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日常打鬧慣了，說話也沒什麽遮掩，三句話不懟人，你就得懷疑對方是不是被掉包了。

  在東北，兄弟之間的關係大抵是這樣的，從小就彼此看不對眼，相互撇清，互相拆台，但真要遇到了事情，絕對會第一個衝上去幫你。

  沒有溫柔含蓄，也沒有噓寒問暖，他給予你更多的大概會是調侃和打擊。而給對方添堵也成了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冰城的冬天很美。夜色下，繽紛絢麗的冰燈閃爍著迷人而又炫目的華彩。晶瑩剔透宛如水晶宮一般的仙境世界裏，有展翅欲飛的蒼鷹，有騰雲臥雪的神龍，有婉兮清揚的少女，也有徒手擒蛟的勇士。形態各異，奇幻瑰美，讓人忍不住流連其間。

  杜唯癡癡地望著窗外，這樣的盛景對他來說恍如隔世。

  華姐特意為兒子煮了一碗熱湯麵。俗語說“上車餃子下車麵”，這是北方人特有的習俗。麵條有富貴長壽的意思，寓意人平安富庶，順心順意。畢竟隻有身體健康了，親情才能常駐。

  杜唯吃的很認真，他對待食物從來都抱著一種無比虔誠的態度。

  沒挨過餓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食物到底有多寶貴。也永遠不會明白老一輩人為什麽生活的那麽節儉，東西快變質了都不舍得扔。

  杜唯上輩子不止一次經曆過那種瀕死的絕望，所以他更知道填飽肚子是如何的重要，浪費糧食又是何等的可恥。

  晚餐很豐盛，雖然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鐵鍋燉大鵝和老莫餐廳的悶罐牛肉，但是油汪汪的土豆燒排骨，香氣四溢的野生榛蘑燉本地雞，湯鮮味美的酸菜血腸汆白肉和新鮮蔬菜配雞蛋醬，仍吃的他酣暢淋漓，滿嘴流油。

  好吃不過家宴，刺激你味蕾的不隻味道，還有回憶和情感。

  “小唯，你這次回來呆不久吧？”杜爸滋了一口酒，神態平靜地問道。

  “嗯！”杜唯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道：“過了初五就得走。”

  “你想好了？這輩子就幹這個了？”杜爸輕輕撚動著手裏的酒杯，審慎地看著他。

  “這是我的理想！”杜唯道：“像您把一輩子都獻給了教育，我也希望能有值得自己用一生去奮鬥的事業。”

  “好！”杜爸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和你媽原則上不反對。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麵，娛樂圈有多亂，我不說你也知道，咱家曆來是詩禮傳家，沒出過敗類，但凡你要在外麵做了什麽不合時宜的事，這個家可不能容你。”

  “杜大頭，你說啥呢？二兩貓尿一下肚，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是吧？”華姐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怒氣衝衝地說道：“小唯這孩子啥秉性你不清楚？你這酒喝人肚裏子了還喝狗肚子裏了？抽的哪門子邪瘋？”

  “我這不是怕他走下路嗎？”杜爸氣勢一泄，訕訕地說道：“娛樂圈那地方紙醉金迷的，誘惑也多，萬一咱兒子把持不住，犯點錯誤啥的咋辦？”

  “你怎麽這麽篤定咱兒子一定會犯錯誤？”華姐目光一轉，質疑道：“該不會你自己心裏有鬼吧？這兔子沒尾巴隨根，你怕兒子學你？”

  “別瞎猜，沒影的事。”杜爸哭笑道：“這不今天早上看新聞有一個挺有名的歌手被警察抓了嗎？我合計著給小唯打個預防針，千萬別沾染上那東西。”

  “那東西？”華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道：“小唯自幼就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從來沒讓我們操心過，我相信他知道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連沾都不能沾。”

  杜唯在一旁無奈地看著父母一唱一和地“表演”。感動之餘，心裏也頗有些感慨，資本的罪惡就在於隻要能獲得的利益足夠大，就可以誘使人泯滅良知，鋌而走險。

  “放心吧，您兒子的心靈沒那麽脆弱，不需要那東西緩解壓力。”杜唯笑著安撫道：“這種事畢竟是少數，要不然也不會當成新聞播報了。”

  “還是要小心一點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杜爸喝了一口酒道：“這就和高考一樣，重點高校每年的招生名額就那麽多，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競爭不可謂不激烈。然而隻要你上了橋，就把別人的路給堵上了。這樣一來，就難免會有人懷恨在心，碰到那種心胸狹隘的，保不齊就會用些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你，。”

  “爸，你把人性看得也太黑暗了吧？”杜軒有些不以為意地說道，他這個年紀正是對象牙塔外的生活充滿向往的時候，還沒被現實和社會好好地蹂躪過。

  “比這還要黑暗的多。”杜唯道：“人有些時候真的可以為利益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頓了頓道：“您的意思我理解，放心，我會小心的。”

  杜爸點了點頭。“年前抽時間去你爺爺那兒一趟，二老最近總念叨你。”

  杜唯一愣：“爺爺奶奶不來家裏過年嗎？”

  “今年你二叔回來。”杜爸歎了口氣：“他再不爭氣，也是你奶奶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可能不管。”

  杜唯皺了皺眉。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流裏流氣的形象。

  二叔叫杜穹，是個夜場歌手，從小就有些離經叛道，不喜歡受約束。喝酒、打架、尋釁、鬥毆。沒少讓兩位老人操心。

  他的嗓子還不錯，低沉，沙啞，且富有磁性，和前世某個歌星很像。遺憾的是，這個世界在音樂的發展上，和前世有很大不同，適合他嗓音的歌並不多。

  “我也去吧。”杜軒接過話頭道：“有段時間沒見了，怪想的。”

  “還有我。”林小北倉鼠一般從嘴裏一連吐出四五塊骨頭道：“我也和小哥他們一起去，姥爺上次還答應要給我做粘豆包呢，一直都沒兌現。”

  “就知道吃，這麽下去非變成小胖豬不可。”華姐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打趣了她一句。

  “那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胖豬。”林小北嘟了嘟嘴，臉蛋瞬間變得圓鼓鼓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