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者:墨書白      更新:2020-09-20 21:02      字數:5370
  聽到這話, 陸祐想了想, 搖頭道:“不知。”

  “不知?”

  秦芃愣了愣:“你這些年不是貼身侍奉……”

  “是貼身侍奉, 但是柳大人與秦書淮幾乎沒有交集, 唯一的一次隻是董婉怡死的時候, 柳大人打上門來。”

  “啊?為什麽打?”

  秦芃呆了, 董婉怡死了, 柳書彥打上門來做什麽?

  “就,柳大人打上門來,和秦書淮打了一架, 然後就走了,屬下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秦芃:“……”

  這個柳書彥真是謎一樣的男人,不過這更證明了, 柳書彥和秦書淮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關係, 否則柳書彥不會這麽無緣無故打上門來。

  秦芃認真想著,又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當初薑漪死後, 是你收屍的嗎?”

  “並沒有, 事實上……”陸祐皺起眉頭:“小姐死後, 我隻來得及在停屍房見過一麵, 而後小姐的屍首不翼而飛, 秦書淮命人一直在尋著,隻是一直沒能找到。”

  秦芃點點頭, 明白了這件事,秦書淮殺了薑漪之後, 白芷偷走的薑漪的屍體。

  “不過, ”陸祐小心翼翼道:“老爺夫人和少將軍一幹人等,屬下還是安葬了的。”

  聽了這話,秦芃愣了愣。

  她在薑漪身體裏時間沒一段時間就被逼著嫁到了秦書淮府中,和薑家接觸並不多,所以她對薑漪、董婉怡的親人,都沒有太多感情。然而她借了人家的殼子,自然要承擔一下作為女兒的義務。而且若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陸祐怕是會懷疑。

  於是她抿了抿唇,低頭道:“葬哪兒了?”

  “城郊聽風亭朝南五裏。”

  “我知道了。”

  秦芃點點頭,和陸祐聊了一會兒後,便讓陸祐走了。

  等她回去後,白芷正在翻看著陸祐手下送來的一手資料。白芷這個人就是個天生的謀略機器,執行力十分強大,有了她來,秦芃簡直想醉生夢死,然而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在白芷麵前表現出這樣的心態,便滿臉認真道:“我今天去探聽消息了。”

  “我知道,還順便在街上吃了半個時辰的小吃。”

  秦芃哽了一下,白芷看著她嘴邊的痕跡,冷笑了一聲。

  秦芃機智繞開了白芷的話,轉頭道:“我覺得柳書彥和秦書淮之間有他人不知的一些小秘密,今日陸祐和我說,董婉怡死後,柳書彥和秦書淮打了一架,你找人查一下吧。”

  白芷點點頭,秦芃翻著信息,漫不經心道:“張瑛那邊準備推誰?”

  “翰林院侍讀趙英。”白芷遞了一張紙給秦芃。

  “趙英?”秦芃打開白紙,低頭迅速瀏覽著這個人的信息,白芷在一旁解釋:“此人乃五經博士出身,學問極好。”

  “五經博士,我記得是世襲對吧?”

  “對,”白芷點點頭:“所以這一位是打小熟讀五經,底蘊極厚的人物。”

  “那你那位王珂呢?”秦芃有些擔心,白芷笑了笑:“我看過兩人文章,王珂之才,絕不在趙英之下。”

  秦芃點了頭,又想起來:“那柳書彥呢?”

  “這位……”白芷皺起眉頭:“這位乃是柳大學士的兒子,書香門第出身,少年一篇《山河賦》曾豔驚諸國。但是也僅此一篇。此後他棄筆從戎,以武將出身立足於朝堂,除了那一篇《山河賦》再無作品。所以,不太好說。”

  “怎的不好說?”

  “若《山河賦》真的是柳書彥所寫,且他日常水平就是如此,比詩詞歌賦,怕是難有人再出其左右。但是他僅僅隻寫過這一篇,很難講到底是運氣,還是才華。”

  “我明白了,”斜躺在地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放在腿上,仿佛放在桌上一樣輕輕敲打著,沉思道:“那這場比試,比策論如何?”

  “可。”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秦芃抬起眼來:“柳書彥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今日去看過他,”白芷思索著:“似乎是個對自己極有信心的人,我看資料上寫,極愛喝酒。”

  聽了這話,秦芃明白白芷是在提醒她,兩人四目相交,秦芃笑了笑,點頭道:“那就這樣。”

  兩個人商量好,等第二日上了朝,張瑛果然舉薦了趙英。

  秦書淮依舊舉薦的是柳書彥。

  而秦芃則一副猶豫的樣子,舉薦了王珂。

  聽見王珂的名字,秦書淮似乎頗為意外,他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頭:“翰林院編修……殿下是否換一位品階高一些的?”

  看見秦書淮不舒服,秦芃就高興,歡歡喜喜道:“選賢舉能,講的是才華,不是官品,攝政王若是要以官階來作為選拔人才的門檻,怕是傷了天下學子的心。”

  聽了這話,秦書淮恭敬低頭:“公主說的是。”

  秦芃看著秦書淮這樣子,心裏有些異樣,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雙方將人定下來後,定下了考核方式,打算在明日於大殿上當眾寫策論,而後當場由秦書淮、秦芃、張瑛及十位代表官員匿名投票的法子定下人來。

  定下這個法子後,等下朝之後,秦芃就追上了回衛家的衛衍,衛衍如今在朝廷裏擔著他鎮南大將軍的虛銜,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朝就在家待著,今日衛衍閑來無事上了朝廷,等下朝之後,便往宮門外走去。

  秦芃追著上去,小聲道:“小叔!小叔!”

  衛衍頓住步子,看著秦芃乘著轎子來到他旁邊,他閑庭漫步般走著,含笑道:“嫂子同我一起回府?”

  “對。”

  秦芃點點頭,有些著急道:“不過我先問你個事兒。”

  “嗯?”

  “你和柳書彥熟嗎?”

  聽了這話,衛衍有些奇怪,不明白秦芃問他這個做什麽,柳書彥和他也算是戰場上打過照麵的,如今青年將領大多是南征北討調動頻繁,幾乎都是熟識的,於是衛衍點點頭:“還好,嫂子問這個做什麽?”

  “他喜歡喝酒嗎?”

  “還行?”衛衍回想了一下柳書彥的脾氣,秦芃點點頭,從袖子裏拿出一包東西來,交給衛衍:“今晚找他喝酒去,你不能去找別人去。”

  拿著手裏的東西,衛衍總算是明白秦芃的打算了,哭笑不得道:“你至於嗎?”

  “這是醉仙散,放酒裏後可以提高酒的純度香度,最重要的是,喝下去酒勁兒能比平時大好幾倍。帶他去東三巷的十裏香去,你少喝點。”

  “行,我知道了。”衛衍將藥收到袋子裏,隨後同秦芃道:“你別太擔心,太傅那個位置,他大概還不想做呢。”

  “誰知道呢?”秦芃笑了笑:“如今銘兒年幼,太傅便是他半個親人,日後銘兒怎麽想事情,怎麽想我,想秦書淮,太傅位置至關重要,”秦芃麵色越說越冷:“我決不能讓其他人坐上這個位置。”

  秦芃並不確定自己一定能恢複趙芃的身份。

  如果趙鈺不願意接受她,那她注定隻能當一輩子的秦芃。她從來不是那種給自己斬斷了後路不留餘地的人,狡兔三窟徐徐圖之,這才是她秦芃的做事風格。

  想著,秦芃轉頭催促衛衍:“趕緊去。”

  “那我去了,”衛衍挑挑眉:“嫂子給我什麽好處?”

  “你要什麽好處?”

  “許久未曾吃過嫂子做的飯菜了,”衛衍歎了口氣:“甚是想念啊。”

  “行了趕緊吧你。”

  秦芃推了他一把,衛衍笑嘻嘻受了,秦芃放下轎簾,閉上眼睛,開始琢磨著其他。

  她回去準備了一批殺手,讓他們埋伏在了十裏香外麵,而後又準備好了是所有作弊工具,等休息下來時,已經接近晚上了。秦芃看著天色,想了想,她決定去看看薑漪的家人。於是她讓人備了馬,便去了城郊。

  而衛衍連哄帶騙,終於拖著柳書彥去了十裏香喝酒。柳書彥是個愛酒的浪蕩公子,正常人如此重大的擂台前一天根本不會去和朋友玩樂,柳書彥不一樣,他不但玩,還玩得很嗨。

  但他心裏有著數,以他喝酒多年的經驗,酒一上來他心裏就知道能喝多少,他本來打算隨便喝點就走,誰知道這酒味道極香極純,他不由得有些舍不得,就小口小口品著,和衛衍聊著天。

  一聊聊到天黑,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感覺有些困了。他心知不好,抬頭笑道:“這酒倒是頗烈了些。”

  “烈嗎?”衛衍聞了聞,一副淡定的樣子道:“還好啊?”

  柳書彥一看見衛衍的樣子,就直覺不好,抬頭道:“你實話和我講,你是不是坑我了?”

  “你瞎說,”衛衍一臉認真:“我怎麽會坑你?”

  柳書彥一個字兒都不信,他站起來就往外走,走了沒幾步,就感覺頭暈目眩,沒走到門口,就“哐”一下倒了下去。

  還好侍衛一把扶住了他,給他扛到了衛衍腳邊來。衛衍沒理會柳書彥,低頭喝著酒,一言不發。

  旁邊侍衛勸他:“將軍,別喝了,你醉了。”

  “我沒醉。”衛衍將酒杯“哐”一下砸在桌上,特別認真道:“區區桃花釀就能醉了老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侍衛:“……”

  好了,真的醉了。

  衛衍醉了,勸不住,這個時候,旁邊侍衛走進來,低頭同衛衍道:“攝政王在去柳府的路上,怕是去找柳將軍,您看……”

  衛衍有些迷糊。

  醉了的人一般還是知道他在做什麽的,就是膽子大了些。他扶著自己站起來,搖頭道:“不行,攔住他,我去找他。”

  說著,衛衍跌跌撞撞走下去,讓人看住柳書彥後,駕馬去找秦書淮。

  秦書淮的馬車往柳府去的路上,老遠他就聽到一聲大喊:“哈哈哈哈哈秦書淮老子來找你了!!”

  秦書淮睜開眼睛,過了一會兒後,一個人突然撲進馬車,秦書淮抬手壓在他腦袋上,直接給他按在了車壁上。

  “衛將軍,”秦書淮聲音冷淡:“清醒些。”

  疼痛讓衛衍清醒了一些,他清楚認識自己的任務。

  他是來拖住秦書淮的,至少要拖到明早上。

  於是他朝著秦書淮拉扯過去:“哈哈哈哈哈秦書淮我是來找你喝酒的!”

  “不喝。”

  “秦書淮我們去你府裏喝酒!”

  “不去。”

  “那去我家呀!”

  “不去。”

  “不行不行……”

  “衛衍你給我放手!”

  馬車裏乒乒乓乓響起來。兩邊侍衛圍著馬車劍拔弩張,衛衍的侍衛低下頭去,十分羞恥。

  車裏麵打了一陣後,傳來秦書淮咬牙的聲音:“把秦芃給我叫過來,讓她把人帶回去!”

  “我不去!”衛衍耍著賴:“我要去你家,我聽說王府又大,美人又多,還有錢!帶我去你家!”

  秦書淮:“……”

  秦書淮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衛衍臉上的拳頭印,他覺得自己不能和一個醉鬼計較太多,於是他咬著牙道:“去衛府。”

  “不行,我不去!”衛衍繼續耍賴:“我要去淮安王府!”

  “滾!”

  秦書淮和衛衍拉扯著,衛衍太執著,一直打鬧,秦書淮沒有辦法,隻能帶著衛衍回了王府,然後讓秦芃來接人。

  秦芃這時候剛剛看完薑家的墓,心裏還有些傷感,剛到衛府,管家就趕了過來,焦急道:“大夫人,將軍被淮安王扣下了,讓你去接人!”

  一聽這話,秦芃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覺得是她讓衛衍去給柳書彥搞小動作一事讓秦書淮發現了。

  她心裏先是心虛了一下,隨後又反應過來。

  秦書淮居然把衛衍給扣了!

  她立刻叫上人,帶著白芷,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騎上馬就氣勢洶洶奔向了淮安王府。

  她心裏有些焦急,不明白秦書淮哪裏來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直接扣下衛衍,難道是對邊境的衛家軍一點都不在意了嗎?!

  秦芃心裏越想越不明白,走到淮安王府時,她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同白芷道:“若今日局勢不妙,你我便直接聯手殺他!”

  白芷點了點頭,握著劍道:“好。”

  兩個女人帶著侍衛衝到淮安王府門口,秦芃冷著臉道:“鎮國……”

  “公主殿下您可來了!”

  秦芃話沒說完,管家就衝了過來,淮安王府的門一直開著,似乎是等了許久。秦芃有些懵,管家立刻道:“請請請,王爺和衛將軍都在等您呢!”

  秦芃心裏充滿了警惕,她看了一眼白芷,短刀滑落在手心,白芷點點頭,兩個人小心翼翼跟著管家往前,隨時準備著衝出來的殺手。

  然而一路平坦的到了大堂,秦芃不由得有些恍惚。

  難道殺手不在路上,難道秦書淮有其他大招?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一聲帶著傻氣的:“嘿,嫂子,你也來了!”

  秦芃抬起頭,就看見秦書淮坐在輪椅上,臉上帶著冷意和拳頭印,衣服被扯得亂亂的。而他腿上趴著衛衍,衛衍跪坐在地上,半個身子拉扯著秦書淮,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臉上已經被打得看不出了原來的樣子。

  他一笑,臉上的青紫扯著變換了形狀,秦芃和白芷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秦芃立刻回頭,小聲同白芷道:“我覺得那個肯定不是我小叔。”

  白芷板著臉:“你給我認真些。”

  秦芃直起身子,看著還和她打著招呼搖著手的衛衍,以及冷著臉的秦書淮,她艱難笑了笑:“王爺可否和我說一下,大概發生了什麽……”

  “衛將軍醉酒後神誌不清,半路襲擊了本王。”

  聽了這話,秦芃再次吸了口涼氣,而衛衍朝著她擠眉弄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似乎還等著她誇獎的樣子。

  “那個,醉酒之人……”秦芃說不下去了。

  醉酒打人也犯法啊,而且打的是秦書淮啊。

  但一想,不對啊,看傷勢,明顯是衛衍受傷更重一些,那臉都看不出形狀了。

  秦芃不由得悲憤起來,抬手指著秦書淮,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王爺怎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啊!”

  秦書淮:“……”

  白芷:“Σ( △|||)︴!”

  衛衍:“ = =!”

  而秦芃完全投入了自己製造的悲痛情緒中,疾步上前,捧起衛衍的臉,完全要哭出來的樣子:“小叔!他怎麽能這麽打你啊小叔!你為國奉獻那麽多年,你在邊境吃了那麽多苦,我衛家為國為民做了多少犧牲,他怎麽能這樣對你啊?!難道是攝政王就了不起了嗎?!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半分公道和天理了嗎?!”

  “不……等等……嫂子……”

  衛衍被秦芃精湛的演技驚醒了他那僅存的酒意,拚命想要解釋,然而秦芃一把按下他的腦袋,豁然起身,同秦書淮道:“殿下,你位高權重,我不願與你爭執,這件事便就算了,如果還有下次,我絕不善罷甘休!小叔,白芷,我們走!”

  說完,秦芃一把拖起衛衍,仿佛是氣極了,帶著人迅速離開。

  氣勢洶洶如風而來,又氣勢洶洶如風而走,來去真是電閃雷鳴般,快極了。

  等她走遠了,眾人才反應過來。江春遲疑了片刻後,慢慢道:“王爺,是他先動的手吧?”

  秦書淮用看智障的表情看了江春一眼:“他隻是醉了,又不是個孩子,他衝撞我的馬車,我打就打了,又怎樣?”

  江春一想,對,他怎麽被秦芃繞進去了?

  他頓時對秦書淮極其崇拜,然後道:“王爺方才怎麽不回擊?!”

  “我來得及嗎?”秦書淮淡淡開口,皺起眉頭:“而且,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嗯?”

  “她鞋上沾了紅壤,宣京並不產紅壤,唯一有紅壤的地方……”

  秦書淮眼中帶了冷意:“隻有那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