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作者:墨書白      更新:2020-09-20 21:05      字數:3398
  張瑛沒說話, 許久後, 張瑛垂下眼眸, 淡道:“當年的事, 難為娘娘還記得這樣清楚。”

  “我這個人啊, 沒其他本事, 就是記性特別好。”

  李淑說著, 抬起手來,露出她手上的疤痕。那疤痕很深,從顏色上來看, 似乎久經歲月,她摩挲著自己手臂上的疤痕,慢慢道:“你說他們這次去了南邊, 會見著巫禮嗎?”

  “見與不見, 有區別嗎?”

  張瑛沒有回頭,撥弄了一下秦銘的手, 讓他筆立起來, 秦銘抬眼看了一眼張瑛, 垂下頭去。

  張瑛直起身來, 從袖中掏出帕子, 擦了手上染到的墨,平靜道:“他也不是咱們族人了, 早和咱們沒了關係。”

  “也是。”

  李淑點了點頭,同秦銘道:“銘兒, 將字帖給母親瞧瞧。”

  說話間, 外麵傳來了通報聲,卻是柳詩韻來了。

  李淑頗有些詫異,忙讓人傳了柳詩韻進來,柳詩韻跪拜後起身,恭恭敬敬又叫了聲:“張大人。”

  張瑛點了點頭,同李淑告辭:“太後娘娘,老臣告退。”

  李淑應了聲,張瑛便退了下去,秦銘跟著告退下去,就留下柳詩韻和李淑留在了水榭中。

  “今日來找我做什麽?”

  李淑端了茶,抿了一口,聲音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柳詩韻跪坐在地上,恭敬道:“今日秦書淮和秦芃回來了。”

  “秦芃居然還能回來?”

  李淑挑了挑眉,隨後笑出聲來:“倒是個有本事的。”

  說著,她放下了杯子,轉動著手鐲,倒沒說話,似是在思索什麽。

  柳詩韻抬頭打量了李淑一眼,繼續道:“他們二人的關係,似乎有些微妙。”

  “哦?”

  李淑抬眼看向她:“說說,怎麽個微妙法?”

  “兩人之間關係,似乎如夫妻冷戰一般,雖互不搭理,卻親密無間。秦書淮正在討好秦芃,但秦芃沒有理會。”

  聽了這話,李淑明白了柳詩韻的意思:“你對秦書淮還不死心呐?”

  尋常女子聽見這話,大多是要覺得難堪的,然而柳詩韻卻麵色坦蕩:“我就看上過這麽一個男人,左右該試一下的。”

  “詩韻,”李淑歎息出聲,抬起帶著甲套的手,撫在了她麵容之上,頗有些惋惜道:“你母親沒教過你,別在一個男人身上放太多心思嗎?”

  “她教不了我這些。”

  柳詩韻麵色從容,執著道:“她對父親,難道沒花很多心思嗎?”

  “真是巫樂的好女兒,”李淑拍了拍柳詩韻的臉,退後過去,斜倚在扶手上,聲音中帶了冷意:“我可以幫你,可是後麵的造化,就看你自個兒了。”

  “若是嫁不了秦書淮,”柳詩韻冷了聲音:“那我就拿這條命送秦芃上路。”

  “好。”

  李淑鼓掌起身:“我成全你。”

  ****

  秦芃回到衛府時,衛老太君正教著五個孩子在院子裏筆畫。

  秦芃在一旁候著,等著衛老太君比劃完畢,她拿了帕子上前去,遞給了老太君道:“母親老當益壯,舞起刀來仍舊不遜青年。”

  “我老了。”

  衛老太君擺了擺手,歎息出聲:“你就別哄了我,咱們不管這套,說點實誠的。”

  說著,衛老太君抬頭:“阿衍怎樣了?”

  “我來時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了,不過有一事我得同母親稟報。”

  “嗯,你說。”

  “小叔說,他打算留在邊疆。”

  聽聞這話,衛老太君頓住了步子,她抬起頭來,定定看著秦芃。

  她似乎是想說什麽,然而她的唇顫動了片刻,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收回目光,仿佛方才想說的什麽都不存在一般,將帕子搭在秦芃手上,淡道:“嗯,他決定了就好。把衛德再教兩年,就送戰場上去陪他,也算有個接班人,其餘的……”

  衛老太君抿了抿:“還是好好讀書吧。”

  秦芃將帕子交給旁人,上前扶著衛老太君聲:“母親您放心,小叔不在,還有我。”

  “當年老二媳婦兒也是和我這麽說的。”

  衛老太君驟然冒出這麽一句來,這位老二媳婦兒,就是當初跟著丈夫自殺了那位。

  秦芃明白衛老太君的擔憂,這位丈夫兒子都戰死沙場的老人,她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

  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忠烈是衛家選的,衛家的男兒總是義無反顧走向這條路。

  秦芃從未見過這樣的家族,重生到這樣的家庭裏,大概是秦芃覺得這大半輩子,最幸運的事。

  “芃芃,”衛老太君轉頭瞧她,突然道:“嫁人吧。”

  “母親……”

  秦芃一時語塞,衛老太君想了想:“之前你不是對那個柳書彥有意思嗎?還有秦書淮,不行咱們想想其他……”

  “老太君,大夫人,”兩人說話間,管家走了過來,恭恭敬敬道:“攝政王在外求見。”

  “轟出去!”

  “請進來!”

  兩人同時開口,秦芃看向衛老太君,帶了哀求之色:“母親……”

  “叫進來,趕緊的。”衛老太君給管家使眼色,秦芃有些無奈,幹脆起身,回了自己房裏,眼不見為淨了。

  秦芃剛進去沒多久,秦書淮就走了進來,恭恭敬敬行禮後,轉頭道:“老太君,芃芃可在?”

  “在!”衛老太君趕緊朝著丫鬟比劃:“去,趕緊領著王爺過去。”

  秦書淮抿了抿唇,謝了衛老太君後,便跟著丫鬟去了後院。

  秦芃把門鎖得死緊,秦書淮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上前,敲了敲門道:“芃芃。”

  秦芃不說話,坐在屋裏看書。

  秦書淮想了想,繼續敲門,就這麽不厭其煩的敲著門叫秦芃的名字。

  秦芃沒理會他,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秦書淮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開門,歎了口氣道:“你不要同我置氣了,我錯了。我以後不會這樣。”

  “錯哪兒了?”

  秦芃翻了一頁書,在裏麵提了聲音。

  見秦芃回應她,秦書淮立刻興奮起來,然而這個問題出來,秦書淮憋了半天,終於道:“我……我不該讓趙鈺受傷?”

  “你走吧。”

  秦芃直接開口:“夜深了,王爺請回。”

  “等一下!”

  秦書淮趕緊阻止,拚命思索:“我……我不該強迫你回來。”

  “繼續。”

  秦芃坐在裏麵,語調平靜。秦書淮實在是說不出了,隻能道:“芃芃,你直接同我說吧。”

  “還有下次嗎?”

  秦芃合上了書,看向門外,秦書淮沒有說話。

  秦芃提了聲音:“還有下次這麽逼我的時候嗎?”

  聽著秦芃的聲音,趙一和江春拚命給秦書淮打眼色,陸祐冷笑了一聲,扭過頭去。秦書淮低著頭,許久後,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慢慢道:“還有的。”

  一聽這個回答,趙一和江春就用手捂住臉,知道今天這門是進不去了。

  秦書淮看著裏麵,認真道:“我有底線的,芃芃。趙鈺讓我覺得危險,你若跟他去了,我怕你不回來。下次若還是這樣的選擇,我還是會把你搶回來。”

  “秦書淮,”秦芃有些頭疼:“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選擇權,哪怕你不喜歡,你得尊重,你明白嗎?”

  秦書淮站在外麵沒說話。

  秦芃站起身來,繼續道:“秦書淮,你偏執太過。”

  秦書淮沒說話,許久後,他慢慢道:“若不是偏執至此,哪裏還有你我如今?”

  “有些東西是等來的,有些東西是求來的。不是說求來的就不好……”

  “你走吧,再多廢話一句就別怪我不客氣。”

  秦芃這話說出來,已是氣急了。

  秦書淮也知道,他也沒走,想了想,便走到台階上,雙手籠在袖間,坐了下來。

  一坐大半夜,陸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坐到秦書淮身邊去,頗為感慨道:“王爺,您說您倔什麽呢?撒一句謊的事……”

  “我不能騙她。”

  秦書淮說得認真。陸祐一時梗住,隻能道:“行行,您開心就好。”

  秦書淮就在門口坐著,等第二天天亮了,秦芃瞧見秦書淮還在門口坐著,不由得有些詫異。

  她本來想問出聲來,卻生生憋住。假裝這人不在,洗漱過後便上了朝。

  秦書淮就一直尾隨著她,倒也不說什麽,就是跟著。

  等到了大殿上,兩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大殿上依舊如往常一般,爭辯著些芝麻小事兒。等要朝會將散,所有人都打算離開時,秦銘突然開了口。

  “等一下!”

  秦銘變著聲的嗓子,提高了聲音的道:“朕,朕有一道聖旨!”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看向秦銘。

  秦銘登基這麽久了,這是他第一次下旨,大家不免好奇是什麽。

  秦芃抬頭看了秦書淮一眼,想知道點消息,秦書淮卻也不知曉,朝著秦芃搖了搖頭。

  秦銘從旁邊拿了聖旨,遞給了一旁的大太監。大太監顫抖著聲,念出了上麵的話。

  念完之後,全場安靜下來,誰都不敢出聲。秦書淮靜靜看著秦銘,神色平靜:“陛下,您要給我和柳小姐賜婚?”

  秦銘坐在龍椅下的腿微微顫抖,麵上卻是盡量維持著平靜道:“朕覺著,攝政王孤家寡人多年……需得有人照顧了。”

  “是需有人照顧了。”秦書淮點點頭。

  在場人都不敢說話,誰都知道,如今的天子是傀儡,王爺卻是實打實的實權王爺,這傀儡天子把婚事打倒王爺頭上來,怕是要出大事。今日秦書淮要麽遵旨,要麽就是抗旨。抗旨若是辦了秦書淮,這不可能。可若秦書淮若真的當著眾人的麵抗了這旨意卻無事,那秦銘的皇帝威嚴就是連麵子都沒了。

  一旦開了這個口,就沒完沒了。

  秦芃也是知道這個道理,她今日不可能讓秦書淮接這個旨,但也絕不能讓他抗這個旨。

  她盯著秦書淮,在秦書淮即將開口下一句的瞬間,她驟然驚呼出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