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兒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

  做燒餅的時候都燙傷了手。

  她們家的恩公，許承許少爺好像出事了。

  起因似乎是幾天前的那個晚上，有更夫路過劉家，聞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緊接著是人的慘叫，很嚇人。

  嚇得他撒腿就跑。

  第二天，人們就發現偌大的一個劉家竟然空了！

  同樣消失的，還有陳家。

  一夜之間，臨江三大家沒了兩家，隻有許家還安然無恙。

  在那之後，奇怪的流言開始在臨江城內傳播。

  說是許家為了獨霸臨江城，在那天晚上對陳、劉兩家動了手，無論男女老幼盡數殺害，一個都沒放過。

  起先這條流言隻是在小範圍傳播。

  然後擴散到街頭街尾。

  最後是每家每戶。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每個人好像都有了十足的證據，認定許家就是殺人滿門的凶手！

  張翠兒很不解，也問過其他人。

  “你們的證據呢？”

  這時人們會回答：

  “許家到現在都不出麵澄清，這難道不是證據嗎！”

  張翠兒又問：

  “之前許家的周大哥不是出麵，說他們許家不是凶手嗎？”

  這時又會換一批人回答：

  “他那麽著急出麵解釋，一定是內心有鬼！”

  於是張翠兒放棄了辯駁，繼續回屋做起了燒餅。

  她今天做了很多甜餅。

  張母望著自己的女兒，拍了拍她圍裙上沾著的麵粉：

  “你要去？”

  張翠兒點了點頭。

  張母慈祥笑道：“多帶點甜餅，他們家的小姑娘呀，最喜歡吃了。”

  張翠兒笑著答應了，額頭上泛著晶瑩的汗珠。

  收拾東西，挎著籃子，裏麵裝著剛出爐的甜餅，往許家趕去。

  ……

  此時的許家門口，聚集了許多人。

  張翠兒認識他們當中的一些。

  大多都是臨江城的無業遊民，會偶爾來燒餅鋪討碗水喝，說不定還順便賴一張燒餅吃。

  張翠兒很不喜歡那些人。

  於是她盡量貼著牆根走，擠過人群，想要盡快進到許家裏麵。

  許家看門的爺爺很慈祥的。

  然而一聲高喊，突然在張翠兒身邊響起。

  是一個乞丐：

  “她不是許承前些天剛買回家的仆人嗎！”

  眾人的目光瞬間轉移。

  張翠兒隻覺得自己突然被上百道目光打量，整個人都僵硬在了那裏。

  眾人開始議論起來。

  “張翠兒？她不是張家燒餅鋪的閨女嗎？”

  “聽說當時她們家欠了書院的先生一大筆錢，是許承保下了她。”

  “哼，一副騷狐狸的樣子，我看是那個許承看上她了吧！”

  “願意給那個殺人凶手當仆人？下賤！”

  “她要去哪？”

  這時，又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叫喊：

  “攔住她，她一定是想去給許承通風報信！”

  短暫的寂靜後——

  “快攔住她！”

  “抓住她，別讓她走了！”

  “她還想跑！”

  眾人一齊湧了上來，張翠兒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驚叫一聲，手裏的籃子掉落，熱騰騰的燒餅散落一地。

  人群中，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乞丐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

  然後趁亂擠過人群，將匕首偷偷丟在了地上的籃子邊。

  隨後驚呼：

  “她有刀！”

  眾人連忙望去，在籃子邊發現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人群開始騷亂起來。

  “她帶刀幹什麽？”

  “許家人都是凶手，她要殺人！”

  “不能放過她。”

  “教訓她！”

  位於許家大門口的人群開始湧了上來，他們人擠著人，位於最前方的人又在往後退。

  到最後，他們將張翠兒逼到了牆角。

  張翠兒無助地退到牆邊，滿臉驚恐。

  她不明白這群人怎麽了。

  這群人擠了過來，但沒一個人敢先動手。

  又是另一名乞丐，擠上前，先推了張翠兒一把。

  張翠兒跌倒在地。

  在那一刻，其餘人仿佛得到了準許，開始你一把我一把地推搡起地上的張翠兒。

  張翠兒倒在地上，雙手緊抱著頭。

  “別打了……娘，救我……”

  漸漸地，推搡變成了拍打。

  拍打又演變成了毆打。

  拳打腳踢。

  又是另一名乞丐，他撿起地上的那把匕首，慢慢擠到眾人的前麵。

  人擠著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乞丐手握匕首，對準張翠兒的胸口，刺了過去。

  忽然間，他感覺不對勁。

  沒有刺中的感覺。

  再看張翠兒，仍舊抱頭蹲在那裏，沒有動過位置。

  發生了什麽？

  乞丐抽回握著匕首的那隻手，仔細一看，額頭上瞬間泛起了冷汗。

  隻見那隻手已經從手腕處被折斷，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乞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

  鑽心的劇痛這才襲來。

  “是誰！”

  誰能在他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折斷他的手腕？

  圍著的人群忽然散開。

  當中，一對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耳朵的主人是一位小姑娘，要比張翠兒小上不少，身穿紅白色衣服。

  她小小的手指著人群中的那個乞丐，高聲叫道：

  “壞人！”

  乞丐眉頭緊皺，低頭藏匿起自己的身影。

  同時又低吼一聲：

  “我們教訓許家的凶手，關你什麽事！”

  眾人聽罷，頓時也人不滿起來。

  “對啊，你是哪家孩子，一邊玩去！”

  “難道你也是許家的人？”

  “是許家的人就是凶手！”

  楚芊芊卻仿佛沒聽見叫罵聲一般，低頭撿起一張甜餅，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眼睛笑成了月牙：

  “師父說過，掉在地上的東西，三個時辰內都能吃的！”

  “哎！”

  眼見楚芊芊要下口，張翠兒趕忙把甜餅奪了回來，解釋道：“髒了，不能吃的。”

  楚芊芊頓時滿臉委屈。

  張翠兒安慰道：“你要吃，我回去再給你做就是了。”

  楚芊芊歡呼道：“好耶！”

  但緊接著，歡呼聲就被周圍人的議論聲蓋了過去。

  “你們看她的耳朵。”

  “不是人？”

  “妖修，是妖修！”

  “許家裏竟然還有妖修？”

  那名斷手的乞丐藏在人群中，又一次低聲叫道：

  “妖怪，是妖怪啊！許家養的妖怪吃人了！”

  頓時，人群中爆發出了更大的嘈雜聲。

  “是妖怪，妖怪作亂！”

  “打死她，打死她！”

  “快去請書院的先生來！”

  張翠兒的臉色頓時慘白，隻能盡力將楚芊芊護在身下。

  在她眼中，楚芊芊應該隻是個喜歡吃甜餅的小姑娘。

  楚芊芊被捂得喘不過氣來。

  這時，那名斷手的乞丐找準機會衝上前去，用另一隻手握緊匕首，對準張翠兒又是一刺。

  這一次，血終於噴了出來。

  乞丐的血。

  乞丐的手斷了。

  斬斷乞丐手的，是一口刀。

  握著刀的，是許承。

  他看了看牆角的張翠兒，又望了一圈四周的人。

  “你們……”

  “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