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妨一試?
作者:殘音閃爍      更新:2021-03-29 22:33      字數:3985
  荒野,蒼涼,悲愴。撲麵而來的風壓已是難以承受,風沙未至,“勢”先至。難得來此地,沒想到“待客”竟如此周到。

  林葬天隻是拔劍。

  一道恢弘劍氣眨眼即到。

  如海如潮的漫天黃沙,像是撞上了一座飛來的【劍塚】大山,砰然四散。

  星花她們身上壓力小了不少。“魔女”注意到,林葬天腳下蔓延出一道道細微的裂紋。

  “沒想到這環境現在竟然如此惡劣了。”林葬天歎氣道。他放眼望去,被劍氣攪亂的風沙,又開始重新匯聚起來,仿佛不把林葬天他們這些“外來客”驅逐出去就誓不罷休似的。

  一身黑衣的“魔女”站在林葬天一旁,眯眼仔細往遠處瞧去,那裏風沙走石,肉眼可見的駁雜元素四處流竄。若是今日去了,估計就是個“有去無回”了。她看向身邊的男人,一臉平靜,依舊是那副模樣,好像很難有事能讓他情緒起伏變得很大。就像他說的,“活著活著,就慢慢變得很難有什麽大喜大悲了。”對此她不予評價,畢竟她也才不過活了十幾載,難以有那樣深刻的經曆。不過就拿大喜大悲來說,她這輩子確實沒碰見過幾回。她拉拉林葬天的衣袖,“現在怎麽辦?”

  林葬天微笑回應道:“走一步看一步嘍。”

  “看來你挺自信的。”

  “何以見得?”林葬天拄劍在地,把寬大的袖子往胳膊上麵挽了挽,一直目視前方,仔細觀察著這方天地的靈氣流轉,指望著能從中看出什麽規律來。

  她唯有一張俏臉雪白如玉,卻偏愛黑色的穿衣搭配,加上烏黑長發,整天在山林裏東竄西走的,也難怪鎮裏人把她視為妖魔。不然以她的樣子,除非是有修道高深之人仔細觀察,或是她自己顯露神通的話,根本和常人無異。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隻是這樣覺得。”

  林葬天哦了一聲,也沒說什麽。將月壺劍鞘交給星花。星花抬頭問道:“你要做什麽?”林葬天揉了揉星花的頭發,軟軟的金色微卷發散發著陽光的味道,身旁那位穿得漆黑的女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更願意待在她的身邊。林葬天微笑著回答星花:“劍鞘拿著防身,劍沒了鞘斂藏鋒芒,劍氣會更厲害些。”

  “你真的去過魔都吧?”星花擔憂地問道。

  一身黑的“魔女”也看過來。

  林葬天震了震衣袖,那些附著其上的沙粒隨即消散,“當然啦。”林葬天低頭拿劍,劍尖朝下,左手搭在握劍右手之上,在劍尖與那遠處漸漸匯聚成型的“風沙”之間,好像有一條吹不散的透明絲線相連。

  林葬天嘴角微揚。

  找到了!

  遠處逐漸成型的風沙中央,一粒精粹無比的雷電正在悄悄醞釀。大地之上的自然萬物,

  皆有不可阻擋之雄偉巨力,能夠輕易磨滅渺小如沙粒的人類這般存在。

  故而林葬天之前才說,“與天地鬥”。這不是與天地相爭是什麽?

  林葬天深吸一口氣,一身劍意濃鬱異常。

  星花和“魔女”都後退了幾步,避免林葬天分心。

  林葬天眼神古井無波,一身劍氣淩然,充斥方寸之間。就匯聚於劍尖那一點。

  風沙比之前的“聲勢”還要浩蕩些,遮天蔽日的。相比之下,林葬天他們幾人,就更顯得渺小了。

  林葬天抬頭看了眼遠處,然後便落劍於大地之上,那一點劍光飛速奔向遠處,沿著那條在狂風中搖擺不定的透明“絲線”,在觸碰到風暴中心的那粒雷電之後,星花她們隻覺眼前一片雪白,暫時失明了那麽幾個呼吸的時間。耳邊的聲響亂糟糟的,即使有了林葬天給的那個劍鞘作為抵擋,仍然還是覺得耳膜疼痛不已。

  隨著視線漸漸清晰,星花她們也就看到了癱坐在地上的林葬天。拿出一直沒舍得吃的【莫修斯果實】,丟入口中,隨即眉頭舒展開來,輕輕咳嗽幾聲,吐出幾口汙血,麵色紅潤了幾分。沒辦法,與天地鬥,著實是有些托大了。這地方危險更甚往昔,估計再過幾百年就會整個消失在這個世上了。這天地間的許多事情,沒得道理可言,無序即是有序,無常即是有常。這麽些年走南闖北,幾次三番的輪回,也算是琢磨出了不少道理和心得感悟。

  遠方異象漸漸平息,想要安穩度過這條單行道,還得與這天地間的亂象再爭上一爭。

  林葬天歎了口氣,遙望異象後留下的些許跡象,若不是曾經來過一回,而且那次還差點就有去無回了,不然這次真的是找死了。還好之前摸索出了一條捷徑,不然要憑著現在的境界去找那微乎其微的靈氣規律,根本狗屁找不著!

  星花她們將林葬天扶起來。林葬天一手搭在劍柄上,另一隻手指了指前方,“道路明朗,隨我來。”說著便往前走去,“跟上我,不然很容易走丟的。這方天地不同於我們平時所待的大洲,這裏可沒有什麽秩序可言,一個不小心,就是天人永別。當心了。”

  星花他們應了一聲,跟在林葬天身後,小心翼翼地走著。周圍依然有龍卷在大地盤旋而走,巨石高高揚起,遮天蔽日的風沙,灰白色的天空映入眼簾,死寂之色濃鬱。所幸她們發現,跟著林葬天走的這條路還算是安全,這一路走來,風沙亂石皆在一旁砸下,激起碎石沙塵無數,唯獨她們所走的這條“羊腸小道”,也無風雨也無晴。

  天地寂寥,聒噪的聲音聽得久了也就不那麽聒噪了。

  一身黑衣的女子緊緊抓著星花的手,跟在林葬天身後。看著眼前這位手中

  拿劍,衣袍獵獵作響的人,她輕聲道:“能問你件事情嗎?”

  “可以。”林葬天說道。

  “你修道,是為了那傳說中的長生不朽嗎?”她問道。

  林葬天坦然道:“是。”

  她沒有說話。

  星花抬頭看她。她低頭,星花衝她笑了笑。她有些疑惑。

  還是有很多東西都不懂,想懂,也想不懂。

  林葬天沉默片刻,又說道:“我所求的長生不朽,即是為了不再經受分離之苦。世人常說‘有緣再見’,但有的時候,人與人是沒有再見的機會的。”林葬天笑了笑,“世事無常,說的就是這個吧。”

  星花輕輕歎氣。

  他總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悲傷啊。

  一身黑的女子突然說了句:“以後叫我暮吧,別總是姑娘姑娘的叫我了。”

  林葬天笑道:“也好,不過你怎麽會想到要叫這個名字?”

  現在有了新名字的暮說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想到的。”

  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也算是她的一個特點吧。

  林葬天微笑道:“那以後就叫你暮了?”

  “嗯。”她低頭看向星花,星花咧嘴一笑。她眨了眨眼睛。不懂。

  是不是互相知曉了姓名,就是說明認識了。“認識了”從別人嘴裏聽到過許多回,好像都帶著不一樣的意思在裏麵。從說話的人的神態、舉止、以及說話的口吻開始,一切就會慢慢變化,常為不同。暮總是覺得自己離“人煙”太遠,想要接近,卻總是害怕。

  現在,好像有些不太一樣。眼前的這兩個人,都不會帶給她太大的壓力,和他們待在一起,總是很舒服,很安心。

  奢望到了現實麵前,脆弱剔透。

  她想,這會不會是一場夢呢?為何會覺得如此安心,好像躺在溫和的湖水裏,頭頂就是繁星明月,手邊觸手可及的野花矮草,鼻尖上落著一隻紅蜻蜓,倏忽遠去,飛向漫漫山野,看日升日落,昏黃紅豔掛滿天邊,火燒雲層被風吹移,人間寒暑,就這麽不經意過去……

  美好,向往這樣美好、平穩的心境。

  林葬天沿著地上那條肉眼漸漸可見的“路”不斷變換著方向,他走得不快也不慢,眼角餘光瞥見跟在後麵的暮和星花,這兩位跟得很緊,生怕一個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周圍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天災,真不是隨便一個元帝境界的人能夠應付的了的。一個在眼中的小小黑點,驟然變大,砸向身旁,驀然形成一個巨大的坑窪,黃沙湧入其中,眨眼間又將其填滿。

  果然和“天地”二字扯上關係的,都不簡單啊。

  林葬天雙袖被“道路”兩側的風刃席卷,早已被撕碎裂開,他握劍手臂抬起,在地上點了幾下,大致判斷了下接下來的方向,然後雙指

  並攏,在劍身上刻畫了符篆文字以及法陣要素,二者相會相融,然後分開而行,潛入地下半分,留在劍身半分,二者成了片刻的“一體”。林葬天眼神一凝,看向道路前方的某處。那裏有一點搖晃不定的光影,若不是如此行事,這漫天風沙還真的發現不了那處。林葬天拿起月壺劍,震了下衣袖,罡風四起。林葬天轉身說道:“我們就快到了,接下來你們抓緊我的袖子,無論發生什麽,千萬別鬆手!”

  暮和星花照著林葬天說的做了,兩人抓著林葬天的寬大袖子,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麽樣。說來也奇怪,雖然心中千萬想法浮現,卻唯獨沒有不安。

  三人在往前走了幾步後,一股莫名的力量將三人突然抬到高空,就快要沒入灰白雲層當中。“抓緊了!”林葬天一身劍意淩然。

  在三人漸漸升高的過程中,那個之前看到的光影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林葬天他們的頭頂。三人這才看清那光影的真麵目,是一輪黑色“絲線”纏繞的巨大光圈,圈外,是一番沒見過的風景。還沒仔細看,三人就被丟入其中,光圈閉合,於外界又再次歸位。

  星花睜開眼後,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山上,眼前是一片紅色的原野,大地上有著許許多多磚紅色的小山,形態詭異,就像是一個個風幹後的巨人,矗立於蕭蕭風中。

  暮看著眼前景物,好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彎著腰,雙手抓著頭,眼睛裏不斷溢出淚水,“這……這就是‘魔都’?”

  林葬天看了眼站在山上邊緣處的暮,她正回頭望向林葬天這裏,滿臉淚水。林葬天點頭:“是你的故鄉。”

  暮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似乎是有段時間在這裏待過,但是為何會……

  林葬天走到暮的身旁,星花跟在一旁,眼神擔憂。林葬天輕輕地拍了拍暮的肩膀,“既然來了,就找回你那段丟失的記憶吧?或許等你都想起來了,也就不會再像現在這麽傷心了。”

  暮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抬頭問道:“我現在……傷心?”

  星花眨了眨眼睛,有些心疼她。

  林葬天微笑道:“嗯,但卻是個值得高興的事。”

  暮皺了皺眉,不解林葬天此語何意。

  林葬天看向這方就連雲彩都是紅白相間的紅色的天地,說道:“有‘情’總比無‘情’好。雖然有傷心,但也會有更多豐富的美好情緒將它填滿,然後總會有一天會忘記,即使想起來也覺得不痛不癢,釋然一笑。有‘情’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希望你能知道這一點。”

  “是嗎?”暮說道。

  林葬天迎風而立,笑道:“不妨試一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