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旅低喝一聲，刀氣催動更急，疊浪刀的暗勁不僅沒起效，姬旅的刀勁反而不斷的衝擊，恭浪心急如焚，雲生也不再默默觀看，四周幾道藤蔓柱子，已經做好砸下的準備。昏暗中仿佛大廈將傾，更有無數藤蔓，無聲無息的從後趕至。恭浪能察覺到周身危機來臨，全力催動真元想要將姬旅逼退，可是眼前的少年卻毫不退讓。

  背後傳來牆壁轟塌的聲音，那院牆本就破落，再受不住藤蔓的壓力，終於坍塌了大片。

  隨之而來的還有藤蔓柱子的猛擊。

  ‘啊！’恭浪爆喝一聲，再無保留的將混氣隨刀揮出，他一直留著一分力，用作逃命之用，可是此時已經身處絕境，姬旅笑眯眯的應聲倒飛，落盡漆黑的茶樓內，狂暴的氣流掀翻了草棚，茅草和水珠紛亂在夜色下，看不真切，卻能讓人感受到。

  恭浪轉身一刀自下而上揮出，水霧的衝天，數道藤蔓柱子砸下巨大力量令恭浪手中的雁翎刀幾欲脫手，勉強抓住刀柄，卻一時難以出招。

  西邊的天際已經連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沒難尋，恭浪瞠目欲裂，死死的瞪著眼前的這一指光亮，天地似乎也剩這最後的光亮了。

  幾道藤蔓柱子又已經朝他砸下。

  恭浪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下勉力蹬地，朝後退去，想要避開這些沉默而巨大沉重的藤蔓柱子。

  雲生冷冷的看著他，恭浪在後退中與他對視一眼。

  在恭浪背後，刀刃發出尖銳的破風聲，恭浪眼裏閃動著決絕，低吼一聲，雙臉泛起潮紅，牙關欲碎，轉身便是一刀，又與姬旅的刀狠狠相撞。

  姬旅還是一擊便退，絲毫不戀戰。

  恭浪無暇再去多看他一眼，急忙觀察，還有那些讓他提心吊膽的藤蔓，像死神的呼喚，不敢忽視。

  連續的轟鳴聲中，藤蔓柱子一道一道砸下，恭浪不斷的閃躲，閃躲不及就用刀破開。

  姬旅的一刀聲勢不小，卻無實質，讓他尤有餘力去應對藤蔓，心裏有種感覺，兩人如同頑劣的貓在戲弄老鼠。怒從心起，勉強積蓄了一些真元想要提刀衝殺雲生，以贏得片刻喘息之機，一把刀卻斜地裏悄無聲息地砍出，寒光出現的一瞬，恭浪無暇多想揮刀格擋，反震的力道讓他往後退了大步，同時那藤蔓柱子也忽然快了一些，也更密集的砸下。

  沒有了騰挪閃轉的餘地，恭浪舉刀硬捱藤蔓柱子。

  轟隆聲中，恭浪被藤蔓壓在底下。

  姬旅走到近前，他可不相信恭浪會這樣死去，心有有個念頭就是讓恭浪死在自己刀下。

  不明白心裏暴戾從何而來，深深吸氣，常常吐出。

  藤蔓之下恭浪在動，然而藤蔓柱子不斷地揚起落下，似乎不怕恭浪砸成齏粉便不罷休。

  一聲怒吼，恭浪再次揚刀衝開藤蔓，破碎的藤蔓四處飛灑。

  巨浪滾滾，在黑暗中也能看到輪廓。

  恭浪在衝出藤蔓鎮壓時就發覺濃重的殺機，寒光恰好落到他眼中，意誌崩塌至幾乎就要下跪求饒，可就是萬念俱灰下，仍然舉刀相迎，那殺意並沒有絲毫要放過他的意思。兩把刀即將碰撞的時候，幾道藤蔓柱子又已經做著準備。

  恭浪的雙手有些僵硬，雙目死死的看著眼前，眼珠都幾乎要從眼眶中掉落

  。

  兩把刀相觸，恭浪手裏的雁翎刀斷成兩截，應聲而飛，在黑暗中裏不知飛向何處，也沒人關心那叮當的聲音響了幾次。

  恭浪噴出一口血，胸口鮮血飛濺。

  藤蔓將恭浪舒服，藤蔓柱子卻沒有砸下。

  姬旅劇烈的喘息著，雙眼看著恭浪的臉。

  黑暗中看不清他現在的樣子。

  生機已經退去。

  四周出奇的安靜，那些喊殺聲不知何時消失，隻有姬旅的呼吸聲。

  “死了。”雲生淡淡的說道，藤蔓都在緩緩的褪去。

  雨已經停歇，一點火光在黑暗中騰起跳躍，驅散了周遭的墨色，即便火光微弱，可還是帶著暖意，恭浪的屍體失去藤蔓的支撐轟然倒地，雙眼仍然瞪著，不甘心就這麽倒下。

  姬旅和雲生對視一眼，蹲下身子，伸手在恭浪懷裏摸索。

  “你說這麽重要的東西會不會沒帶在身上？”姬旅邊找邊問道。

  “在。”雲生回答道，說著也蹲下身子將火靠近一些，順便一起找。

  “也是，越重要越隨身攜帶。”姬旅說道，隻是一直沒找到跟圖紙有關的東西。

  正納悶間，雲生指了指恭浪腰間的界子囊。

  姬旅一愣，伸手摘下，自己的真元灌注進去，在裏頭摸索一陣，手指捏著一卷似皮非皮，似紙非紙的圖紙，解開上麵的金絲黑繩，看一眼，果然像是地圖的殘頁，又給雲生看看，兩人都覺得沒錯，於是揣進懷裏。

  界子囊裏還有些好東西，姬旅本來想拿了圖紙就夠，可是一想都已經幹出這樣的事，倒不如發比橫財，於是也一並收入懷中。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姬旅起身說道。

  雲生點點頭，兩人剛要走，忽然一陣叮叮當當的金屬落地聲音響動在昏暗的茶樓內，讓他們又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空氣裏有些尿臭味，姬旅將火折子往前伸了伸，那處是櫃台，店主人收錢時站的地方，很幸運沒有因戰鬥而損毀，藤蔓也沒有將這裏破壞，在櫃台的旁邊，一個人影伏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額頭點地的聲音很是急促，也很重。

  “小...小的...什...什麽也...”店主人結結巴巴的乞求著，希望能用行動換回兩人的信任。

  “要給他些錢，不然他太倒黴了。”姬旅覺得有些抱歉。說著就要去懷裏摸錢。

  忽聽得嚴溪禁的聲音響起：“兩位好大的動靜。”

  那邊聲音結束，顯然是解決了戰鬥，這會兒已經照過來，三個人影，帶著一盞燈火。

  嚴溪禁笑眯眯的看著姬旅。

  淩霜和呂瞳的目光則投向了茶樓的掌櫃。

  “趕緊走吧……”姬旅掏出些銀子，正說自己給店家些補償，卻聽見一聲暗器破空聲。

  一聲嗚咽伴隨著雜亂的傾翻聲,茶樓的黑暗又重歸於靜。姬旅心裏一驚，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就著嚴溪禁手中燈盞的光亮，看到那店主人倒在地上，身旁落滿了雜物，是他被鐵片插進喉嚨時，起身手臂亂揮從櫃台上打落的，鮮血從喉間汩汩流出，雙眼因為痛苦斷了氣也未曾閉上，在眼前寸許處，那錠

  銀子在火光下反射出一點銀光。

  鐵片從他喉嚨飛出，落回到嚴溪禁手裏。

  姬旅的目光久久難以收回。

  “留下活口，會給我們添很大的麻煩，你們也真是太心軟了些。”嚴溪禁微笑著，聲音很柔和，像是在規勸老友。

  姬旅轉頭看著他，惡狠狠的目光，絲毫不加掩飾。

  嚴溪禁一愣，皺眉道：“先走吧，過會兒也許會有人來，城裏可不止七暗會，我去那邊山上等你。”

  說完帶著另兩人離開。

  姬旅當然知道不能久留，而且一驚能聽見呼喊聲越來越近，用眼神示意雲生一起走，皺著眉頭看向嚴溪禁背影，回頭又朝茶樓看了一眼，黑暗中無法看清店主人是否已經閉上雙眼。

  走了一段路，嚴溪禁三人的身影不知去向，姬旅又回頭看向之前戰鬥的地方，吵雜的聲音正朝哪裏匯集，那院牆倒塌的人家終於是鼓起勇氣查看自家院子的慘狀，出來一看就發現後麵巷子裏的茶樓更是狼藉，他的呼喊引來了許多人，火把照亮了這條小巷，官府的人排開圍觀的人群，走到恭浪的屍體旁邊。

  城裏連番的混亂讓城門處夜巡的人也不得不擅離職守，兩人翻越城牆，朝東南方向走去，雨已經停了，路漸行腳下就越是泥濘，夜晚的城外鳥獸安息，人跡不至。

  朝約定的山頂走去，前麵的樹林裏傳來怪異的鳥鳴，樹林裏有火光連續閃動，那是嚴溪禁給出的信號，兩人走進林中。

  姬旅看向嚴溪禁的眼神依然冰冷。

  嚴溪禁苦笑道：“姬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萬事總歸要以安全為重不是嗎？”

  姬旅冷冷一哼，沒有回答。

  呂瞳陰陽怪氣道：“姬大善人，恭浪都殺了，東西都拿了，還立什麽牌坊？”

  姬旅聞言大怒，‘鏘’一聲長刀出鞘，指著呂瞳。

  雖然一站之後很是疲乏，氣勢卻絲毫不弱。

  呂瞳驚得身子一顫，三人驚駭於刀鋒所向時直透心底的鋒銳感。

  嚴溪禁哈哈一笑，抬手製止淩呂二人準備爭鋒相對的動作，打圓場道：“姬兄，別動怒，都是自己人，呂瞳就是不太會說話，我替他給你道歉。”

  姬旅深吸一口氣，他真的有想扭頭就走，毀掉先前的約定，然而心裏權衡之後還是打算守約。

  收刀入鞘，姬旅拿出那張圖紙，說道：“趕緊拓印去，然後分道揚鑣。”

  嚴溪禁走上前，恭敬的接過圖紙，微笑看著姬旅說道：“我倒是想跟姬兄好好結交，隻是錯做了，不敢說什麽請求原諒的話。”

  姬旅撇撇嘴，沒說話，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他仔細一想，呂瞳說得並沒有錯。

  隻是催促嚴溪禁趕緊弄完。

  嚴溪禁也不多言，拿出一個盒子，將圖紙貼著一張白紙放入其中，兩次呼吸後打開，那張紙上已經是一模一樣的圖案。

  弄完之後，姬旅拿回圖紙，嚴溪禁道：“將來有緣再見。”

  姬旅想起秦芷，想說最好別見，但若是幾次三番甩臉色，實在小家子氣，回答道：“那就走了。”

  轉身帶著一言不發的雲生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