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開門
作者:殘音閃爍      更新:2021-03-29 22:33      字數:4353
  落霞城。

  時至黃昏時分,地上一片緋紅碎金之色。

  朝鳳樓內還是和往常一樣,在外麵排隊等待的客人整條街都是,酒樓有酒也有菜,但若是說朝鳳樓最招牌的,還是它那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菜品,以及那愈是冷淡,客人就愈是趨之若鶩,一發不可收拾。就好像是那冷麵嬌容顏的女子,讓那男子見了便傾心,她越是冷淡對之,其心底裏的騷動就愈是瘋狂如蟻群爬土堆,飛蛾撲火在所不惜了。

  朝鳳樓就是如此。

  掌櫃的是從未露過麵的,也可能是她露麵了,但是卻沒有一人能夠認得出來,這就是掌櫃的的本事了,別人學不來。攫欝攫

  後廚,一位看著慢悠悠,但是手上動作極快的光頭男人正在小心地擺盤,周圍的廚師都是在外麵數一數二的大廚,但是在他的麵前,也都是學徒一般,在手上清閑的時候,便會站在光頭男人一邊,也不打擾,就是默默看著,學習技藝,偶爾還會點點頭,以表達內心難以言喻的尊敬之情。

  本名為“趙樹枝”的光頭男人,平時大家都叫他的外號“光頭”,所以他偶爾會忘記自己原本的名字,有時候被問到自己叫什麽名字的時候,男人也覺得不好意思,說的坑坑巴巴,手不安分地在光亮的腦袋上摸來摸去,手足無措。

  城中其實有不少年輕的女孩暗自對他有著某種期待,因為他看著老實憨厚,而且燒的菜還那樣好吃,再說了,他長得也不差。綜合以上幾條原因,趙樹枝在城裏的人氣,其實還是很高的。隻是不知道為何,他這麽多年依舊是獨自一人生活,也不娶妻生子。偶爾有老食客問起,說要給他介紹介紹,也都被他推脫了過去,客人也就歎息他這一好人,怎麽就沒個幸福圓滿的家呢?

  這天夜裏,落霞城飄下雪花。

  閃爍著在月光和燈光下麵,飛旋在一陣看不見的寒風中。

  趙樹枝買了幾壺酒水回家去,雖說朝鳳樓內也不乏好酒,但他還就愛喝那第一天到落霞城去的那家酒鋪,喝的那一壺酒。酒水好不好喝不重要,重要的是每當提起酒壺,喝酒下肚的時候,可以不忘初心。時間長河打身岸,有些事情可以忘記,有些事則萬萬不可記不起。

  “一晃眼已經這麽多年了啊。”趙樹枝點了盞燈,把酒壺從懷中取出來放在桌上。屋子不大,但是住著很安心,對他來說,他隻需要這麽大的地方就已經充分足夠了。

  趙樹枝揭開酒封,聞了聞,然後笑著喝酒下肚,渾身都是暖的。

  在他喝完酒,準備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趙樹枝突然變了下身子,屋子一角,突兀出現了一根黑色的“釘子”樣的東西,不一會,整麵牆壁都融化坍塌下去,屋外的雪花都飄了進來。那根黑色的釘子掉落在地上,發出金屬般的聲響,然後很快消散開來,變作一灘黑色的水沒入地麵了。

  “居然找到了這裏啊。”趙樹枝一點也不意外,眼睛看向一邊,手上多了個做菜用的大勺,他神色冷峻,說道:“現身吧。”

  “嗬嗬嗬。”一襲黑袍好似無身軀一般,從屋外飄進屋裏,這下屋裏屋外溫度都一致了。

  趙樹枝扯了扯嘴角。冷聲道:“原來是你,怎麽,海裏待夠了,終於想通了想要來陸上生活了?”

  “哈哈哈,您還是這麽幽默風趣,”黑袍笑得大聲,“找了你這麽多年,終於讓我找到了,我真的很開心啊。嗬嗬……”

  “哦?是嗎?”趙樹枝驀然消失,然後出現在黑袍身後,一記大勺落下。

  電光火石間,黑袍縮作一團,躲過那一記多半會讓他半死不活的大勺,然後瞬間移動到屋子外麵。

  趙樹枝眼神向外一掃,然後腳步一踏,下一步就出現在了城外的雪地上,他眼神淩厲,看著周圍的白茫雪地和漫天的飛雪,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日子。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

  趙樹枝笑了笑,有些慘然。

  有時候確實是自己高估了理想,反而低估了生物的本性。

  那一襲黑袍出現在趙樹枝不遠處,風吹起他的袍子,他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下跳躍著,宛若一道溪澗冰封。他拉了拉頭上的兜帽,尖銳的牙異常地長,擠在嘴外,“跟我回去!”他吼道。

  趙樹枝看了眼那襲黑袍,“都還沒完全修煉成人形,就敢來找我?”

  “那又……怎樣啊!”黑袍手掌撫地,藍光一閃,趙樹枝立即倒退掠去,他看向地麵,一道道巨大的冰錐從地上升起,離地射向天空炸開,無數冰淩碎片降落下來。

  黑袍右手一握,周圍天色瞬間轉換,趙樹枝落在地上,看向周圍,“領域麽。”

  一道冰錐射向趙樹枝,被他匆匆躲開。巘戅lollolxo戅

  在領域下,趙樹枝渾身都被壓製著,動作都有了些許的凝滯,他看向那襲黑袍,在還未完全修煉成人的情況下使用領域,是一個不太聰明的做法,因為領域極耗費元力,一旦時間一過,被趙樹枝耗了過去,那對麵那人就是一具屍體了。不過,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等他消耗元力,還不如自己去破了這領域來的輕鬆。

  “可惜了。”趙樹枝歎道。

  “什麽?”黑袍渾身的氣勢在瘋狂上漲,他咬著牙,手臂上的肌肉漸漸膨脹起來,身後浮現出一尊巨大的元神真相,是一條遮天蔽日的巨鯊,渾身呈灰藍色,頭頂有一根長長的尖刺。其周圍出現一片浮在虛空之上的海域,無邊無際,深藍色的幽暗境地。

  “跟我回去,到了南海,什麽要求都滿足你。不就是和域外異族合作嗎?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再說了,究其根本,我們和他們也算是同源一族。等到時候統領這方天地,把大陸拽入海底,我們就能建造屬於我們的海底王國了!這難道不好嗎!?”黑袍頭頂的兜帽脫落下來,他全然不在意,聲嘶力竭地朝著趙樹枝喊道。

  “不,不對的。”趙樹枝搖搖頭,眼神堅定道:“這並非正義之事。”攫欝攫

  黑袍右手一揮,“別跟我扯什麽正義不正義的,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一道海潮鋪天蓋地而來,趙樹枝拿起手中大勺,從中間將海潮一分為二,朝著身側激蕩而下。

  雖然是虛無領域中的海水,但確實能讓人溺死在其中,黑袍的領域之中的海水,即使你是水生動物,也是能溺死在其中的,這也是他即使還未完全修煉成人,但是卻敢來找趙樹枝的底氣所在。

  “你難道忘了那些人類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嗎?你難道忘了他們是怎麽死的了嗎?你難道都忘了嗎!?”黑袍怒道。“那些人,難道就是正義了?!你難道要一直抱著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過一輩子嗎?!我怕啊……我怕你死在人類的手裏,被其烹殺,我怕你死在你自己的理想裏啊!”

  趙樹枝呼出一口氣,說道:“不論如何,傷害任何人總是不正義的。”

  “嗬,什麽狗屁不通的正義?我不知道什麽是正義不正義的,你自以為的正義難道救了你嗎?那我可真的不知道正義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樂了。你看看現在的自己,哪還有當初的那個樣子了?”

  趙樹枝笑了笑,“現在的我也不跟你談什麽正義不正義了,現在的我,隻想做一個善良的人。”

  黑袍咬牙道:“不可理喻!收起你那虛偽的笑容吧,你到底快不快樂,我看得出來,即使你修煉成了人,但你要記清楚了,你終歸不是人!”

  “既然帶不走你,那就分個生死吧,不論是咱倆誰死,都能死了那份心。”黑袍道。

  趙樹枝皺眉道:“別逼我。”

  “我就是要讓你死了那份心,把你那套關於正義的說辭徹底給粉碎掉!”黑袍雙手合攏,天空忽然暗下,他身後那個巨鯊帶著窒息般的海域,整個朝趙樹枝襲來。

  趙樹枝皺著眉,歎了口氣,抬起一手,握緊炒菜用的大勺,自他腳下出現了一圈光紋,然後迅速擴大,作為一道屏障擋在了趙樹枝身外。

  深海海水將此方天地完全遮蓋,趙樹枝瞥了眼,屏障外已經結起了一圈冰霜,整個屏障在海水的衝擊下搖搖欲墜。

  趙樹枝眯起眼,前方的幽暗藍色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在迅速逼近。

  看來隻好這樣了,趙樹枝暗自下定決心。

  他身形變了變,整個人好似膨脹了一圈,然後他另一隻手掌貼在屏障上,說道:“領域,開!”

  話音剛落,屏障的光澤煥然一新,然後就以一種聞所未聞的恐怖速度開始迅速地膨脹起來,那條巨鯊在到達屏障外一寸距離的刹那,瞬間分崩離析,炸裂開來。角落裏,黑袍捂著嘴,血滲了出來。他看著那道身影,聲音沙啞:“不愧是你。”

  這次他前來找他,沒有和任何人說,本來想著能將他帶回去,但還是他自負了。這裏,終歸不是南海。

  整個天地瞬間改天換地,而且還向外再擴大了不止一倍。

  趙樹枝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黑袍的身前,他手上的大勺抵在黑袍的心髒處,現在他要是想,隨意可以處置黑袍的性命。趙樹枝看了眼視死如歸的年輕人,沉了口氣,然後歎道:“我不想殺你,你走吧。”

  黑袍咽了口血,沙啞道:“為何?難道是為了你所謂的正義麽?嗬……”

  趙樹枝搖了搖頭,“今日你我若是境界相同,死的那個,必定是我。”他看著麵前的這個年輕人,依稀能看到以前的那副孩童模樣,時光荏苒,故人不再,都變了,“我不想這麽優秀的一個年輕人,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我的手上,死在陸地上。”趙樹枝說道。

  黑袍頹然跪地,咳嗽道:“戰火將起,到時候我們就是敵對身份,你現在若是不殺我,他日再會,我必定殺你!”

  趙樹枝笑了笑,突然有些豁然開朗,“為何總是無法填滿呢?現在固守一方,和平共處,不是很好嗎?”

  “所以才叫啊,嗬……不對,該叫理想才對嗎?”黑袍扯了扯嘴角。

  趙樹枝看了眼天上,念頭一起,領域便瞬間解除了。現在他即使站著讓他打,估計後者也無力再戰了。趙樹枝有些恍然道:“站在你的角度來看,和域外異族聯手,聯合整個海域來占領陸地,看來才是正義的啊。”

  黑袍不耐其煩,“別再扯什麽正義不正義的了,我聽夠了。”

  趙樹枝摸了下年輕人的頭,被後者一掌拍開,“滾!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趙樹枝笑了笑,說道:“你有你的正義,我有我的正義,隻是立場不同罷了。”趙樹枝看了看周圍,說道:“你快些走吧。落霞城裏,還是有不少修為高深的人在,找你的說法,現在的我,和他們才算是一夥的,等會要是發現了你,估計你想回去都難。”

  “哼!下次見麵,我定然取你性命!”年輕人拉起兜帽遮住臉,轉眼就消失在了麵前。

  “好啊,我等著。”下次見麵,希望能讓他嚐嚐自己的手藝啊。

  趙樹枝站在原地,突然覺得有些失落,本該是個他鄉遇故知感人場景,怎的就成了打打殺殺的場麵了?唉,趙樹枝歎了口氣。這也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幾次歎氣了。

  天朗氣清,道阻且行。

  為善之途陡峭且險峻,要付出汗水的啊。

  趙樹枝低頭,擦了擦手上的大勺,唉,好好的一副做菜的家夥,居然被自己用來幹架,真是辱沒了它。

  他緩緩走向落霞城,身形一閃,出現在了屋子裏。

  看著屋裏一片狼藉,趙樹枝心疼不已。

  要不,今晚住朝鳳樓裏吧?趙樹枝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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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雪城。

  一位白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站在城牆下麵,他看了看城牆,用手在城牆上不知在比劃著什麽。

  過了一會,年輕人拿出一根畫筆出來,在城牆上畫了一扇門出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麵前畫出的這扇門化為具象,年輕人朝裏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嗬嗬。”年輕人笑了笑,悠然走入落雪城中。

  軍帳外。

  林葬天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