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媽媽的視線，陌止瞳才開口，童音軟糯，卻帶著異常的堅定：“媽媽，你走吧。”

  他很理智，現在的情況，媽媽離開這裏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再待在爸爸身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沐傾顏和想把瞳瞳帶走，但她知道這不現實，抿緊唇，她鄭重地對瞳瞳保證：“媽媽會回來的。”

  陌止瞳點點頭，“我相信媽媽。”

  “妹妹呢？”

  “糖糖太長時間沒見你，今天一直哭，爸爸把她送去基地了，你們回去的時候要小心，別遇上爸爸。”陌止瞳一邊解釋一邊叮囑。

  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陌止瞳突然小跑上去，攔住了兩人的腳步。

  他仰著小腦袋，認真地問：“媽媽，爸爸知道了嗎？”

  那件不能說的事情。

  沐傾顏眼中泛起漣漪，許久，她點點頭：“恩，所以……你別怪你爸爸。”

  “好。”

  慕若城開車帶著沐傾顏離開，陌止瞳返回房間，將一切收拾了一番，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躺在小床上閉上眼，裝作一副自己在睡覺的樣子。

  ……

  車裏。

  沐傾顏問慕若城：“任務沒變動吧？”

  慕若城眸子沉了沉，最終還是說：“沒變。”

  沐傾顏鬆了口氣，那就好，來得及。

  “他都這麽對你了，你還想著替他冒死。”慕若城聲音有些泛冷，帶著幾分壓抑。

  沐傾顏低低反駁：“我不是替他冒死，我是替我自己。”

  車子一個刹停，慕若城嚴肅看著她，沒什麽笑意彎了彎唇：“替你自己？最終原因還不是為了他！傾顏，你不是他的玩具，他囚禁你，兩次！”

  話到最後，他拔高了音調，“你是他的奴隸嗎？是不是哪天你被他殺了，你還能這麽為他辯解！”

  一想到陌禦塵對沐傾顏做的重重行為，他心裏一抽一抽地疼。

  他從小嗬護在掌心的女孩，被那個畜生那麽對待，換做誰都忍受不了。

  沐傾顏不為所動，她看著車窗上自己慘白臉色的倒影，“若城，你不是我，你不懂……如果哪天，我真的被他殺了，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就因為他是陌清河的兒子？”慕若城下頜緊繃，“那時候你又不認識陌禦塵，我們的身份早就注定了手上全是人命，你真的沒必要自責。”

  “以前的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做不到了。”沐傾顏偏頭看向他：“我親眼看到了陌禦塵爺爺在房間裏看著自己兒子兒媳的照片，親眼看到了陌禦塵在父母墓碑麵前的樣子，沒辦法再無動於衷。我不是罪魁禍首，可這一切的確是我造成的。”

  慕若城冷聲道：“你想贖罪可以，但我絕對不會讓陌禦塵再繼續糟蹋你。”

  說完，他重新啟動車子上路。

  回到基地，沐傾顏從焱傾雪懷裏將糖糖接過來，然後看著安逸用工具將腳銬夾斷，活動了下腳踝。

  突然沒有束縛了，她竟然還有些不適應。

  焱傾雪欲言又止地看向她，但看著糖糖和其他在場的人，又將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慕若城見她精神不濟，沒多待，讓焱傾雪留下照看一下她們母子，自己和安逸離開了。

  糖糖許久不見媽媽，親昵地拿臉去貼媽媽有些冰的臉頰，思念之情不言而喻。

  焱傾雪給糖糖衝了瓶奶，然後看向沐傾顏。

  “糖糖怎麽是她爸送回來的，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沐傾顏看了眼糖糖，搖搖頭，明顯不想再提。

  ……

  陌禦塵回來後，看著暗室裏殘破的鏈子和被翻到角落裏的被子，麵上沒有太多的波瀾，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他關掉暗室的燈，走回臥室，躺到床上，手臂彎曲搭在額頭上，整個人由內到外都散發著一股頹意。

  這些天他同樣不好過，他看著她日漸消瘦，卻什麽都沒辦法說。

  像是又回到了她懷瞳瞳的那段時間。

  每次看到她，心裏就像是有刀子一片片地在割裂，而這次，這些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兩人之間越來越深的鴻溝。

  一邊是血脈至深的親情，一邊是偏執到死都無法放手的人。

  他做不到像報複沐浩天一樣報複她，更可悲的是，他連狠下心動她一根手指頭的想法都很難出現。

  如果就這麽當什麽都沒發生，他又愧對將他養育大的父母，更愧對爺爺和外公。

  為什麽，非得是她？

  夜深。

  陌禦塵從床上起來，他沒忘記，瞳瞳還在，不管他和她之間發生什麽，都得把瞳瞳照顧好。

  他走進瞳瞳的房間，看著坐在床上揉眼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兒子。

  陌止瞳原本是假裝的，他想製造出一副自己睡著了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來越過爸爸的詢問，但他沒想到，爸爸回來後沒有來他的房間，他等著等著就真的睡著了。

  看到爸爸，陌止瞳想到了睡覺前的事，垂下頭，心裏很愧疚。

  他覺得自己背叛了爸爸。

  陌禦塵走近，將瞳瞳從床上抱起來，怕兒子感冒，拿起旁邊衣架上的毯子給他裹上，帶著瞳瞳下樓。

  “爸爸，你要做晚飯了嗎？”陌止瞳小心翼翼地問。

  “恩，想吃什麽？”

  “都可以。”陌止瞳遲疑地看著爸爸，內心複雜和疑惑。

  媽媽不見了，但爸爸好似沒有發現一樣。

  一頓飯，一大一小心思各異。

  陌止瞳吃幹淨自己小碗裏的飯，把筷子放到碗上麵。

  “吃飽了？”

  “恩。”陌止瞳點點頭。

  陌禦塵站起，將兩人的碗筷收進廚房，丟進洗碗機裏。

  陌止瞳從凳子上下來，抱著自己的水杯在慢慢喝水，突然聽到爸爸在叫他。

  “瞳瞳。”

  陌止瞳小身子僵了一下，然後緩緩扭頭，輕輕疑惑地“恩”了一聲。

  陌禦塵站在廚房門口，淡淡地看著他，墨眸仿佛覆蓋著一層灰色，隔著薄霧，讓人琢磨不透。

  許久後，他出聲，問兒子：“不討厭爸爸嗎？”

  陌止瞳看著爸爸，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來自父子的默契，他立刻懂了爸爸的問題。

  小家夥不安地抿緊和父親如出一轍的薄唇，“爸爸，你都知道了？”

  陌禦塵垂下眼，他知道瞳瞳智商和情商都超過一般的孩子，但他並不想讓兒子見到世界上過多的陰暗麵，在這一點，他和沐傾顏一樣。

  身為父母，無論何時都想著要保護好孩子。

  隻是，瞳瞳太過聰明了，他不但能看穿許多秘密，還知道偽裝。

  陌止瞳仰起頭看他，一雙墨眸真摯無比，說道：“爸爸，我不討厭你，我和你一樣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也有心理疾病，他和爸爸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