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麒，你過來！”

  小姨的視線看向了我。

  我連忙走過去，見到小姨一臉的憔悴與淚痕，我的心就止不住的一陣發酸。

  “如果哪天小姨不在了。”小姨突然把我的手拉住，然後她用力的握緊，哽咽的說“你一定要替小姨好好照顧琳琳。”

  “媽，你不會的，別說傻話。”向琳琳在一旁，眼圈更紅了，她欲哭不敢的樣子，真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小姨的身體是自己的，沒人比她知道現目前自己身體的好壞程度，她說的話，就好像在托孤一般，聽得我急忙搖頭說小姨你會好起來的，琳琳最需要的人是你，有你在她身邊，才是琳琳最幸福的事。

  向琳琳也急忙跟著說對啊媽，我最需要你的照顧，你千萬別說傻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著話，向琳琳還朝我投來一個感激的神情。

  小姨強笑，她也顧不著這裏並非是病房，又伸手拉住向琳琳，然後把我們倆的手合壓在一起。

  我分明感覺得到，那一刻，向琳琳的手在顫抖，這還是我第一回與她握手，但卻仿佛在麵對小姨的訣別。

  那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琳琳，麒麒，無論你們倆以前多麽的生分，或者多麽的不待見彼此。”小姨紅著眼睛道“我隻希望從此刻開始，你們以後都要彼此尊重對方，因為一旦我真的離開的話，你們倆就是最親的親人了。”

  “媽……”向琳琳終究沒忍住，眼淚再一次滾落而下。

  “小姨……”我也難受至極，眼眶裏濕潤一片。

  小姨又望著我，含淚道“麒麒，對不起，以前小姨對你很冷漠，請你看在你媽的份上，別再怪小姨了，好不好？”

  我忙說沒怪你，這是心裏話，雖然小姨的確對我不好，但她終歸是我的長輩，而且我已經知道小姨得了艾滋病，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怪責小姨。

  謝謝你！

  小姨朝我說了三個字，她沒再說話，隻是手心用力再用力，把我與向琳琳的手死死壓在一起。

  這時，有名醫生過來，他勸慰了我們幾句，讓向琳琳趕緊去辦理入院手續。

  我們隻能強忍悲痛，向琳琳抹著淚去辦理手續，而我則推著小姨去了傳染科。

  由於是傳染科，我過去的時候，有護士讓我與小姨戴上了口罩，我再也看不到小姨蒼白的臉頰，她的一雙眼睛越來越沒有神采。

  當我把小姨攙扶到病床後，她乏力的雙眼好像已經睜不開，小姨躺在床上，說話的語氣也小了許多“麒麒，答應小姨好不好，替我照顧琳琳，小姨這一次，估計真的撐不下去了……”

  “小姨，你能行的。”我本想繼續開導，但小姨給我無力擺手，她不讓我說下去，頹力的苦笑，笑著笑著，小姨的眼淚就像泄洪般的翻湧出來。

  我急忙從袋子裏拿出紙巾，替小姨擦著眼淚，她此時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紅著眼睛看著我，一副乞求的模樣。

  我看得懂小姨想要什麽，於是，我難過的抓緊她的雙手，鏗鏘有力的道“小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向琳琳，以後隻要我有一口飯吃，就先拿給向琳琳吃；以後隻要我有遮羞布，就絕對會讓向琳琳穿著體麵；以後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不會讓向琳琳受到欺負，以後……

  我再也說不下去，顫抖著聲線，終於壓抑不住這種心痛的折磨，眼見著小姨含笑閉上眼睛，她的手心開始用力的告知我，她放心了！

  然後，小姨的手心猛然間失去了力道。

  不！

  我的眼淚瞬間奔騰而出，大喊著“別啊，小姨，你別嚇我啊，醫醫生，醫生……”

  聽到我的哭聲，病房外急忙跑來了一男一女兩個醫護人員，男的是醫生，女的是護士。

  我急忙讓開，眼淚大滴大滴滾落，我焦急的說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小姨吧。

  男醫生看了我一眼，說別哭，他急忙走到小姨跟前，用聽診器觀察了一會，又用手去扒開小姨的眼皮。

  那名女護士仿佛已經意識到什麽，慌忙給男醫生說“趙醫生，患者剛送來我們科室，是婦科轉來的，也是我們科室的常客。她的女兒還在本來入院手續，進病房的時候，我覺得病患好像沒這麽嚴重，沒想到……”

  男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我，他臉色微微有些歉意，問我“你是病患的侄兒嗎？”

  我連聲說是，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填滿心坎，我開始心慌意亂，感覺整個人的後背都在發涼。

  “真是抱歉，我們無能為力了。”

  男醫生吐出一口氣道“病患是多年艾滋病感染者，她能夠堅持十多年，已經是奇跡，節哀吧！”

  節哀！

  不！

  頃刻間，我的腦子就像被雷電給擊中，醫生說節哀，那不就是說小姨她……

  不，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於是腦子眩暈般的急忙拉著男醫生的手，哭道“醫生求你了，救救我的小姨吧，她前幾分鍾還再跟我說話呢，她沒死，求求你了，嗚嗚……”

  我哭著哭著，拉著男醫生的手直顫抖，整個人就好像被抽空了力氣，然後啪嗒一下給男醫生跪下，我求他救下小姨。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人不能跪！

  那都是屁話！

  我跪下，隻想讓小姨跟我說話，我隻想還能聽到小姨叫我一聲麒麒，她才四十一歲啊，這麽年輕，怎麽能說走就走了呢？

  “小夥子！”見到我跪著求他，男醫生急忙用力把我拉起來，女護士也在幫忙。

  男醫生說“你家小姨剛才還能說話，其實是回光返照，她的病況實際是已經病入膏肓，她給你交待的話，算是遺言吧，她交待完畢，整個人也就徹底放心了，她走的很安詳。”

  這一下，我徹底相信小姨走了，她再也不可能叫我一聲麒麒了，我在這個世界上除開我媽，僅有的血緣至親之人，我的小姨死在了醫院裏。

  小姨！

  我朝著病床上含笑去世的小姨大喊了一聲，然後我跪在了病床前，伸手拉住小姨還有溫度的手，我哭著喊著她，我大聲的告訴她放心，我會照顧向琳琳，我會窮盡一生去照顧！

  我的哭聲，我的悲慟，我的呐喊，我的無助，統統襲來，那一刻，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男醫生歎息一聲，拍拍我的肩膀走出了病房，而女護士也有了泣聲，她其實見慣了病患的生死，本不該落淚的，但女護士被我感動了。

  她走到我身後，輕聲說“小夥子，堅強些，大人走了，你們的生活還得繼續。”

  我還是繼續哭，除開哭泣，我真不知道還能幹嘛，第一次麵對人類的生死，卻不曾想，是麵對我的親小姨。

  “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向琳琳的哭喊聲，緊跟著，她就衝到了病床前，她撲在小姨身體上，大喊著媽。

  那一聲聲媽的呼喚，聽得我甭提多痛，眼見向琳琳還撲在小姨身上不鬆手，我急忙起身去拉向琳琳，我說琳琳別這樣。

  “媽，我的媽呀……”

  砰咚一聲！

  向琳琳大哭了一聲，整個人轟然間倒了下去，就連我都沒反應過來。

  向琳琳直接暈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