?現在可好,路征說想等你度過情感療傷期再來找你了,知道這話啥意思不?意思就是人家對你死心了!你這個白癡!”梁好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地罵她。

  在她想起來昨晚的事情後,她也明白大概是這個結果了。其實她心裏是輕鬆的,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隻是覺得路征是個好男人,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麽其他的感情。趁著還沒耽誤人家太久,就這樣散了也好,因為她真的沒有把握從柏非的那段感情裏走出來,重新愛上另外一個男人。她沒有資格讓任何人陪著她一起走,陪著她用短暫的生命去等一個可能永遠也等不來的結果。

  好好的一段新戀情就這麽被林阡陌自己弄丟了,幸好沒讓韓冬美女士知道,不然還不得把老人家氣死?她在電話裏歎了一口氣,對梁好道:“好了,都是我的錯,你跟路征好好說一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昨天心情太不好了。我但凡有半點清醒都不會當著他的麵說柏非的事的。”

  梁好哼了哼:“這還用你告訴我?我早就跟路征說了。人家強顏歡笑地照顧你,還給你把吐髒的衣服都洗了,洗完了人家什麽要求都沒有就走了,臨走還讓我好好照顧你。”

  她聽得心裏更難受了,幹脆一吼:“你別說了,我渾蛋行了嗎?”氣一來,她便狠狠地把電話掛斷了。

  她單手捂著半邊臉,一邊感受著太陽穴被針紮般的疼痛感,一邊心事重重地思索自己的感情生活。她覺得,是時候走出來了,就像在一個明明知道出口在哪裏的迷宮裏徘徊,因為迷宮如此奢華瑰麗,所以她一直不舍得離去。

  正想著,手機又響了起來,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往手機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就一眼,她立刻清醒了過來,接起電話就吼道:“顧南潯!都怪你!”

  裏麵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疑惑傳了過來:“媽媽,我是初曉,你跟爸爸吵架了?”

  林阡陌一愣,重新看了一眼屏幕,是顧南潯的手機號,可能是初曉拿他的手機撥過來的。她趕緊調整好語氣,柔聲道:“啊,沒有沒有,怎麽啦?”

  “爸爸今天不出去工作,想帶我去動物園玩,我想你也陪我一起去。媽媽,你什麽時候出差回家啊?”初曉天真地問。

  看來是顧南潯又把她說成出差未歸了,也虧得顧中天和初曉,一個年紀大,一個年紀小,都好騙。

  林阡陌撓了撓頭,為了初曉,隻好硬著頭皮道:“那好吧,待會兒讓你爸把地點發到我手機上,我馬上過去。”

  “我們在你家樓下,直接換衣服下來吧。”聲音忽然間換成了顧南潯的。

  林阡陌一愣,趕忙破口大罵:“顧南潯!都怪你!”

  顧南潯戴著墨鏡往樓上一個窗戶瞟了一眼,對著電話平靜地說道:“怎麽?”

  “都怪你!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我告訴你,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賴在你家不走了,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穿你的!”林阡陌罵完了才痛快,對路征的事情她心懷愧疚,總要有一個發泄口才能讓自己解脫,誰讓顧南潯非挑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活該!

  顧南潯皺了皺眉頭道:“發什麽瘋?沒有我,你就嫁得出去了嗎?”

  “你!”林阡陌氣得捶胸頓足。

  “快點下來吧,初曉等著呢。”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林阡陌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撓了半天,然後掀開被子跳下床,躲進衛生間洗漱去了。

  她剛要準備忘記柏非,結果一打開衣櫥,映入眼簾的便是柏非曾經送給她的一頂白色鴨舌帽,上麵還有金色的掛飾,時尚又不失典雅。她到現在還能記起收到這份禮物時的那種心情,她深信那種心情大概沒有任何一種喜悅能夠代替。

  林阡陌戴著那頂帽子,穿著一身運動休閑裝,剛出門就看見門口停著顧南潯的法拉利,遠處還有兩三個少女在那裏看著法拉利裏的主人。她剛走到車邊就愣住了,趕緊問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不對,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你又找人跟蹤我?”

  顧南潯搖開車窗,透過黑色的鏡片掃了她一眼,道:“我在你身邊安排了保鏢。”

  林阡陌猛地往後退了一步:“你!”

  顧南潯側目看著她,語氣裏有點不耐煩:“知不知道自從你被選為顧太太後,有多少女人曾想害你?”

  林阡陌又是一愣:“真的假的?”

  顧南潯搖上車窗,冷冷道:“快上來吧。”

  林阡陌坐在副駕駛座上後,初曉非要從前排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鑽過來讓林阡陌抱著。林阡陌看他擠得小臉通紅,趕緊把他淩空抱了過來摟在懷裏。他今天穿得格外帥氣,她也有點想他了,趕忙親了他一口。

  初曉摟著她不撒手,聲音裏還有點委屈:“媽媽,你怎麽總出差?”

  “哎呀,忙啊,要賺錢啊!”

  初曉乖乖點了點頭。

  車子剛開動,林阡陌就扭頭看著一身休閑裝的顧南潯,平時總看他西裝革履的,沒想到隨意的長袖T恤和修身白褲也能被他穿出國際範兒。唉,人有一副好皮囊就是吃香,看他這樣,她剛才那點氣竟然就沒了。她暗暗鄙視了一下自己,隔了一會兒問道:“你剛剛說的那事,是真的?”

  “前幾天,有個富家千金派了幾個人要給你潑硫酸。”顧南潯不鹹不淡地答道。

  天啊,原來她的臉差點被毀容啊!

  林阡陌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懷裏的初曉甩出去。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心髒,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南潯的側臉,道:“你跟我開玩笑呢?”

  顧南潯繼續道:“那幾個人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保鏢製服了,所以你什麽都不知道。後來把她送到了警察局,檢驗出了瓶子裏的東西並不是硫酸。”

  林阡陌越聽越像真的,後背冷汗都流了出來:“那……那是……不會是王水吧?”

  “卸妝水。”

  “……”

  富家千金也真是夠無聊的。

  “那……謝謝了。不過我的隱私豈不都被你知道了?”林阡陌又問。

  “保鏢隻保證你的安全,不關心你的隱私,我也沒興趣知道,現在他們已經撤了。”顧南潯不溫不火地解釋。

  “那萬一又有人潑我硫酸怎麽辦?”

  顧南潯扭頭看了她一眼:“那就潑吧。”

  行了,她剛剛對顧南潯燃起的那點感恩之心又消失殆盡了,她扭過頭,表示不想再跟他進行任何交流了。

  到了動物園,顧南潯始終一副冷漠的樣子,隻有初曉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才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其他時間大多都是沉默。

  林阡陌也不想跟他說話。她簡直搞不明白,兩個互相嫌棄的人為什麽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混在一起?重要的是,他們還有過一次婚史!這世間果然是上帝他老人家自編自導的一場舞台鬧劇啊!

  她正糾結上帝的劇本呢,初曉趴在鹿區的欄杆上,一邊喂著小鹿一邊回頭衝著他倆大喊:“爸爸媽媽!快看!那邊有孫悟空!”

  林阡陌往初曉手指的方向一看,原來是自然放養區裏正有幾隻猴子在地麵上來回走動,撿客人投去的食物吃。初曉跑過來,一隻手拉著顧南潯,一隻手拉著林阡陌,歡天喜地地鬧著:“快快!去看孫悟空!”

  兩個人被初曉的小手拉著跑到了自然放養區,那些猴子極其機靈,看見有新的觀光客過來就立刻站起來撒嬌賣萌,兩隻手疊在一起上下搖晃,學小狗一樣衝顧南潯他們這邊要吃的。顧南潯低頭看初曉:“要喂猴子嗎?”

  初曉立刻抬頭,眼睛裏閃著光芒,狠狠點頭:“嗯!”

  顧南潯象征性地瞟了一眼林阡陌:“你喂嗎?”

  林阡陌嘴硬地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就給初曉買份零食喂吧。”

  顧南潯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那眼神她都能翻譯成有聲版:何必逞強?我看你比初曉還想喂。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看個屁啊?快去買兩份啊!

  結果顧南潯買了一份就回來了,把她氣得……她覺得顧南潯一定是故意的。

  見初曉捧著一份零食喂得可開心了,她心裏直癢癢。她簡直搞不懂顧南潯這種人怎麽會討女孩喜歡,情商這麽低,人氣還那麽高,天理難容啊!

  她正氣鼓鼓地噘著嘴,旁邊一個東西碰了她的胳膊一下。她側頭一看,隻見顧南潯端著一份零食遞到她眼前,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她差點露出一個很開心的表情,然而很快便抑製住了,趕忙佯裝不在意地伸手去接,說道:“哦,你買了兩份啊,拿來吧。”

  她剛要接過來,顧南潯拿著另一邊沒鬆手,繼續麵無表情地道:“我給自己買的,要喂你自己去買。”

  林阡陌瞪大眼睛看他:“那你幹嗎遞給我?”

  “讓你看一眼,別買錯了。”

  林阡陌鬆開手,咬了咬唇,狠狠瞪他。顧南潯也挑眉看著她。

  林阡陌今天還就不服了,伸出拳頭道:“剪刀石頭布,誰贏了這份歸誰。”

  顧南潯勾起嘴角,冷笑道:“你以為我會跟你玩這麽幼稚的猜拳遊戲嗎?”

  “哎呀,輸不起啊,早說嘛!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買。”

  她剛要走,顧南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來吧。”

  林阡陌小人得誌,趕緊扭過頭準備跟他猜拳。她從小到大專長就是猜拳,所以揚揚下巴,頗為得意地對他道:“加上彈腦門,敢不敢?”

  顧南潯簡直懶得理她,伸出手準備好,不耐煩地道:“來吧。”

  林阡陌忽然大喊:“剪刀石頭布!”

  緊接著,“嘣”的一聲,她的腦門就被顧南潯彈了一下。她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趕緊捂住額頭蹲下去,低吼道:“你幹嗎使那麽大勁兒啊,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顧南潯低頭看著她,輕笑一聲:“你輸了。”

  剛才那一刹那,林阡陌通過多年對猜拳遊戲的研究,統計下來百分之五十的人第一次會出剪刀,出布和拳頭的人各占百分之二十五,所以她就出了拳頭。誰知道顧南潯屬於那百分之二十五的人,上來就出布,贏了她,然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彈了她的腦門一下。

  她站起來,揉了揉被彈紅了的腦門,瞪眼道:“不行,三局兩勝,再來!我今天一定要用你手裏的這份零食喂猴子!”

  緊接著她大喊:“石頭剪刀布!”

  “嘣”的一聲,她又被彈得蹲在地上起不來。這人絕對是故意整她啊!她本以為他屬於那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沒想到他這回又出了個剪刀,贏了她的布,她簡直都快被氣死了!

  顧南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淺淺笑道:“還來嗎?”

  林阡陌趕緊站起來,一邊揉著自己腦門一邊擺手:“不來了!不來了!”

  她靈機一動,忽然拉住顧南潯的胳膊,委屈地哭道:“哥哥!咱們三歲便相濡以沫,爹媽死得早,你自己在外麵吃喝嫖賭不賺錢不說,現在全家都靠我一個人在工廠給人家縫衣賺取那點微薄的收入。今天我們好不容易來一次動物園,門票錢還是我做手工做到手指流血換取來的,你怎麽能這麽狠心,連份零食都不讓給我?讓我也喂喂那些可愛的猴子啊!你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的親妹妹?你根本不是人!我要跟你斷絕關係!”

  顧南潯當場就愣住了,從嘴角擠出一句話:“林阡陌,你又來?”

  此時,旁邊喂猴的觀光客們全都圍上來了,一邊怒罵著顧南潯,一邊還把喂剩下的香蕉皮衝他扔了過來。

  顧南潯敏捷地躲開了幾個後,還是不幸被打中了幾個。

  那幫人還在叫囂:“最恨你這種占著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就到處惹是生非的渾小子了!”

  一個大媽道:“我兒子要是像你這樣,我非打斷他一條腿不可!”

  一個小妹妹道:“幸好我表哥不這麽對我!”

  ……

  林阡陌沒想到群眾演員如此配合,眼看著顧南潯氣得臉色發白,頗為瀟灑地狠狠拉下頭頂上的一個香蕉皮轉而就把目光轉移到她的身上,目光凶狠。她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過去,倒是旁邊的人看她可憐,趕緊把自己手裏的零食分給她,道:“小妹妹,沒事,拿我的去喂吧。這孩子真可憐……”

  顧南潯瞪了她一眼,沒說話,扭頭走到旁邊休息區去了。林阡陌看著他大步走開,腳下生風,仿佛踩著怒火的氣焰,心想,完了,玩大了……她隻是想喂猴子而已嘛……早給她不就完事了嗎……

  林阡陌終於跑過去抱著初曉,如願地喂起了猴子。初曉抬頭看她,忽閃忽閃著大眼睛問她:“媽媽,你是不是老欺負爸爸?”

  她趕緊心虛地放大聲吼道:“哪有!”

  他們正聊著,一隻猴子朝林阡陌這邊走了過來,那猴子一賣萌,林阡陌立刻心都化了,趕緊湊過去給它喂食。誰知,那猴子一仰脖子,一眼就瞄上了她戴的那頂白色鴨舌帽。感覺到那猴子仿佛在看自己的帽子,她心裏一慌,趕忙就要伸出一隻手去護住帽子,可是她哪趕得上猴子的速度,那猴子眨眼間就躥到了她的身上,一伸手就把她的鴨舌帽搶走了。

  林阡陌這下真的急了,騰地站起身來,指著那猴子大叫道:“喂!還給我!我給你別的!”

  那猴子卻一下子就把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並往後躥得老遠。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急得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她怕惹得那猴子不高興反而要不回來帽子,就慢慢往它後退的地方靠過去,柔聲道:“猴哥,猴哥,我這裏有好吃的,你看。”說著,她把整袋零食都放在了地上,等它過來拿。

  那猴子竟然不屑一顧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零食,然後歡天喜地地捧著腦袋上的帽子在原地蹦著。她這下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忽然拔腿就奔著那隻猴子追了過去。那猴子見她追了過來,立刻更歡快地往後飛奔而去,緊接著就上了一棵樹,站在樹枝上衝她做鬼臉,還玩弄著手裏的帽子。此時,她的眼裏隻剩下那頂白色鴨舌帽了,她喘了一口氣,不管不顧地開始爬樹。那猴子像篤定她爬不上去似的,站在樹枝上跳著挑釁她,嘴裏不時地發出“吱吱”的聲音,這一聲一聲就像一個秤砣一樣重重地敲擊在她的心上。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一小段距離,腳踩在一根樹枝上,渾身抖得厲害。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平穩住自己的情緒,讓大腦放空,不去胡思亂想。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聽見了那猴子的叫聲,煩躁的情緒忽然掃除了一切心理障礙。她重新睜開眼睛,繼續往上爬,眼睛隻盯著那頂鴨舌帽。她又爬了一小段距離後,樹下忽然有人喊住她:“林阡陌,你不要命了!”

  她本能地往下一看,忽然一陣眩暈感襲來,渾身一軟,力氣一鬆就滑下去了一段。她忍不住“哇”地大叫了一聲。顧南潯皺著眉頭在樹底下抬頭看她:“你先別亂動,我過去接住你。”

  林阡陌緊緊閉著眼,大口呼吸幾次後衝他喊道:“你別管我,你幫我抓猴子,它搶了我的帽子!”

  顧南潯簡直不能理解這個女人的思維:“不就是頂帽子嗎?”

  林阡陌忽然閉著眼低吼道:“才不是!”

  顧南潯無奈,隻能站在她身體下麵的位置對她道:“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林阡陌固執地在上麵搖頭:“不行,帽子還在那猴子手裏。”

  “你下來,我上去幫你搶,快點!”顧南潯容不得她再胡鬧,加重口吻吼道。

  林阡陌閉著眼,咬了咬唇,聲音裏難以掩飾顫抖:“你你……你不會耍我嗎?”

  顧南潯這回是真急了,整個臉部都很猙獰:“我瘋了嗎?快跳下來,相信我。”

  林阡陌一咬牙就鬆開了手,還沒感到高空墜落的感覺就被穩穩地接住了。她摸到顧南潯的脖子那一瞬間就趕緊雙手摟住他,整個人賴在了他身上。

  顧南潯慢慢放她下來,讓她站好便走過去開始爬樹。誰知道那猴子見顧南潯兩三下就快爬上來了,立刻單手護住帽子就從另一側跳下了樹,又一蹦三跳地跑到了湖邊。顧南潯從樹上跳下來,跑了過去把那猴子堵在湖邊。那猴子有點蒙了,往後慢慢退。顧南潯氣勢逼人地往前走,打死他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一隻猴子搏鬥。

  那猴子見來者不善,目光裏透出的盡是寒光,幹脆大嘴一咧,一甩手就把帽子扔進了湖裏。

  林阡陌雙腿發軟地坐在地上,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裏。初曉在旁邊陪著她,小手拉拉她的衣服,擔心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媽媽,你怎麽了……”

  此時,林阡陌似乎被人扔進了另外一個無人的空間一般,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全部關閉,忽然回憶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那是在她和柏非結婚幾天後發生的事情。柏非一有空就喜歡在早間騎著他的白色越野單車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叢林裏。那天,林阡陌醒來後就發現柏非不見了,她本來就擔心和富家少爺的婚姻搖擺不定,這大清早就不見人著實把她嚇壞了。她滿屋子沒找到人,打柏非的電話也無人接聽。她急壞了,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自己偷偷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哭,跟丟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沒想到隔了一會兒客廳有開門聲,她趕忙抹了一把眼淚,拖鞋都沒穿就出去看,隻見柏非穿著一身純白運動衫汗流浹背地站在門口,正在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她就像一艘迷失的小船忽然尋找到了方向一般重新找回了那種歸屬感,懸著的一顆心瞬間落下,看著他問:“你去晨練了?”

  柏非扭過頭來:“是啊,怎麽起這麽早?早餐想吃什麽?”

  林阡陌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帶著柔情的微笑,她說:“想吃你煮的方便麵。”

  柏非撇撇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怎麽那麽愛吃方便麵啊?多沒營養。我下樓給你買麵包牛奶吧。”

  林阡陌心裏暖暖的,緩緩點頭道:“我剛剛打你手機,你怎麽沒接?”

  柏非一愣,從運動褲裏翻出手機,果然發現一個未接來電:“我騎單車去了,可能沒聽見。”

  林阡陌瞪大眼問:“你有越野單車嗎?”

  柏非點頭道:“有啊,在樓下的車庫裏,帶你去看看?”

  “好!”

  柏非帶著林阡陌見識了他的愛車,他給它起了一個特別帥氣的名字——白色風暴。

  後來,林阡陌跟發了瘋一樣跑遍市場,也買了一輛越野單車,也是白色的,不過上麵有黑色的條紋,看起來不像女孩子騎的,但是她就是愛不釋手。每天一有空她就跟著柏非一起早起在叢林裏騎單車,呼吸新鮮的空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很可能是最無聊的“早餐吃什麽”。可是那麽沒營養的對話,她卻覺得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都不可與之比擬。

  之後,林阡陌的鼻子被清晨的太陽曬紅了,柏非轉天就送了她一頂帽子,讓她以後戴著帽子去晨練,省得鼻子被曬得通紅,像童話裏的老巫婆一樣。她看了看那頂白色鴨舌帽,抬頭眨著眼道:“怎麽不是運動帽?”

  柏非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也是哦,我隻是覺得它適合你,那我拿去退了吧。”

  林阡陌趕緊一把將帽子抱進懷裏,擺擺手道:“別,我喜歡這個,別退。”

  從那以後,她一有空就戴著那頂鴨舌帽陪柏非晨練,隻可惜後來他們還是離婚了,她再也不能戴著那頂鴨舌帽陪他一起騎單車了。她有的時候做夢都在懷念那些時光,那些被陽光溫暖過的清晨,那些被雨露洗禮過的叢林。

  她把頭埋在膝間,小聲哭了出來,回憶洶湧而至,不斷衝擊著她的靈魂,讓她的靈魂都快要招架不住了。就在這時,耳邊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有人喊她的名字:“林阡陌。”

  她抬起頭來,眼睛裏的世界一片朦朧,她卻仍能看到對麵的男人俊秀的輪廓。顧南潯逆光站在她對麵,渾身被水浸透,他所有的頭發都粘在了額前,眉眼中看不出喜怒哀樂,卻令人感到有一種無法被看穿的情緒全部傾注在那雙深邃的眼眸裏。

  他把帽子遞給她,上麵沾滿了水卻完好無損。她仰望著他,像仰望一片觸及不到的星空一般:“你怎麽搞成這副樣子?”

  顧南潯驀地冷笑道:“我也不知道。”

  今天的遊園活動以這樣的一個結局告終,不知道為什麽初曉卻一點也沒覺得掃興,反而一整天都興致勃勃的。他掏出自己的小手絹坐在林阡陌的腿上,伸手去給開著車的顧南潯擦身上的水,一臉崇拜道:“爸爸是超人!”

  顧南潯扭過頭來淺淺笑了一下,捏了一下初曉的臉頰,不經意間見林阡陌正閉著眼睛,懷裏死死摟著那頂帽子,像是在祭奠什麽一般。他沉默了,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