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行路難
作者:殘音閃爍      更新:2020-09-22 20:24      字數:9499
  約瑟湖邊。

  靈兒最近總是時不時地感到心慌,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她開始想念那個陪自己看星星的家夥了,雖然他的話不多,但是人還不錯。想到這,她就不由得笑了起來,讓一旁的師父感到奇怪,看著一臉傻笑的靈兒,這個活的十分悠久的白衣女子取笑道“想什麽呢?我的乖徒弟?”靈兒愣了一下,然後笑嗬嗬地說道“沒什麽,師父。”靈兒的師父笑道“沒什麽,沒什麽你一臉的傻笑?”

  靈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抬頭看著周圍的山山水水,這麽多年了,總是看不膩啊。周圍的鐵杉樹和“降水溝”都是青色的色調,師父說這樣對眼睛好,可是自己在這待了這麽久,感覺也沒什麽效果啊?自從幾年前自己眼睛突然感到劇烈的疼痛,師父就把她從那座【劍塚】山巔帶走了,說是那裏的劍氣太過於駁雜,待的久了,會對她的特殊體質帶來危害,於是就帶著自己來到了這個東邊的原始森林裏麵。說是這裏的靈氣較為充裕,對於她的修煉很有幫助,所以她也就待了下來,隻是覺得有些可惜,當時走得太急,沒有和林葬天打個招呼就走了,希望他不會責怪自己吧。

  在這裏待的久了,確實對於修煉很有幫助,尤其是這裏的山勢格局,以及整片山脈上的樹木靈草,都“和諧”地構成了這個天然的聚靈法陣,是難得的修煉福地,也不知道師父這個神經大條的人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她其實偶爾會想,自己的特殊體質到底是什麽呢?師父也不告訴她,說是現在還有點早,所以她也就沒有再問。隻是她總是覺得有些奇怪,也可能是她早已習慣,所以就沒有去留意,那就是她好像沒有尋常修者所需要麵臨的破鏡門檻,她的修煉一直是一種十分流暢的方式進行的,修煉到位了,自然就破鏡了。這點她直到後來才開始漸漸地明白,隻不過她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特殊體質究竟是什麽,她隻是覺得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或許才是當下最足以安慰自己的吧。

  她想了想,好像還有幾個月就要見到林葬天了,於是她拉起了她師父的手,搖晃著,將腳放入平靜的湖水裏,冰冰涼涼的。她笑嘻嘻地看著師父,那個一襲白衣的女子也微笑著看著她,靈兒突然有些憂傷地問道“師父,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前世今生啊?”那個白衣女子有些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古靈精怪的徒弟偶爾提出的難以回答的問題,於是她仔細地斟酌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從來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她有些沉默,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不能就這樣回答不上徒弟的問題啊,不然的話,該多丟人啊。她順手拿起了垂在肩上的頭發,緩緩撥弄著,直到頭發變得亂糟糟的,最後她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也不一定,有些人沒有前世今生,那可能是因為前世和今生都是沒有遺憾的吧,因為若是對前世今生留有遺憾的人,估計是很難忘懷的吧,而那些沒有遺憾的人,前世和今生對於他們來說,是沒有太大存在的必要。”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應該是這樣的。”她有些羞愧,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是盡她所能,幫助靈兒撫平心境上麵的漣漪。自從上次她哭著來找自己聊天,她就一直想要找個機會來說這件事,今天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如何,唉,當個師父真的是不容易啊。

  靈兒聽完師父的話後,沉默了一會,看著眼前的山水,突然說道“師父,我好希望自己可以有來世啊。”白衣女子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會有的。”

  然後靈兒開心地笑了。

  若是讓她不留下遺憾,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那怎麽可能啊,人生中的遺憾可是多了去了,我可做不到哇。”就好比現在,她就十分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和林葬天說一聲再見,唉,有點遺憾啊……

  ——————————————————————————————

  無名城內。

  林葬天一行人正在集市裏麵走著,由於之前的事件,導致現在城裏麵修士看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味在裏麵。林葬天倒是毫不在意,隻是苦了洛梅和莫雲符,一個趕緊抹掉自己臉上的塵土,我好歹也是個姑娘啊,可不能就這樣暴露在這麽多人的眼下啊,洛梅心道。

  而反觀莫雲符,他就顯得有些“刻意”,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取出了一塊“長相”獨特的錢幣,輕輕地懸掛在腰間,然後向著左右兩邊看去,偶爾瞥到幾個姿色尚可的,他就有些歡喜,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然後雙手故意在腰間的錢幣上麵拂過,慢慢地露出笑容,笑不露齒那種,也不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麽。

  林葬天在前麵走著,這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先前的風波讓本來不太顯眼的三人突然變成了城裏麵英雄的象征,所以有許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前來一睹高人風采,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這三人居然如此年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走到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林葬天取出兩粒金色的果實,遞給洛梅和莫雲符,兩人先是一愣,不知道這是做什麽,然後莫雲符最先反應過來,他的雙手有些顫抖,“這……這是精靈族的療傷聖物——【莫修斯果實】!?天哪!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果實可是有價無市啊。”,莫雲符一臉驚訝地看著林葬天,見他是一臉平靜,莫雲符就開始愈發崇拜這個年紀和自己相近的林葬天了,能輕鬆拿出【莫修斯果實】,絕對不是一般人。

  洛梅哦了一聲,原來是這個啊,她氣鼓鼓地看了林葬天一眼,“有這樣的好東西,你怎麽不早拿出來,哼!小氣鬼。”林葬天笑了笑,“好東西當然要用到“刀刃上”,我們現在得趕路了,所以……”意思不言而喻。洛梅氣得說不出話來,“愛麗絲那丫頭給了你幾個【莫修斯果實】?快說,小氣鬼。”林葬天笑道“不多不多,也就三十來顆。”莫雲符愈發震驚了,莫名地咳嗽了一下。洛梅氣道“三十來顆還不多?你……你……”洛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沉吟片刻,“我們繼續走吧。”然後便“一騎絕塵”,走在這個三人小隊伍的最前麵。

  林葬天停下腳步,緩緩說道“先別急啊,我們先吃個飯。”前麵的洛梅聞此,也停下了腳步,然後默默退回來,站在林葬天身邊,指著遠處的那家飯館,小聲說道“我要吃燒雞。”林葬天點了點頭,“走吧。”他看了眼有些呆滯的莫雲符說道。

  莫雲符跟在兩人身後,心裏嘖嘖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趙府。

  趙家家主在聽了趙明溪的意見後,心裏終於好受了些,他坐在椅子上,有些放鬆,看著自己這個仿佛總是長不大的女兒,“你現在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趙靜直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錯在不應該因為一件小事就起了殺心。”趙家家主看不出表情,慢吞吞地說道“回去吧。”

  趙靜直愣了愣,然後離開了,跨過門檻後,將那扇古舊的木門緩緩地關上,她鬆了口氣,就像是關上了她內心的不安和愧疚似的。她轉身離開,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前麵,坐在輪椅上的趙明溪正在衝著她微笑著,她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你怎麽不聽姐的話,出門也不套件外套?”趙靜直看著穿著單薄的趙明溪,有些生氣地說道。趙靜直在勸過父親後,便來到了這裏,等待趙靜直出來。他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一把骨扇,輕輕地搖晃著,扇子上麵寫著四個字“中正平和”,極其符合趙明溪的性子,隻是這把扇子在這樣帶著涼意的日子裏,扇出來的,其實是熱風。這也算是趙家家大業大了,這樣的骨扇估計是價格高昂,難以想象。

  但其實,這把骨扇,是趙明溪自己製作的。

  知道的人很少,且知道的人都對於此事顯得有些忌諱,皆是閉口不談。

  “姐,你準備什麽時候走?”趙明溪緩緩說道。趙靜直先是有些震驚,然後便釋然了,微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啊,看來娘給你取的名字還真的是很契合啊。”

  趙明溪溫和地問道“姐,這次出門遊曆,準備什麽時候回來?”趙靜直想了想,還是沒有給出個準確的答複,她在經曆了這件事後,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裏麵,似乎少了些什麽,思前想後,覺得自己需要出去看看,這樣或許可以解答她的疑惑。她猶豫道“等我找到答案就會回來的,可能需要個三五年吧。”趙明溪搖晃扇子的幅度小了些,沉吟片刻,“也好,路上注意,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外麵的人,可是不會像家裏人這麽包容你了。”

  趙靜直笑道“知道啦!你怎麽這麽囉嗦啊,姐最晚五年,五年以後就會回來了,別擔心我。那些姐都懂的,放心吧。”趙明溪看著這個好像一夜長大的姐姐,有些不舍,“姐……”話還沒說完,就被趙靜直打斷道“行啦,我都知道了,你就在這好好教書,私塾裏麵的孩子如何?調不調皮?需不需要你姐我再去任性一下,讓那些小崽子們安生些?”趙靜直把眼睛擠在一起,笑眯眯地開玩笑道。

  趙明溪笑了笑,然後沉聲道“姐……保重。”

  趙靜直笑道“知道啦!”然後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最後笑著揉了揉趙明溪的頭發,輕聲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然後趙靜直就離開了趙府,步伐輕盈,心裏有些暢快。

  躲在假山後麵的趙家家主緩緩走出來,看著自家丫頭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然後走到趙明溪身邊,“姐走了。”趙明溪說道。趙家家主推著輪椅,慢慢地走著,輕聲道“是啊。”

  ————————————————————

  趙靜直蹦蹦跳跳地走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上,左右兩邊的人都有些驚恐,躲得遠遠的,誰知道這趙家大小姐今日怎麽了,出門居然不帶侍衛。趙靜直神色有些黯然,不過她還是挺樂觀的,知道自己安慰自己,畢竟自己壞事做的太多了,如今想要重新做人,改過自新,肯定不是那麽容易的。於是她又繼續走著,隻是步伐有些沉重罷了。

  她歎了口氣,真是不容易啊……她心道。抬頭看了看天色,決定得先去把事情辦了。

  ————————————————

  林葬天三人正坐在餐館裏麵,三人神色各異,洛梅大快朵頤著燒雞,隻是會時不時地瞪一下那個可惡的老婆婆,先前進入店裏的時候,林葬天也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家餐館居然是那個黃泉客棧老板開的分店,當然,那個黑衣老婆婆的態度還是那麽惡劣,把洛梅氣了個半死。

  林葬天神色淡然,緩慢咀嚼著口中的茶葉,莫雲符神色古怪地看著吃著茶葉的林葬天,極有規律地吃著青菜和米飯,有點像是他那個師父。

  突然,地麵“蠕動”了一下,然後冒出了淡淡的白煙,林葬天笑了笑,抬手示意洛梅和莫雲符不要擔心,繼續咀嚼著口中茶葉,濃鬱的茶香味漸漸地變淡了。

  從那個白煙裏,出現了一個人影,最後白煙散去,“三位好久不見。”一個溫和醇厚的聲音響起,來者一襲白衣,隻是坐在輪椅上,少了一絲風流,他手拿骨扇,緩慢搖晃著。正是趙明溪。

  “何事?”林葬天問道。趙明溪看著一臉敵意的洛梅,笑了笑,“我這次來,是為了我姐。”“趙靜直?”林葬天笑了笑,將茶葉吐掉。“沒錯,我姐這次要離家外出遊曆,我有點不太放心,所以希望林兄可以幫襯一下。”趙明溪沉聲道。

  “憑什麽?那丫頭……”洛梅含糊不清地說道。林葬天笑道“好處呢?”

  趙明溪倒是沒想到林葬天這麽爽快就答應了下來,笑著從袖口中取出了一塊“錢幣”,當然,這可不是普通的錢幣,林葬天拿到手裏,感知了一下,這錢幣形狀的東西其實是一個儲物的器物,樣式倒也是比較獨特。“出手這麽大方,是不是生怕我不答應?”林葬天開玩笑道。

  趙明溪有些安心,這樣的話,這筆“生意”算是做成了,“那就先謝過林兄了。”說著拱了拱手。

  莫雲符一見到那枚錢幣樣式,就有些眼饞了,這枚錢幣倒是可以和自己收藏的那些“寶貝”相媲美了。

  趙明溪說著就準備告辭,他向那個黑衣老婆婆打了個招呼,這回黑衣老婆婆倒是一反常態,熱情地和趙明溪打了個招呼。林葬天笑容玩味,“趙兄,你這一身的神通,待在這座城市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黑衣老婆婆神色一凝,趙明溪笑道“什麽神通,不過是個教書匠罷了,林兄太抬舉我了。”林葬天看著笑嗬嗬的趙明溪,嘴角翹起,“若是一個教書匠都這麽……厲害了,那麽這個世道,會亂的。”趙明溪神色有些凝重,說道“林兄,告辭了。”林葬天笑著點了點頭。

  ————————————————————————————————

  趙靜直走在街道上,再走幾步路就到出城的地方了,她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既然要重新開始,那麽必須要把自己傷害過的人,一一地賠禮道歉,所以前麵她走遍了城裏被自己欺負過的人家。隻是有些可惜,他們還是很怕她,所以她並沒有得到那渴求的心裏安慰。

  最後她來到了一片墓地,那些埋在土裏的人,就是自己的那九個侍衛,隻是到了現在,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她才知道他們叫什麽,這回趙府厚葬了那些侍衛,隻是因為他們都是無牽無掛的人,所以也就沒有那所謂的家人,趙靜直本來想給他們家人道歉的,可是他們沒有給自己機會。

  她看著這片毫無生機的墓地,嘴角抽動,然後彎下了腰,給這些為自己亡命的人,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樣或許可以獲得內心的解救吧,趙靜直終於和從前的那個符合她名字的自己,相擁在一起,漸漸融合。

  趙靜直在處理完事情後,雖然還是有些內心不安,但總歸是好了些。她走到城門前,突然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震驚。林葬天三人在出城口站著,好像是在等著自己,趙靜直也有些不確定,於是慢慢地向他們走去。

  林葬天看到趙靜直,笑道“來啦,走吧。”林葬天破天荒的露出了個有些“刻意”的微笑,“為什麽?”趙靜直現在是搞不懂這是什麽情況了,這個林公子怎麽……這麽奇怪。

  洛梅拿胳膊在林葬天胳膊上頂了一下,有些生氣。林葬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笑道“我和你弟做了個生意,隻賺不賠的那種,不過當然是我賺了,我答應他,要在你遊曆的時候幫襯一下你,所以……”林葬天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得和我們一塊走。”說著便帶著趙靜直向出城口走去。

  趙靜直腦子一片混亂,生意?生意!居然說這是生意!好啊,趙明溪,你居然就這樣把你姐給賣了!你等著!趙靜直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有些憤憤不平,但是看到林葬天以後,莫名地覺得還不錯。

  ————————————————————————————————

  趙府。

  坐在輪椅上的趙明溪莫名地打了個噴嚏,皺了皺眉頭,心道難道姐姐說的是對的?看來我得加件衣服了啊。

  他坐在輪椅上,雖然看不見周圍的事物,但是他用心去感受,再結合年少時候的記憶,周圍的景象便變得真實多彩了起來,這也是他不願意離開這裏,反而畫地為牢的原因之一。他害怕自己去到別的地方,會覺得不適應,那些地方都是沒有色彩的,他曾經出去遊曆過一次,隻是時間很短暫。

  當時身在異鄉的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就仿佛待在黑暗中,漸漸地披上了死亡的陰影。自那以後,他就安心地待在這座無名的城市裏,每天教教書,再看看書,自己推著輪椅到處轉一轉,這樣的日子在他看來,是再好不過了。

  隻是他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天,那就是對自己最好的姐姐有一天,當看到了別處的“風光”後,會想要離家去看一看。雖然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結果,但他的心裏還真的是有些難受,有些……不舍。

  外麵的世界太險惡了,向她那樣沒有心機的人,是很容易被騙的,世道險惡,他不太想讓她看到那些殘酷的事情,也不是太忍心。所以他就找了一個神秘的,但卻是自己信的過的人,來帶著她看看那些東西,他相信那個敢於直麵父親威勢的林公子,會正確地引導自己的姐姐。如果當姐姐回來的時候,發現她真的變化了,而且是往好的方麵轉化的,那也就不枉費自己交給林葬天的那些自己這麽多年搜集來的各種“天地異寶”,趙明溪歎了口氣,“看著”房間的四周,覺得少了些什麽。

  ——————————————————

  城內。

  當趙靜直這個城內公認的“惡霸”走了之後,人們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是當說的人多了,而且還有守城侍衛的親口說的話作為依據,那麽這趙家大小姐的離開,就說明是一件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於是,家家戶戶都開始張燈結彩,就好像是過年一樣,歡慶的聲音震徹全城。

  趙府內。

  趙家家主坐在屋內,聽著屋外的歡慶聲,臉色不太好。

  ————————

  城外。

  城內的歡慶聲音傳到了城外,趙靜直顯得有些沉默,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看到正在看著自己的林葬天,本來想大聲喊“快走啊。”的,但是話到嘴邊就變得有些說不出來了,她害怕自己的聲音會顯得自己好像在哭,她不想讓自己懦弱的一麵展露在別人的麵前,所以她隻能強忍著想哭的衝動,然後在內心告訴自己這都是自己活該,自己走了他們開心也是對的,沒什麽的啊,很正常的。

  她越過林葬天,走在隊伍的前麵,一邊忍著想哭的衝動,一邊自我排解。這麽多年,她每次遇到傷心的事情的時候,都會這樣自我安慰自己。久而久之,這也變成了她的一個習慣。

  雖然她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麽的可惡,多麽的不講道理,但是她現在,想要去改變自己,不光是前麵差點害的自己的家族有可能被滅族,更是因為這麽多年的“外強中幹”,而感到自己這樣活著,其實挺無趣的。

  所以她不想自己有什麽怨言和委屈,她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狠狠地抹了把臉,然後咳嗽了一聲,雖然有些哭腔,但並不是那麽明顯,她覺得這樣就無法讓那些人知道自己哭了,無法讓那些人知道自己……其實挺脆弱的。

  林葬天和洛梅,以及莫雲符,三人相視一眼,然後統一點了點頭。

  這個丫頭,和自己一塊走,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嘛。洛梅看著前麵那個逞強的趙靜直,心中突然有些不忍,覺得這個丫頭,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壞啊。

  莫雲符倒是沒什麽別的想法,隻是覺得隻要可以跟著林葬天,那麽自己的仙緣就有望了。他其實挺喜歡那個造型別致的“錢幣”的,隻是不太好意思求林葬天讓自己看一看。

  林葬天跟上了走在前方的趙靜直,洛梅和莫雲符也跟了上來,四個人走成一排。

  林葬天突然對著身旁的趙靜直問道“要嗎?”他手裏拿著一枚前麵“失而複得”的金幣,放在趙靜直身前。趙靜直奇怪道“這是什麽?”林葬天笑道“錢啊。”

  趙靜直看著一臉說不出來意味的林葬天,覺得有些奇怪,“我知道這是錢。”“那你還問?”林葬天奇怪道。

  趙靜直平複了一下心情,前麵的傷心和憂鬱消失得一幹二淨,現在有些莫名地惱火,“我不要!”她雖然不知道林葬天想要做什麽,但是憑借直覺,她實在是不想要這枚金幣。

  林葬天哦了一聲,然後將這枚金幣彈了出去,莫雲符正想說不要啊,結果回頭一看,金幣已經不見了,他眨了眨眼睛,難道是我看錯了,金幣怎麽不見了?他心裏疑惑道。

  趙靜直咬了咬牙,覺得這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家夥真的是……腦子有病。林葬天見趙靜直不太想理自己,笑了笑,“那就有些可惜了啊。”林葬天看著前方的道路,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洛梅心思百轉,心道難道這個家夥,喜歡這種類型的?一想到這,先前對於趙靜直的好感,就消失了大半。女人心啊,最是難猜……

  ————————————————

  趙府。

  趙明溪看著手上的金幣,沉默半天,突然笑了,“這林公子可真是個妙人啊。”他手裏的金幣開始在他的掌心慢慢地旋轉起來,然後從金幣中間緩緩地裂開了一條縫,這枚金幣就像是曇花一現,慢慢地綻開,金光熠熠,“花瓣”上麵有著極其細小的紋路,那些紋路仿佛是“花朵”的血管,片刻不停地輸送著什麽,裏麵的金色光芒一閃一閃的。

  趙明溪將其放入自己的眼睛,然後金光就消失不見了,隻是在趙明溪的眼睛周圍,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紋路,不仔細看的話是看不見的,當然,白天是絕對看不見了。

  門外,有一個等候多時的老婆婆,正是那黃泉客棧的老板,屋內的趙明溪笑道“婆婆,您可以離開了。”

  那個黃泉客棧的老板笑了笑,臉上溝壑縱橫,像是被海浪衝打多年的暗礁,在失去了海水後,變得枯燥老舊了。老婆婆點了點頭,道“是,先生。”然後她的身體開始扭動了起來,原先佝僂的身軀變得挺拔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消失不見,漸漸的有了紅潤的氣色。當她“變身”結束後,一個身姿妖嬈,自帶風情的美麗女子出現在了門外,估計誰都想不到這是那個在客棧裏忙碌的、討人厭的老婆婆了吧。她的聲音也變得清脆可人了,有點像是熬到位的粥,軟軟糯糯的。她脆生生地說道“那我先走了,先生保重。”屋內的趙明溪點了點頭。

  那個美麗的女子笑了笑,手在空中緩緩拂過,那空氣就像是湖水一樣,起了漣漪,她雙手張開,在原地旋轉了一圈,自然而優雅,然後她就像是被風帶走了一般,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原地,無聲無息的。

  ——————————————————————

  遠處。

  三人正在找地方準備先住下,可是附近都是荒山野草,隻有不遠處的地方有片黑色的森林,隻是遠遠看上去,那些樹木就好像是被誰抽去生命一樣,幹瘦而沒有生機。

  洛梅歎了口氣,那隻燒雞估計已經消化完了,現在自己又餓又累,走了這麽遠的路,從太陽還在高高掛起的時候,走到了白日西沉,黑夜將至的時候,那個姓林的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居然選擇步行,要她說的話,禦劍多方便啊。

  可那個家夥給自己的理由,簡直是想想就來氣,居然說是為了鍛煉我們,你是誰啊,又不是我師父,就算是我師父,他也是十分疼我的!洛梅心裏如翻山蹈海般波濤洶湧,就如同無數座火山在裏麵,但是被人硬生生地捂上了火山口。這種滋味,真是太難受了。

  莫雲符倒是還好,雖然有些疲憊,但是畢竟是男人,體力比傷勢未愈的洛梅稍稍好些,他這一路走來,內心多了許多感慨,也明白了林葬天的用意,這樣的步行,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在於煉心。這種在師父口中都是極為難得的機會,這位林公子居然就這樣交給了他們,不愧是自己的仙緣啊!莫雲符內心感慨道。

  隊伍的最前方,走著一言不發的林葬天和趙靜直,前麵在那枚錢幣形狀的儲物器物裏麵,林葬天發現了一封信,是那個溫文爾雅的趙明溪寫的,算是讓林葬天了解一下趙靜直,總之,就是讓林葬天明白趙靜直其實本心並不壞這一句話。

  本心,也可以說是人的修道本心,本心如何,對於一個想要踏入修者行列的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點,正是因為林葬天見她本心並不壞,所以覺得趙靜直還是有機會的。

  林葬天嗬嗬地笑了笑,然後看著趙靜直,雖然他是以一種看待自己徒弟的眼神來看趙靜直的,但是在趙靜直這個在無名城市裏麵待了那麽多年的黃花大閨女來看,這樣的眼神,就仿佛是那街頭的地痞流氓一般。

  趙靜直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往旁邊走了幾步,盡量和林葬天保持距離,然後一臉警惕地看著林葬天,她在心中哀嚎道“可惡的弟弟,你給我找的這是什麽人啊……”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十分害怕這姓林的是個深藏不露的大變態。

  林葬天倒是不知道這個丫頭心裏在想些什麽,隻是看了眼天上已經出現的月亮,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趙靜直的肩膀,這次她沒有覺得可怕,隻是覺得這個家夥,怎麽有點像是自己的長輩,她搖了搖頭,試圖將這種奇怪的感覺從腦袋裏麵趕出去。

  林葬天看著突然行為詭異的趙靜直,笑了笑,看了看周圍,這個地方倒還算是平坦,那麽今天就在這紮營吧。林葬天將自己的月壺劍遞給趙靜直,讓她好好保管,後者一臉迷惑,隻是接住了這把看似輕巧實際沉重的月壺劍。林葬天對眾人說了句今天就在這紮營了,然後說是自己去森林裏麵散散步,於是就離開了。

  趙靜直坐在墊子上,懷裏緊緊地抱著月壺劍,看著忙著準備紮營的洛梅和莫雲符,覺得現在的這幅場景,有些陌生,心裏說不出來的,空。但是當她看向那個看似悠哉但是實則好像和自己一樣孤單的林葬天。她懷裏抱著他的劍,仿佛隻要抓得緊一些,就會覺得心安。

  林葬天走到黑色森林的最深處,坐了下來,看著如水月色,聽著樹林間的微微蟲鳴,神色一鬆,身上浮現起了白色的煙霧,和著白色的月光,在他的周圍緩緩升騰,然後向著四周散去,其中有著淡淡的金光。

  林葬天的周圍可謂是萬千氣象,複雜而神秘。他緊閉雙眼,心裏想了很多,這一路行來,各種各樣的磨難,一個接著一個,自己好像是太輕鬆了,難道因為這是最後一世,所以自己有些珍惜了嗎?他將右手放在心口,捫心自問,直指本心。

  最後,他舒了口氣,一絲帶有汙穢的白色雲霧飄了出來,然後憑空折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林葬天站起身子,抬頭看著月亮,眼裏是滿天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