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鍋鏟，徐達便急不可耐地往回走。

  今天李老爹的炒菜館應該是開門營業了吧？

  以他對李老爹的了解，隻要不是癱瘓在床的地步，能站著絕不會躺著。

  他不能容忍自己吃幹飯，給人添麻煩。

  隻要自己將美味鍋鏟奉上，李老爹通過它，一定能夠找到當年在廚房叱吒風雲的感覺。

  然而，人還沒到炒菜館呢，便聽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就你的手藝，開什麽炒菜館，賠錢都賠得底朝天！誰給你的勇氣，讓你頂著廚師的名號坑我們消費者，梁靜如嗎？”

  壞了，聽話裏的意思，李老爹的手藝又被顧客投訴了。

  往常來店裏消費的年輕人雖然對菜品的口味不滿意，大多都壓在心底不說。不計較也不會做回頭客。

  聽到從店裏麵傳來的聲音，徐達猜測應該是個大媽。

  上了年紀的女性顧客，由於生活的千錘百煉，早已將麵子問題置之腦後，遇到不隨心不如意的事情，當麵鑼對麵鼓的當眾理論完全不在話下。

  今天的李老爹算是碰到硬茬了。

  徐達也是禁不住心頭發顫。

  對付這類人，他也沒什麽經驗啊。

  由於吵鬧聲，炒菜館外麵圍了不少前來逛街的顧客。

  其中不乏潛在消費者，看如今勢頭，都打了退堂鼓。

  艱難擠進炒菜館，徐達看到不善言辭的李老爹急紅了臉，試圖挽回自己的聲譽：“對不住，鹽確實放多了一點，炒菜的時候一時走神……您今天在店內的消費，我全部免單，您看這樣行不行？”

  看他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徐達分外心疼。

  “免單就行了？你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燙著羊毛卷的大媽不肯善罷甘休，“你是不知道自己做的菜是有多難吃，我吃了一口，差點把昨天的晚飯都給吐出來。身體還不知道出沒出問題！”

  沒什麽爭執經驗的李老爹直接服軟，“那……你要我賠多少？”

  眼看得逞的羊毛卷大媽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李老爹甚至還鬆了口氣。

  “三千！”

  別說是李老爹本人，就算是門外看熱鬧的都覺得過分了。

  菜炒的不好吃又不是下了毒，看羊毛卷大媽吵架的架勢，神經又能有多脆弱？

  震驚之下，李老爹拘謹地在圍裙上頻繁擦手，“大妹子，三千太多了，你看……”

  話沒說完，就被對方強橫打斷，“四千！”

  “大妹子……”

  “五千！”羊毛卷大媽的手指頭活像個電鑽，使勁朝前戳，“誰是你大妹子，家裏是不是窮的連塊玻璃都沒有，也不去照照自己！”

  被聲音吸引來的王明蕾急了，鬥雞似的叉起腰來，迎麵接受大媽口水的洗禮，“出門不戴麵具，一副鬼樣子是想嚇唬誰啊，訛錢是不是？我王明蕾怕過誰啊！”

  羊毛卷大媽頓時氣勢上矮了一頭，顯然是個吃軟怕硬的主兒。

  “誰訛錢啊，我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以為是個耍棍的就能來廚房顛勺啊，回去再練兩年吧。說好了免單啊，再賠我三百！”

  看也不看王明蕾，手掌朝上一攤，朝李老爹勾了勾。

  見李老爹打定主意息事寧人，王明蕾自然不肯。

  胸一挺，下巴一挑，髒話立刻跟子彈似上了膛似的，眼看已經瞄準目標。

  再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徐達趕緊出麵。

  “先聽我說一句。”

  李老爹這才注意到徐達，難堪到解下圍裙，將頭蒙住。

  壓下所有情緒，徐達準備跟羊毛卷大媽好好理論理論。

  “這位顧客，你是嫌菜炒的不好吃？”

  “何止是難吃啊，大家夥都來嚐嚐就知道了。”

  “作為雲麓街董事之一，我想到一個解決辦法。”

  聽到徐達強調自己的身份，羊毛卷大媽立刻換衣服似的，將尖酸的表情褪下，欣賞地打量徐達，一副觀察未來女婿的神情。

  “你說說看，合理的話我就采納。”

  沒什麽含金量的董事身份給徐達帶來了便利，他本人都沒想到。前幾日還為生計愁眉不展，此刻卻能挺直了腰杆兒。

  “讓李老爹再給你炒一桌菜，得到你本人認可，這事就算揭過去了，你看怎麽樣？”

  “這算什麽……”

  明蕾大姐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趙家福拿手給堵了回去，“大姐，你就別添亂了。”

  人被他拖出去。羊毛卷大媽看樣子是被打動，主要是徐達的身份聽起來挺玄乎，其實外人哪裏知道，雲麓街不過是金玉其外。

  “行，我同意。不過還是他本人來炒，我全程監督，要是菜炒出來沒有任何改善。免單不說，三百的賠償也免不了。”

  “好，大家有空的話，都給做個見證。”徐達招呼門外的顧客。

  還真有好事的願意湊熱鬧。短短時間，李家炒菜館的桌子就差不多被坐滿了。

  徐達自掏腰包，囑咐趙家福去給顧客們買飲料來喝。

  大家分發杯子的時候，徐達抽空將愁雲滿麵的李老爹叫到一邊。

  “小達，幹脆賠錢吧。近一年我的手藝確實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再做下去，往日積累的口碑都要壞掉了，眼瞅著就要晚節不保啊。”

  他懊惱地直揪頭發。

  沒有多說什麽，徐達直接遞上美味鍋鏟，“李老爹，為了我，你再試一次。”

  這句話對他的作用還是很大的。

  徐達跟妹妹，對於李老爹，是勝似兒女般的存在。

  幾乎不需要再說什麽，李老爹便動容了，“這鍋鏟哪裏來的，我還是用之前那個順手一些。”

  “就當是我送您的禮物，以後就用它來炒菜吧。”

  李老爹沒有多想，重新圍上圍裙，走向後廚。

  磕著瓜子的羊毛卷大媽全程監督，洗菜的細節都不放過挑毛病。

  李老爹心事重重，時不時就要瞄一眼徐達。

  “徐達，你小子打什麽主意，這次再搞砸，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以後還讓不讓李老爹在雲麓街的地頭上混了？”

  氣憤的王明蕾要去揪徐達的耳朵，被他躲開。

  趙家福雖然什麽都沒說，不過也是一臉忐忑。

  順手抓了把瓜子的徐達將兩人從後廚趕出去，語氣輕鬆地說：“幫我泡杯茶，多加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