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人也不少，上下怎麽著也有五十來人。

  沈老夫人早就攜著沈家的人在大堂等候。

  一聽人來報，趕忙帶著沈家大小一行人前去迎人。

  “老太君可來了！”

  沈老夫人大老遠就揚著笑臉相迎。

  “老妹妹怎麽來了？”楚老太君笑道：“又不是沒來過，用不著這麽興師動眾的。”

  “見過楚大人，楚少夫人，楚二爺，楚二夫人，楚三公子！”

  一旁的沈老爺忙朝陸笙和楚斯寒幾人一一行禮。

  楚斯寒微微頷首，楚宏卿則笑道：“沈兄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先回屋再說。”

  “說的是！”沈老夫人忙對幾人做了個請的姿勢，“老太君，楚大人，快快裏邊請！”

  “請！”

  楚老太君也做了請的姿勢，一行人這才往回走。

  沈家的妙齡少女不少，放眼望去，竟有好幾個。

  陸笙也不知道哪個才是楚斯雲要娶的哪位。

  一行人回了大堂，裏麵有兩桌席，中間用屏風隔擋，想必應該是男子一桌，另一桌應該是女眷們的。

  一行人先是在大堂坐著，彼此介紹著。

  沈老夫人沒見過陸笙，但見她坐在楚斯寒身側，也知她是誰。

  “大人成親時，我們都沒能前來，隻讓老大一個人去，這還是老婆子我頭一回見到少夫人，模樣可真俏。”沈老夫人在打量過陸笙後，笑著誇讚。

  陸笙謙虛道：“老夫人謬讚了。”

  “聽說少夫人也是咱們黃陽鎮的人？”

  陸笙的身世，沈老夫人倒是有所耳聞。

  當初還覺得奇怪，這楚府家大業大的，而楚斯寒又是堂堂臨江知府，怎會娶一個鄉下姑娘為妻。

  但如今見過陸笙之後，她卻覺得，這姑娘當真不錯。

  無論是樣貌還是氣度，亦或是談吐，都像是在大戶人家養大的。

  “嫣兒，快來見過長輩。”

  沈老夫人朝姑娘們的方向招了招手。

  隻見一個身著櫻草裙的姑娘邁著腳步走了出來。

  小姑娘長得算不上驚豔，白白淨淨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恬靜乖巧的氣質。

  她先是給楚老太君行禮，然後到楚斯寒和陸笙，之後才到楚宏卿和蔣氏。

  旋即，目光在轉向一旁的楚斯雲時，臉上頓時染上一抹嫣紅。

  楚老太君讓她過去，她忙收回目光，邁著蓮步朝楚老太君走了過去。

  “好孩子，坐這兒。”

  楚老太君拍了拍自己的身側，笑眯眯地開口。

  沈嫣有些受寵若驚，她側頭看沈老夫人，見老夫人點頭，這才道了謝，再緩緩坐過去。

  楚老太君從自己的手上拿了一個翡翠鐲，拉過沈嫣的手，把鐲子給她戴上。

  “老太君，這太貴重了，嫣兒不能收！”

  沈嫣嚇得起身，欲將鐲子拿下，卻被楚老太君阻止了。

  “欸，這是給你的見麵禮，不貴不貴，你就收下吧。”

  “這……”

  沈嫣看起來似乎還是不敢收，一張小臉都要糾到一起了。

  “哎喲，瞧把這孩子嚇的。”蔣氏笑道：“收老太君這鐲子就嚇到了？一會兒收到大嫂的，豈不是更害怕？”

  蔣氏這話是以打趣的方式說了出來，她覺得，以楚夫人的性子，肯定不會拿出太貴重的東西。

  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想要給楚夫人和陸笙難堪。

  沒辦法，她和楚夫人積怨已久，即便她現在不恨楚斯寒了，卻也依舊沒法讓楚夫人好過。

  至於陸笙，誰讓她是楚夫人的兒媳呢？

  “嬸子說的極是。”陸笙淡笑著瞥了蔣氏一眼，才對沈嫣笑道：“除了聘禮之外，母親可是也給沈姑娘備了一份大禮呢。”

  “哦？”

  楚老太君挑眉，“快拿出來瞧瞧。”

  自己那兒媳婦兒什麽德行她了解的很。

  當時，楚斯寒去提親時，自己讓她拿出一個紫玉鐲給陸笙，她卻裝聾作啞給糊弄過去了。

  這會兒，她若是給沈嫣準備好的，不知道陸笙該怎麽想。

  想到此，楚老太君下意識地看向陸笙，卻見她依舊笑盈盈的，不由暗歎一聲。

  不得不說，陸笙這女娃，隻要不踩她底線，她平時脾氣還挺好，成天臉上都掛著笑，看著不像是有脾氣的。

  陸笙把楚夫人給她的盒子拿了出來，然後朝沈嫣招了招手。

  “沈姑娘，您過來。”

  沈嫣之前沒見過陸笙時，還有些擔心她不好相與。

  但今天見過人後，卻覺得，這位未來的嫂子，脾氣看起來真不錯，說話也溫溫和和的，似乎不像是有城府之人。

  “見過少夫人！”

  她上前，朝陸笙緩緩行了一禮。

  陸笙微微一笑，揶揄道：“往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這麽生疏，直接喊我嫂子吧。”

  這話一出，逗得沈嫣臉都紅透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家的人一見，紛紛掩唇偷笑。

  楚老太君也笑嗬嗬地打趣道：“你這孩子，看把你弟妹給羞的。”

  這下，臉紅的不止沈嫣，就連坐著的楚斯雲也紅了臉，惹的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陸笙無辜地眨了眨眼，朝楚老太君俏皮地道：“老太君，我並非開玩笑。”

  沈嫣隻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頭都不敢抬了。

  沈老夫人大笑道：“哎喲喂，嫣兒這孩子臉薄，少夫人可莫要再打趣她了，隻怕一會兒要往洞裏鑽進去了。”

  “祖母！”

  沈嫣跺了跺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笙輕笑，然後將盒子遞給沈嫣，“這是母親讓我給你的，快瞧瞧是什麽。”

  楚夫人交給她時，她並沒有打開看，所以，並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謝謝夫人和少夫人！”

  沈嫣接過盒子後又行了一禮。

  “快打開看看。”蔣氏拉長著腦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沈嫣微點了點頭，然後將盒子打開。

  在看到裏麵的東西時，陸笙微微挑眉。

  那盒子裏裝的，是一枚和楚夫人昨日送她的翡翠紫玉鐲一模一樣。

  想來，這東西應該是一對，楚夫人把一枚送給她，一枚則給了沈嫣。

  “喲——”

  蔣氏輕嘖一聲，“這可是嫂子壓箱底的嫁妝，是傅老太君讓人打造的，價值十分昂貴呢，沒想到，她竟舍得送給沈姑娘。”

  她說這話時，下意識地瞥了陸笙一眼。

  畢竟，楚斯寒當時提親時，楚夫人隻隨便拿了個價格一般的鐲子應付一下。

  楚老太君也心慌地看向陸笙，本以為陸笙會生氣，誰知，她卻對著笑道：“快戴上試試，看合不合適。”

  沈嫣微微頷首，忙把那紫玉鐲戴上。

  陸笙微微一笑，“果然很合適。”

  “我記得嫂子有兩枚呢。”

  見陸笙沒反應，蔣氏又不甘心地說了一句。

  陸笙哪裏不知道蔣氏的心思，她淡笑著道：“隻怕是一枚都沒有了。”

  “哦？”蔣氏疑惑，“小笙為何這麽說？”

  陸笙揚起手晃了晃，對蔣氏笑道：“另一枚在我這兒呢。”

  蔣氏看到陸笙手腕上那枚紫玉鐲時，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這傅婷何時把紫玉鐲給陸笙的？她怎麽會不知道？

  陸笙淡淡一笑，這才收回手，看向沈嫣問：“你叫嫣兒？”

  沈嫣靦腆地頷了下首。

  陸笙點了點頭，“那我以後就喚你為嫣兒吧。”

  “嗯！”沈嫣再次頷首。

  沈老夫人笑道：“酒席已經讓人備好，想必大家都餓了，各位快入座吧。”

  楚老太君點了點頭，陸笙和蔣氏二人一左一右地將她攙扶起來。

  果然同陸笙之前猜測的一樣，一邊是女眷，另一邊則是男子們。

  楚斯寒回過頭看了陸笙一眼，眸中透著寵溺的笑，直到沈老爺喊他，他才收回目光，跟著眾人入席。

  陸笙這邊，飯並沒有吃多久就結束了。

  沈老夫人讓人上了茶水瓜果，然後和楚老太君聊起了家長。

  在說到子嗣時，楚老太君看了陸笙一眼，陸笙卻並沒有什麽反應，依舊淡笑著。

  蔣氏眼睛眯了眯，側過頭看著陸笙道：“說起來，小笙，你嫁入楚府也差不多兩年了，怎麽肚皮還是沒半點動靜？”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集到陸笙身上。

  本以為陸笙會驚慌，畢竟，在這個時代，沒有子嗣，可是一件很重大的問題。

  誰知，陸笙卻從容一笑，淡聲道：“我與大人還年輕，況且，大人總說不想那麽快就讓多一個人來打擾我們夫妻間的生活，所以不著急。”

  蔣氏臉色微微一變，幹笑著道：“這子嗣可是大事兒，哪能拖呢？”

  楚老太君輕咳一聲，不悅地瞥了她一眼，旋即看向陸笙笑道：“寒兒說的對，你們還年輕，不著急。”

  陸笙淡笑著微微頷首，“謝老太君能理解。”

  “欸～”楚老太君嗔了她一眼，糾正道：“說了叫祖母，老太君老太君的，多生疏啊？”

  “是，祖母。”

  陸笙一聽，忙乖巧地糾正自己的稱呼。

  楚老太君笑嗬嗬地點頭，滿意地道：“這才對嘛。”

  “我聽三公子說，陸家食肆是少夫人開的。”

  沈嫣給幾人斟完茶後，看著陸笙說道。

  陸笙玩笑道：“是陸家開的，我如今可是楚府的人。”

  楚老太君哈哈大笑，其餘人也跟著偷笑。

  沈嫣也偷笑一陣，須臾，又問：“所以，真是少夫人開的？”

  陸笙點了點頭，“是。”

  “是嗎？”沈老夫人驚訝，“我聽嫣兒提起後，還特地去吃一次，那菜肴喲，都是沒見過的，那早膳，更是多不勝數，老婆子我當時看了，都不知該吃哪些才好。”

  “可不是？”楚老太君也笑道：“要我說，那陸家食肆裏的美食，絕對算得上世間僅有。”

  沈老夫人瞪大眼睛道：“那什麽西瓜，還有土豆紅薯的，之前聽都沒聽說過，還有那辣椒，哎喲喂，雖辣，但吃多了怪上癮的。”

  陸笙眨了眨眼，道：“你們要是喜歡，可以多光臨一次，都是自家鋪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楚老太君又是一陣大笑，拍了她一下，邊擦淚邊道：“你這鬼丫頭，倒是精得很。”

  陸笙故作得意一笑。

  沈老夫人笑著誇讚道：“少夫人不僅模樣生的好，還會做生意，真真是個妙人！”

  陸笙笑道：“老夫人又謬讚了！”

  她們這邊不時發出笑聲，然而，男子那邊倒是很安靜。

  陸笙陪著楚老太君一直坐到下午，等兩家把日子定好了，這才回楚府。

  “可是乏了？”

  上了馬車後，陸笙便一直打哈欠，楚斯寒忙心疼地問。

  “有點！我閉會兒眼。”

  她又打了個哈欠，然後靠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

  說是閉目養神，卻不一會兒就睡下了。

  聽著耳邊傳來的細鼾聲，準備開口說話的楚斯寒隻好閉了嘴。

  陸笙最近睡眠很差，動不動就會驚醒，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他都不敢打擾。

  這一路才一刻鍾的時間，馬車剛進楚府停下，她整個人一激靈，突然醒了過來。

  正打算抱著她下馬車的楚斯寒微微蹙眉，“又夢魘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

  楚斯寒輕歎一聲，將她抱下了馬車。

  與老太君和楚宏卿打過招呼後，二人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番洗漱過後，人又精神了許多。

  陸笙盯著桌上的燭光，許久不言。

  她方才在馬車上又做了噩夢，她沒敢告訴楚斯寒。

  那個夢和往日不同，她夢到自己在臨江府的街道上，被那黑衣人掏了心，那黑衣人還想吸走她的魂魄，所幸師父趕到了。

  她的魂魄沒被吸走，但卻“死”了。

  最近的夢，地點總是千變萬化，但死法卻沒變過。

  她抬手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覺胸膛裏那顆心，隨時都有可能被掏走。

  “夜深了，早些休息。”

  楚斯寒推開門走了進來，又將門合上，看著她低聲開口。

  她微微頷首，任由他抱著自己回榻上。

  “睡吧，我在！”

  楚斯寒並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背呢喃著。

  他在哄她睡覺。

  陸笙隻覺得心暖烘烘的，揚唇笑了笑，湊近在他唇角落下輕輕一吻，這才躺回枕上，閉上眼睛。

  黑夜中，楚斯寒一直睜著眼，那雙眸子裏透著淡淡的紅光。

  仔細一看，那眸中除了依戀之外，還有些許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