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與西周邊界。

  木寒一行人來道這處在高原腳下的修者城。

  曾經留在百裏宏身上的那一縷煙霧指引著姬齊一路找來。

  可是當姬齊找到這裏之後，那一縷煙霧的感應變得若有若無。

  在修者城休息一夜之後，才又出現放向，姬齊不敢確定，但眾人反正沒有方向，便朝北走去，往北是遠離高原。

  他們的前方是大河流經的平原。

  本該讓艾倫帶著他們飛翔，隻是姬齊總感覺盡在咫尺。

  人跡罕至的路上有一座石亭，在河邊，風吹日曬殘破不堪，隻是裏麵的器具似乎有人用，大風在嗚嗚的刮著。

  眾人走得久了，不知是否該渡河，於是走進石亭休息，讓姬齊再感應一下。

  前麵這條河名為碩河，從西州碩天山起，一直途徑東州，匯入蒼茫大海，這座石亭佇立在寒風蕭瑟裏，不止何人所建，隻是來往碩河之上的人都知道這個石亭恰好在此處，裏頭的東西一應俱全，常有人用卻無人取。

  石亭裏優雅空靈的簫聲傳出，混進風中遠遠飄去，還有爐子上茶壺裏的水開了，咕嘟咕嘟的聲音隻能離得近才聽得見，茶香也被風帶去遠方。

  蕭聲是朱仲溫在吹著，茶是木寒帶來，龍湘在煮。

  姬齊對那一縷煙霧的感覺還是若有若無，隻覺得一直在北方。

  蕭聲戛然而止，龍湘有些疑惑，問道：“在看什麽？”

  “落枷山。”朱仲溫回答道，那是一條山脈，橫亙在北州之最北處，山上終年積雪，有人說不翻過落枷山怎能見到真正的北州。

  “發什麽瘋呢，這裏怎麽看得見？”姬齊沒好氣道，“趕緊喝幾口熱茶，我們繼續走。”

  艾倫已經習慣了姬齊對朱仲溫的擠兌，笑道：“不發瘋就不是朱仲溫了。”

  姬齊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朱仲溫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拿起蕭正要重新吹奏，卻眉頭一皺，看向亭外。

  “煮茶聞蕭，好友相聚，”蒼老的聲音不適時的響起，好似褒獎卻格外刺耳，“幾位好雅興啊。”

  眾人一起轉頭看去，都有些無奈。

  大片黑霧在亭外憑空生出又彌漫開來，最後漸漸凝聚成一個裹著黑色鬥篷的人。

  為首是一個老人，隻露出蒼白的下巴，雙手在袖子裏交叉貼在小腹上，一動不動，風也吹不動厚重的鬥篷。

  朱仲溫露出無奈之色，對眾人說道：“應該是來找我麻煩的，我去解決吧。”

  其他人點點頭，隻是艾倫有些驚訝。

  朱仲溫轉過身，端起茶壺倒滿一杯茶走到石亭台階上，冷冷的看著他，問道：“鄔痕嗎，身為冥夜的七神使之首千裏迢迢到此找我不會就是為誇我一句吧？”

  鄔痕嘿嘿一笑，抬起頭卻並不答話，臉上的皺紋很深。

  “要喝一杯嗎？”朱仲溫舉起手中的茶杯，遙對著鄔痕，邀請道。

  鄔痕緩緩搖頭，問道：“你的劍呢？”

  朱仲溫冷笑，將手中茶杯輕輕丟向他，卻在半路墜地，茶杯是木頭的，咚咚兩聲滾到鄔痕腳邊，茶水

  浸濕地上的小片土塊。

  鄔痕仍舊一動不動的看著朱仲溫，似乎沒發生什麽。

  “給你個選擇吧，”朱仲溫滿臉嫌惡的說道，“要動手就動手，他們覺得看著不動，怕的話，就趕緊滾，別礙眼。”

  “你可曾算過自己何時會死？”鄔痕抬眼掃視，陰惻惻的問道。

  “我從不窺視生死之事，更何況是我自己，”朱仲溫說道，“趕緊覺得。”

  說著見他還是站著不動，又重新坐下，幾人也不理他，各自倒茶。

  龍湘忽然感覺不妥，心中及其不安，低下頭，腳下已經是一片黑暗，黑暗如流水漫延她的四周，扭頭看向朱仲溫，卻見他的臉也正被黑暗吞沒，目光盡頭還有光亮也逐漸遭到侵蝕，撇撇嘴強壓下心中的擔憂。

  馮嘉和艾倫就沒那麽好受，全身寒毛豎立，背脊發涼，尤其是艾倫，兩股戰戰不斷的朝其他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朱仲溫朝艾倫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即再次起身。

  “你不是問我，我的劍在哪裏嗎？”朱仲溫對著黑袍老人說道，右手抬起真元匯集在手臂上，發出瑩瑩白光，黑暗裏也並不刺眼。

  右臂緩緩平舉，猛的往身旁一推，原氣沿著他手臂流動，在離手的刹那猛的一抓，真元竟有實質一般被抓在手裏，頓時形如長劍，在他的催動下狂暴的跳動著，不時脫離的氣練如閃電越空，撕裂這詭異的黑暗，照亮他半邊臉。

  鄔痕眉頭一皺，兩臂張開，雙手帶著精鋼護臂，護臂之上有三根尖利刀刃向前彎曲，隨著他的動作從袖子裏露出漆黑刀鋒，兩人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十步，他仍然在黑暗之中。

  朱仲溫腳下一點，這點距離不過一呼一吸便到，身浮半丈淩空，氣劍筆直舉起，光芒之下發絲張揚，威勢濤濤，光亮照出鄔痕的身形，鬥篷張合不休，不時露出鄔痕陰冷的灰眸。

  鄔痕稍稍有些驚訝，在黑暗之中他本該處處能得先機，對方的一舉一動應該盡在掌握，可是這速度超出預想，臉上仍是死寂，雙臂迅速交叉額前，右手實擋，左手準備反擊。

  氣劍劈下，刹那間耀眼的光芒幾乎讓人失明，鄔痕雙眼眯成一條縫，神色肅然，雙臂湧起濃厚的黑霧，光亮無法將之穿透。

  光與暗交融，氣劍破碎成片片光影，鄔痕驚喜交加，真元相撞看來是他大獲全勝，眼前像是星辰閃爍，可是他注意到朱仲溫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動作更是沒有停頓，手裏抓著一團光仍是那豎劈而下的動作，他捉摸不透，心裏隱隱感覺不對。

  無暇細想，他已經沒有耐心和膽魄再去試探朱仲溫的真偽，一切不過瞬息之間，鄔痕正打算用兵刃反襲朱仲溫，忽然深感不安。

  氣劍雖然碎裂成片，他沒有感到半點受力，聲勢駭人的氣劍卻被他如雞蛋殼般打碎。

  “虛張聲勢嗎？”鄔痕心裏僥幸的想著，朱仲溫不該如此弱。

  就在下一刻，鄔痕心驚不已，他還未做出動作，那些四散紛飛的碎片像是有意識的精靈，重新聚合成氣劍，隨著朱仲溫的動作出現在他眼前，自己攻守兼備的雙臂竟隻是擺設。

  手已經來不及收回，鄔痕瞪大了眼睛，瘋狂催動真元，可是已經來不及，勉強的將身子後仰，氣劍從他眉心刺入，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虛影。

  隨著朱仲溫的手劃過他的胸

  膛停在丹田之上，鄔痕身子劇震，想要拚死反擊的手也僵在半空。

  朱仲溫低喝一聲，在鄔痕的背後，灼眼的光刺透黑暗。

  陽光正燦爛，黑暗如霧氣一團團的被驅散。

  鄔痕的雙手無力的垂下，低頭看著朱仲溫的手，手在他丹田之前，虛握著。

  他在一瞬間盡起真元，可是樊慈的氣劍仍然將他丹田摧毀，氣劍經過的地方此時才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卻沒有傷口。

  “隻剩六神使了對嗎？”朱仲溫看著他，鬥篷在他後仰的時候翻開露出他的臉，蒼白，滿是皺紋，銀絲稀疏。

  “冥神...我...”鄔痕喃喃的想要說話。

  “根本就沒有冥神，”朱仲溫打斷他的話，“沒有誰會保佑你，幸好你們大祭司不跟你一樣是個癡人。”

  鄔痕抬頭氣呼呼的瞪著朱仲溫，像是不肯聽大人話的孩子，艱難的說道：“鄔痕，前來伺奉。”話音落下，皮膚幹枯龜裂，身體塌縮，隻不過呼吸間已然變成粉末，被風輕輕吹散，隻留下黑色鬥篷和暗無光澤的護臂。

  黑影不再，艾倫這才鬆一口氣，看向朱仲溫的目光更是欽佩。

  “這人為什麽要找死？”姬齊問道，抽出在背上的煙杆，在爐火上點著。。

  朱仲溫滿不在乎的回答道：“之前我去了一趟黑石林，跟幽夜有一場大辯論，這家夥覺得我說錯話，要死要活。”

  “幽夜的總壇的黑石林你怎麽進去的？”龍湘疑惑道。

  “走進去唄。”朱仲溫咳嗽一聲，雖然一招製敵，他也不太好受。

  “哼。”龍湘表示不滿，但也沒再追問。

  姬齊笑道：“你這麽幹脆，就不怕那大祭司找自己的老相好來對付你？”

  朱仲溫還沒回答，木寒卻站起身，地麵上一層寒冰結出，刹那間以他為中心朝四周擴散。

  碩天河離他們近的一段，失去先前的壯闊，兩岸結著厚厚的冰，陽光下水波如絲，竟有些溫柔。

  姬齊和朱仲溫一起看向遠處。

  其他三有些不明就裏，艾倫瑟瑟發抖。

  隻不過不等他們開口問，便看到四個人朝他們飄飛而來。

  四人很快來到亭子外，卻不敢輕易落地，最年輕的也有五十多歲。

  “木寒，你們這夜焰殘黨果然不肯死心啊。”一個白衣老人瞥了眼鄔痕留下的黑袍護臂後說道，他的衣著顯然是玉樓城的人，最年的人與他衣著相同，而另外兩個老人是海牙閣的人。

  “倒挺好，能讓我們有說辭勸他們收手。”海牙閣長須老人說道。

  木寒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白衣老人又道：“躲躲藏藏那麽久，現在怎麽還敢出現在我們麵前。”

  “不是你們。”木寒淡淡的說道。

  來的四人有些茫然，朱仲溫咳嗽一聲說道：“他的意思是夜焰這些年隱姓埋名不是在躲你們七宗六國。”

  “哦？”長須老人笑道，“怕就怕，嘴硬就沒必要了吧？”

  木寒輕輕搖頭，神色很是認真。

  連姬齊、龍湘和馮嘉對木寒的話都有些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