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的風足夠喧囂，不過對於一心撲在拍攝上的杜唯而言，其實並沒有多大影響。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讓姚崇北翻紅。

  這是一個氣質極為獨特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裏有一種孤懸於世外的滄桑和寂寥，仿佛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加西亞?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所寫到的那樣：“他痛恨這個世界，渴望孤身獨處。”

  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或許，姚崇北的內心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麽堅強。

  為了堅守道德底線，他失去了太多對他而言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請坐！”

  杜唯起身，給對方倒了一杯剛剛沏好的綠茶，淡淡的茶香隨著蒸騰的水汽在空氣中緩緩飄散，格外沁人心脾。

  “為什麽？”

  姚崇北直視杜唯的眼睛，聲音嘶啞地問道。

  他的目光很迷茫，帶著一絲探究和不解。

  “我是個導演。”

  杜唯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你之前的戲我看過，很震撼，無論是外在形象的塑造，還是內心情感的表達，都是業內最頂尖的水準……”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

  姚崇北自嘲地笑了笑。

  “我其實已經決定要放棄了，你為什麽要給我希望？”

  “好吧，我們開門見山！”

  杜唯道：“理由很簡單，柯正陽想毀了你，而我不想讓他如願。”

  “謝謝！”

  姚崇北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究竟有什麽牽扯，不過至少這一刻，你還算比較坦誠。”

  “不過，我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並不僅僅是因為柯正陽。這裏麵的原因很複雜，我當初年少氣盛，得罪了不少人，也擋了很多人的財路，包括很多現在在圈子極有影響力的人，他們都想我死，都希望我永生永世也翻不了身……”

  姚崇北的神情很落寞。

  “我不想牽累你，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就葬送掉大好的人生。”

  “你甘心？”

  杜唯沒有解釋什麽，而是直接向他發問。

  “不甘心又怎樣？”

  姚崇北伸出雙手，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褶裂。

  “我現在都隻是一個在路邊擺攤的小販，拿什麽去跟人家鬥？”

  “我以前不信，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承認，有錢人在很多時候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所以呢？”

  杜唯用右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一連串“噠噠噠”的聲響。

  “你選擇認輸，向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妥協？”

  “那不然呢？螳臂當車，自取其辱？”

  姚崇北的語氣陡然變得激動起來。

  “你根本不明白，這些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我已經不年輕了，早就過了跟人爭強鬥狠的年紀，家裏還有父母需要奉養……”

  “可你還是來了……”

  杜唯十指交叉，置於下巴的前方，兩隻手肘抵在桌麵上，頭微微揚起，雙眼平視著對方。

  “從你走進這間屋子的那一刻起，你其實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是啊，我來了……”

  姚崇北苦笑。

  “有些東西終究還是放不下。你說到了我這個年紀，所謂的夢想還有其存在的意義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有沒有夢想？”

  杜唯緩緩將身體坐直，坦然地看著對方。

  “我和柯正陽打了賭，要以你為主角，拍一部票房超越他以往所有影片的電影，我賭了，你呢？敢不敢陪我賭一回？”

  姚崇北並沒有馬上回複，而是低著頭細細思索了片刻，道：“你不怕因為我的緣故被整個娛樂圈孤立嗎？”

  “怎麽說呢？”

  杜唯的神情有些古怪。

  “即便沒有你，那些人也不會對我有什麽好感。”

  “現在的電影市場就像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而我們這些人就像等待分食的餓狗，你吃得多了，別人自然就吃不飽。所以，你的擔心在我看來毫無意義。”

  “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那我還有什麽可糾結的，無非是再被血淋淋的現實敲打一遍。”

  姚崇北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道：“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不用帶著遺憾離開了。”

  “那……合作愉快！”

  杜唯將桌上的合同推了過去。

  “合作愉快！”

  姚崇北也不再廢話，拿過筆看也不看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就不怕我在合同上做手腳？”

  杜唯覺得自己實在有些看不透對方。

  “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就算真把自己賣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姚崇北對自身的定位很清楚，他現在除了這一百來肉，近乎一無所有。

  無論杜唯給出的條件是高還是低，他都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還不如表現得幹脆一點。

  “放心，你有自己的堅持，我也有！”

  杜唯爽朗地一笑，起身和他握了握手，親自將他送出了辦公室。

  “我辦砸了。”

  小茹很沮喪，這次香江之行的結果，顯然並不盡如人意。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杜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解決事情的方式很多，你能把他帶來燕京，本身就是一種成功。”

  “可你給我的任務是簽下他。”

  小茹撇了撇嘴，感覺心裏有些委屈。

  “我們已經把他簽下來了呀。”

  杜唯好笑地看著她。

  “結果不是挺圓滿的嗎？”

  “可是……人是你簽下來的，不是我。”

  小茹哽咽道：“好不容易有機會自己做一件事，最後還需要你來幫我收尾……我已經非常努力了，為什麽還是什麽都做不好？叔，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為什麽要這麽想呢？”

  杜唯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沒有人是生下來就什麽都會做的，即便是你雪姨，剛剛進入職場的時候，比你也強不了多少。”

  “人最重要的是戰勝自己，想想看，你現在處理事情是不是比以前強多了。”

  “經驗這東西，需要一點一點地去積累，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等你經曆得多了，能力自然也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