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誰道人間皆是冬?
作者:殘音閃爍      更新:2020-09-22 20:24      字數:5328
  這一日,林葬天他們在一處小河邊停留。

  洛梅雙手捧起河水,看了看水上自己的倒影,歎了口氣。

  唉,最近都變得滄桑了許多。

  想到這,她就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那個一路上帶著自己這一夥人到處瞎走的人——林葬天。林葬天似乎是察覺到了洛梅幽怨的眼神,回過頭來,衝著洛梅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怎麽的?笑一笑就完事了?這一路上的磕磕碰碰該怎麽解釋?洛梅煩躁不已,狠狠地用水揉搓著臉蛋,想要讓這清涼的水使自己冷靜冷靜,不然的話,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忍不住想要拿竹劍削他的衝動。

  這一路上,洛梅原本以為林葬天不會像之前那麽無聊,專門找一些不好走的路走。而是會為了趕時間,加快速度,盡量地走一些寬敞的官家大道。可是事實證明,洛梅她真的是想多了。這一路上,林葬天帶著洛梅他們可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溝溝壑壑,彎彎繞繞。險遠的山穀、破舊的老廟、古怪的老村莊…… 還有好多地圖上看不到的地點,洛梅感覺他們差不多都走了個遍。不過這一路上,倒也不算是多無聊,所以洛梅還算是可以接受林葬天這稀奇古怪的想法。不然的話,想必那把竹劍早就已經伸向林葬天的脖頸了,兩人還會這麽相安無事?

  一路走來,見識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有一次幾人經過一處山林,裏麵有些長著不知名花朵的花樹。

  黑黑的枝幹,粉白的花。

  老樹抽條,撲簌簌地落下了不少的幹枯枝葉,還是有些泛黃的綠色。當時林葬天默默地看著這些花數不一的樹木,笑著跟站在旁邊的許清說道“像這種樹,上麵開的花是有些意思的,據說是過一年多開一朵花,所以看樹上的花朵樹目,就差不多可以知道樹的年齡了。”

  許清了然,點點頭,指向旁邊的一棵樹,琢磨了一下,對林葬天說道“那這棵樹已經有九十六年了?”

  林葬天順著許清指著的方向,看了看,然後笑著說道“許兄少數了一朵。”

  許清疑惑道“怎麽會?”然後他就又數了一遍,然後看向林正英,問道“不多不少,隻有九十六朵花啊?怎麽會少數了一朵呢?”

  林葬天走到那棵樹的跟前,指了指一個小小的嫩芽,然後示意許清看向地上的落花,說道“這個是新長出的雛花,地上的是剛落下沒幾天的舊花,所以許兄是真的少數了一朵。”許清無奈地笑了,然後湊近那棵樹木,仔細地看了好久,然後說道“明白了。”

  之後的幾天,許清時不時地就去找林葬天聊天,不過都和修行無關就是了。對此,洛梅等人也算是習慣了,奇怪人做奇怪事,其實一點都不奇怪的。

  還有一次,幾人經過一處險遠的山穀,驚奇的是裏麵居然有一個小村莊。人們安居樂業,怡然自樂。似乎他們並沒有和外界接觸過,因為他們竟然連現在是什麽朝代都不曉得,隻知道自己是哪國的人。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想要走出這個山穀的想法,倒不是因為山穀險,路不好走,隻是因為他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就挺不錯的,生活得很開心。這其實已經有足夠的理由了。

  林葬天他們受到了村長的熱情款待,飯後,村長找到了看起來像是這一夥人的領頭,也就是林葬天。他和林葬天聊了幾句,然後就開門見山地說道這個地方是他們全村的世外桃源,所以希望林葬天他們出去後不要到處傳播這個消息,他們村裏的人想要遠離世俗,安靜地生活。林葬天笑著答應了,並且保證絕對不會外傳。老村長於是開心地回到家裏拿了兩壇好酒,送給了林葬天。作為一個愛酒之人,林葬天自然是爽快地收下了,不過這使他遭到了洛梅更多的白眼。

  有這麽愛喝酒嗎?洛梅扶額,真的不想說自己認識這個人。有些丟人誒。

  幾人告別了村莊,許清湊在林葬天身旁,輕輕地說道“林兄,那酒能給我一壇嗎?”林葬天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許清也是一個愛酒之人,瞥了眼許清,林葬天笑道“你一個【潛陽宮】的大師兄,居然愛喝酒?”許清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我畢竟也在山下遊曆了幾年,這些市井人家的佳釀,我還是很喜歡的。”

  林葬天隨手遞給許清一壇酒,笑道“行吧,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多正宗的佛家子弟。”許清趕忙接下林葬天遞來的那壇酒,笑嗬嗬地說道“謝謝林兄了,其實酒這東西啊,對於修習佛法還是很有用的。你不懂,嘿嘿。”林葬天挑了挑眉,問道“怎麽說?”

  許清啞然,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來了句“林兄,你不是我們佛家弟子,你不懂。”林葬天啞然失笑,拍了拍許清的肩膀,道“你真的以為我不了解你們佛家弟子?”許清神色尷尬,作為【潛陽宮】的大弟子,他這些年遊曆在外,別的不說,對於這市井間的佳釀,可謂是愛不釋手,慢慢地變得極其好飲酒,隨身都會帶點酒水。

  不然的話,口渴的時候喝什麽呢?

  有的時候他也會想,難道她不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酒氣?一想到這裏,他就有些犯愁。看來自己真的是不適合修習佛法啊,自己還是更適合像林兄那樣,做個純粹的江湖人。他揭開酒的泥封,抬起酒壇,仰頭喝了一口酒。他舒暢地長舒一口氣,讚歎道“這真的是好酒啊!”林葬天嗅了嗅,搶過許清手上的酒壇,仰頭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說道“確實是好酒!”林葬天眼睛一亮。這壇酒,應該超過三十年了,在尋常的地界,能釀出這樣品質的酒也是極為難得了。

  林葬天突然發現許清正幽怨地看著自己,許清難過地說道“林兄,你不是還有兩壇酒嗎?”林葬天麵不改色地說道“這好酒吧,得省著點喝,不然的話以後喝到那些劣酒的時候,沒有好酒的比較,怎麽會感到安心呢?”許清巴巴地看著林葬天手裏的那壇酒,意思明顯,你要是還不把酒給我的話,我可能就會做出一些你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許清正準備纏著林葬天的手,惡心一下他的時候,誰知道林葬天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樣,迅速地把手抽了出來,將那壇酒交給許清,然後往旁邊走了幾步,離許清遠了一些。許清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趕緊收下那壇酒,蓋上蓋子,防止酒的香氣跑掉。他笑嗬嗬地對林葬天說道“林兄啊,你跑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說著,就要向林葬天那邊走去。

  林葬天突然開始跑了起來,向前衝去。留下了身後錯愕的洛梅一行和正準備捉弄一下林葬天的許清。許清突然也跟著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哈哈大笑道“小寶貝,你別跑啊……”

  洛梅他們突然發現,一直在前麵的林葬天在聽到那句話後,腳步突然踉蹌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奔跑。隻是姿勢有些狼狽罷了。

  幾人頓時哈哈大笑,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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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次幾人路過一個小村莊。這個村莊有些奇怪,有著許多“提籠架鳥”的老人,蹣跚而行,四處溜達,不緊不慢。

  他們帶來的鳥有的是兩籠——多的可至八籠。若是帶七八籠,就非坐著馬車來不可了。車把上,後座,前後左右都是鳥籠,安排得十分有條理。看到它們平穩地駛過通向山間的密林小路,也是有趣。——坐在車上的主人自然是十分瀟灑自得,神清氣朗。

  林葬天他們發現,不管是賣豆腐的攤位上,還是那些尋常的人家,攤前的小樹上都會有一籠鳥。這或許是他的夥伴吧?遛鳥的大部分都是年長的老人,平時閑來無事,便溜溜鳥,四處轉悠轉悠。慢慢悠悠,一天也就這麽過去了。

  也是美哉。

  其實帝國內倒是有類似的人,對於那些無法修行的普通生物,作為天生自認為是食物鏈的主宰的人類,自然就把它們當作是手中的玩物了,隻是不知道那些可以修煉的和修煉有成的同族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鳥為什麽要“溜”呢?聽老人的說法,好像是不溜不叫的緣故。鳥必須要習慣於籠養,習慣於喧鬧擾攘的環境。等到它習慣於與人相處的時候,它就會盡情地鳴叫。這樣的一段馴化,術語叫做“壓”。一隻生鳥,至少得“壓”一年。

  讓鳥學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它聽別的鳥叫,因此養鳥的人經常會聚在一起,把他們的鳥揭開罩,掛在相距不遠的樹上,此起彼歇地賽著叫,聽這裏的老人說,這叫做“會鳥兒”。養鳥人不但彼此很熟悉,而且對他們朋友的鳥的叫聲也很熟悉。鳥應該向哪隻鳥學叫,這得由鳥主人來決定。至於選擇哪些鳥學叫,這就是鳥主人的事情了。老先生拉著林葬天他們侃侃而談,仿佛有著說不完的話。

  鳥叫的音色是各種各樣的。有的寬亮,有的窄高;有的鳥聰明,一學就會;有的笨,一輩子隻能老實巴交地叫那麽幾聲。有的鳥害羞,不肯輕易叫;有的鳥好勝,能不歇氣地叫上好久。

  養鳥是很費事的,除了溜,預備鳥食也是一件不小的難事。老先生喝了杯茶水,繼續侃侃而談,自來熟的老爺子也不管這些年輕人愛不愛聽,不過既然那個年輕人問了,他便知無不言了。

  趙靜直和莫雲符倒也是挺感興趣的,認真地聽著,洛梅看人家是長輩,也就耐著性子聽著,不過她暗暗下定決心,等會一定要狠狠地揍那個可惡的林葬天一頓,什麽都感興趣,什麽都問,真的是…… 無話可說了。

  老人很高興現在的年輕人對於這些東西還感興趣,不像家裏的那幾個小子,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家,長得一表人才的,還願意陪自己這個老頭子聊聊天。於是老人繼續說道養鳥人所重視的,除了鳥本身,便是鳥籠。鳥籠又分圓籠和方籠兩種。一般的鳥籠也就二三十銅錢,有的雕鏤精細,近於“鬼工”,貴得令人咂舌。——有的人不養鳥,專以搜集名貴鳥籠為樂。鳥籠裏大有高低貴賤之分的鳥食罐。一副百年的青花罐,已經成了稀世珍寶。

  還有一種養鳥的樂趣,養鳥人將鳥養在“架”上,所謂的架,其實就是一截樹杈。樂趣就在於訓練它“打彈”,養鳥人把一個彈丸扔在空中,鳥會飛上去接住。有的一次飛起能夠接連接住兩個。架養的鳥一般體大嘴硬,養鳥人也是見之心喜。

  對於這些事情,老人說了很多。林葬天他們安靜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微笑。

  後來林葬天他們一行人告別了老人,臨走前,林葬天送給老人一壇好酒,看得許清眼皮直跳,老人笑嗬嗬地收下了,心情大好。然後林葬天他們離開了村莊。

  他們背後傳來鳥的叫聲,清脆嘹亮,還有鳥兒振翅飛翔的聲響。林葬天回過頭去,說了句洛梅他們不明所以的話“趁著現在還能飛翔,那麽揮舞翅膀的時候就多用些力氣吧。”

  夕陽下,林葬天揮了揮手,走得並不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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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梅洗了把臉,挽了挽袖子,悄悄地掬起一抔水,甩向林葬天,後者像是早已料到,早早躲開,這讓洛梅很是掃興,她撇撇嘴,大搖大擺地回去收拾東西。林葬天搖了搖頭,看著層層疊疊的水紋,思緒飄遠。

  莫雲符收起那個公孫家製造的馬車,馬車扭轉,收縮成一個圓形的大球,被莫雲符收回。這樣的馬車,由於攜帶方便,所以在大陸上銷路比較廣,有很多人爭相購買,剛出現的時候,曾經一度有斷貨的情況出現,後來公孫家改進了工具,提高了生產效率,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了。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來,公孫家族,在大陸上的影響力有多麽的強大。

  趙靜直最近破境了,所以心情很好,她腳踩月華,即使在沒有月亮出現的時候,林葬天他們也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月亮的影子,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受,相信趙靜直自己也會有所察覺,自己的修煉水到渠成,得之自然。

  許清看了看遠方,雙手合十,看來快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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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內,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站在大殿的玉石板上,表情猙獰。他的對麵,站著一位麵容溫和的中年男子,他雙手負後,表情有些嚴肅。

  這兩位男子,都是羅水國的皇子。就是嫡庶有別罷了。

  那個年輕男子冷哼一聲,扭頭就走。身後的中年皇子似乎想說些什麽,但也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憂心忡忡地望向空蕩的大殿,又歎了口氣。

  這個國家該怎麽辦呢?他有些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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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茶館裏,突然走進了一位白衣女子。

  整個茶館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那些粗魯的漢子眼睛都看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女子,居然如此的水靈。但是當他們看到那女子隨身攜帶的那把細長銀劍的時候,他們就不敢有更多的舉動了。一個看不出跟腳的佩劍女子,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不然的話自己就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

  女子走到櫃台,要了杯茶,安靜地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她眼神清冷,幽幽深深。

  女子後麵,一個裝作不小心摔倒想要占便宜的色膽包天的男人經過,當他的手就要觸碰到女子腰肢的時候,他舔了舔嘴,快要得手了!

  突然,男子大叫一聲,倒地不起。他捂著那隻手,血流如注,估計是再也接不上了。因為那隻想要占女子便宜的手已經變得稀碎,難以辨認了。茶館內的人剛才隻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然後就看到那個男子倒地不起。於是茶館內的人,看向那個女子的眼神,多了些敬畏。

  女子仿佛是沒有聽到那個倒地男子的謾罵,依舊安靜地喝著茶水,她皺了皺眉,說道“好吵。”然後看向那個男子,瞳子豎起,男子看到女子的眼神後,腦海中如同響起一連串的炸雷,他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趕忙挪動身子,急忙站起身子,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在男子走後,茶館內頓時響起對於女子的誇讚之聲,人們鼓起掌來,對那個女子讚賞不已。

  女子疑惑地皺了皺眉,放下茶碗,她有些不解,於是開始細細思索。

  這,似乎和他描述的有些不同啊?

  女子在桌上放下了兩枚銅錢,離開了茶館。她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她看向緩緩移動的太陽,用手擋了些,眯了眯眼,然後她展顏一笑。

  有些動人。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曆練還是不夠,所以她決定再多看一看。

  誰道人間皆是冬?

  隻是閑人少,隻是閑人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