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說就別回答了。”

  見小家夥一臉糾結，陸然複有淡然開口。

  聽到可以不用回答，樂佟明顯鬆了口氣。

  於是，這一路上，兩人幾乎都在沉默中度過。

  到花家時，陸然抬手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小廝。

  在看到陸然身邊站著的樂佟時，小廝微微一怔。

  “小公子，您回來了？”

  樂佟點頭，他抬頭看了眼陸然，對小廝：“是這位哥哥送我回來的。”

  “哦。”

  小廝看向陸然，忙謝道：“謝謝這位公子把我們家小公子送回來。”

  “嗯。”

  陸然目光往花家的院子裏掃視一圈，卻沒見樂雅的身影，心裏多少有點失望。

  把樂佟交給小廝，陸然正欲離開，卻瞥見一抹倩影從回廊那邊走了出來。

  他腳步一頓，怔怔地看著那抹倩影逐漸靠近自己，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佟佟回來了？”

  樂雅回來躺了半天，眼看著已近酉時，陸笙還沒把人送回來。

  她正欲去接人，結果，遠遠的就看到樂佟被小廝牽著站在門口處。

  樂佟點頭，“嗯，是這位哥哥送我回來的。”

  樂雅微怔，她抬眸看向陸然，臉上有些許的疑惑。

  八年未見，她的容貌幾乎沒變，但他卻變了很多。

  陸然小時候有些黑，也很愛笑，每次看到人都咧著嘴。

  但現在的他，皮膚比小時候白上許多，模樣也比小時候俊郎，而且，性格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以，樂雅沒能一眼就認出他。

  陸然一直盯著她看，卻一言不發。

  樂雅看了他幾眼後，驀然瞪大了眼睛，“你是……然哥哥？”

  “是我。”

  陸然微微頷首，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樂雅怔愣了好一會兒，忙讓小廝先帶樂佟回去。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陸然沉默了許久，才淡聲問。

  “很好，我很好！”

  樂雅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然哥哥呢？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他淡聲道：“一般。”

  樂雅一怔，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什麽時候回村的？我最近都有去找小笙玩兒。”

  她右手拘謹地捏了兩下左手，試圖找話題。

  “剛回來沒多久。”

  陸然剛回答她的問題，餘光忽然瞥見有人朝這邊走來，他微微蹙眉，看著她淡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就大步離開了。

  樂雅神色一暗，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

  “喲，大姑娘在這門口癡癡的等誰呢？”

  彭氏搖著團扇走了過來，目光朝門外看了看，卻什麽也沒見著。

  聽到她的聲音，樂雅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之所以那麽快離開，是因為彭氏過來了啊？

  她唇角微揚了揚，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你笑什麽？”

  見樂雅突然露出笑容，彭氏隻覺得莫名其妙。

  樂雅笑容瞬收，直接越過她離開。

  “這個小蹄子，一點教養都沒有，氣死我了！”

  彭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氣的直跺腳。

  ————

  “哥回來了？”

  這邊，在水缸旁磨刀的陸笙，見陸然回來，趕忙起身笑問：“怎麽樣，見到樂雅姐姐了嗎？”

  陸然點頭，“嗯，見到了。”

  他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陸笙微微挑眉。

  “哥，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幫忙剁一下排骨吧。”

  陸笙把刀遞給他，“不要剁太長，阿漿的中指那麽長就行。”

  一旁聽到這話的陸槳，默默地豎起自己的中指看了一下。

  陸笙被他的舉動逗笑了。

  “今天做什麽好吃的？”

  陸然坐在小板凳上，淡聲問。

  “今天做個排骨蒸糯米，水煮魚，辣子雞丁，還有酸筍魚湯。”

  這些菜，陸然都在陸家食肆裏吃過，所以，聽到後，並沒什麽反應。

  ————

  翌日。

  陸笙也不知道陸洲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回來了之後，又會不會直接到柳月村。

  即便如此，她還是一大早就搬著板凳在院子裏等著。

  等了一天，眼看著一天又要過去了，還是沒看到他們的人影，陸笙不禁有些失望。

  今夜無風，天有些許的悶熱。

  晚飯過後，她又搬著板凳坐在外邊。

  鄉下的夜空總是繁星閃爍，連月亮都感覺又圓又大。

  陸笙盯著天空，表情看起來有些沉默。

  “這麽晚了還不睡？”

  睡不著的陸然，本想到菜地隨便走走。

  結果，一出來就看到坐在屋外的陸笙。

  陸笙喃喃道：“我師父說今天要過來。”

  她和楚斯寒自上次之後，到今天為止，已經有一個月沒再見過了。

  “三王爺？”

  陸然蹙眉，“可是，都這麽晚了，他還會來嗎？”

  “不知道。”

  陸笙搖了搖頭，“我等到子時，師父不來我就回去睡。”

  她抬頭看向陸然問：“哥怎麽也還沒睡？”

  “天太熱，睡不著。”

  陸然拿著板凳在她身邊坐下。

  兄妹倆就這麽盯著天空上的明月瞧，誰也沒再說話。

  四周的蟲鳴聲唧唧直叫，不知過了多久，陸然突然開口：“突然想吃蓮子。”

  何家有一片蓮池，每年六月份時，正是蓮子最嫩甜的時候。

  那時候家裏窮，何家也窮，何氏帶著他們去安木村，要走上一個時辰的路。

  每次一去一回，都會累得氣喘籲籲，不過，小時候，每年的六月份，陸然都會跟著何氏一起過去，然後摘一堆蓮子回來吃。

  一說蓮子，陸然就想起母親何氏，眼眶也自然而然地就紅了。

  陸笙察覺到他心情突然低落，忙笑著道：“哥想吃的話，等下個月，我們去外婆家摘一些回來。”

  其實，她心裏清楚，陸然想的不是蓮子，而是那個給他摘蓮蓬的人。

  “嗯。”陸然淡淡地點了下頭。

  陸笙瞥了他一眼，又問：“哥，你今年要十九了吧？”

  她隱約記得，陸然的生辰是在六月份，也就是下個月。

  陸然狐疑地看著她，“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問這個？”

  “哥你想過要成家嗎？”

  陸笙沒有回答的他的問題，而是又問了一句。

  陸然微怔，腦海中瞬間閃過樂雅的臉。

  他晃了晃腦袋，“暫時不想。”

  “那就去食肆幫忙吧。”

  陸笙看著他，語氣認真地道：“北市不錯，就先在那開一家吧，到時候就交給哥你管，哥你意下如何？”

  “我一個人？”

  陸然蹙眉，“可是，我沒管過這些。”

  “不用就要學。”陸笙笑了笑，“其實，你也不必管什麽，到時候你就在櫃台做賬即可，別的又用不上你。”

  “當然，你若是害怕覺得一個人管不過來，也可以讓來舅和你一起管。”

  她其實都想好了的，東南西北四個市，到時候一個市開一家，然後，讓何來和陸然各管一家，何章和何勤各管一家。

  反正隻要有菜譜和食材，到時候請幾個靠譜一點的廚師即可。

  要是自己托閻王伯伯買的東西能早些回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

  陸然點頭，“我管。”

  陸笙點頭微微一笑，她微眨了眨眼，又小聲問：“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可要認真回答我。”

  “你問。”

  “就是……你其實也喜歡樂雅姐姐吧？”

  “也？”

  陸然驀然側頭看她。

  “你先別管這個，先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樂雅？”

  “嗯。”

  嗯？

  陸笙蹙眉，“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陸然輕歎，點頭道：“喜歡。”

  沒人知道，他因為一句少時諾言，等了一個人八年。

  沒錯，那個給他承諾的人，就是樂雅。

  那時候，她總是跟在他身邊，笑嘻嘻地說長大後要給他當新娘。

  所以，後來樂雅離開後，沒有人知道，他躲起來哭了多久。

  “既然喜歡，那就抓緊時間把人娶過門啊。”

  陸笙像個長輩似的，語重心長地道：“人家姑娘都十八了，再等下去，怕是要成老姑娘咯。”

  因為，這裏的人一般十五六歲就嫁人了。

  所以，在這裏，十八歲的姑娘，就跟現代三十幾歲還沒嫁人的姑娘一樣，都會被人詬病。

  “那也要人家願意才成。”

  陸然憋了許久，才憋出這麽一句。

  萬一是他一個人在單相思呢？

  “她當然願意了。”

  陸笙笑道：“樂雅姐姐托到十八，還不都是因為哥你？”

  “因為……我？”

  陸然有些不敢置信。

  “嗯！”陸笙點頭，“她親口向我承認的，她說她之所以沒嫁人，就是為了等哥你。”

  陸然心跳頓時加速，“真……真的？！”

  “真的，我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不成？”

  “那……那我願意成家。”

  “噗嗤——”

  陸笙被他迫不及待的語氣逗笑了。

  陸然也察覺到自己的著急，一時間有些尷尬。

  他輕咳一聲，“可是，咱們家又沒有長輩，到時候請誰去說親？”

  鄭氏和陸大明那邊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且，他也不想再和那家的人有牽扯。

  “又不一定要親的才行。”

  陸笙撇了撇嘴，“再不濟，不是還有於嬸和陶嬸嗎？請她們過去說不就得了？”

  “好！”

  陸然點頭，“那我明天就去和她們說，讓她們尋個日子上花家說親。”

  陸笙：……

  “哥，你這麽著急，問過樂雅姐姐了嗎？”

  她要沒記錯的話，八年後，昨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吧？

  萬一，兩人相處之後，發現彼此都變了怎麽辦？

  “呃……還要問她嗎？”陸然問的很認真。

  陸笙扶額。

  以前怎麽沒發現，陸然竟是個大直男呢？

  她突然開始同情樂雅以後的生活了。

  見她這副表情，陸然一臉無辜，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哥，你好歹給人家姑娘一個和你相處的機會吧？”

  陸笙無奈地道：“你們都這麽多年沒見了，一見麵就提嫁娶，不得把人給嚇著？”

  雖然可以明確地知道樂雅喜歡他，可也不能這麽任性地說娶就娶啊。

  得給人家一個緩衝期不是？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陸然疑惑。

  “不管什麽時候，你們得先相處一段時間，你和樂雅姐姐已經八年未見，萬一相處之後，發現兩人不合適怎麽辦？”

  陸笙說完，忙又補充道：“我是說如果你們覺得彼此不合適怎麽辦？”

  “是這樣嗎？”

  陸然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那就聽你的。”

  他起身打了個哈欠，“我回屋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這麽晚了，三王爺應該不會來了。”

  “哥先休息，我再等等。”

  陸然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屋睡去了。

  陸然一周，四周又恢複了寧靜。

  陸笙在外邊等啊等，眼看著子時將至，還沒看到陸洲的身影。

  她失望地起身，正欲回屋時，身子忽然被人從後抱住。

  熟悉的氣息在鼻尖蔓延，她愣了愣，旋即將那人的手掰開，然後轉過身。

  月光之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俊的笑臉。

  “大……大人？！”

  “是我！”

  楚斯寒再次將她攬入懷中，低頭，讓自己的側臉輕貼著她的脖頸。

  “我好想你！”

  以前也會想念，但從來沒有這次來得厲害。

  陸笙身子被箍得很緊，幾乎和他的身子貼在一起。

  她身子微僵了僵，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下，才低聲問：“你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裏？”

  “我在臨江府遇到了點麻煩，所以回了趟冥界找母親幫忙解決。”

  清明節時，冥界放行時，不小心把一個老家夥放了出來。

  那老家夥雖年紀比他大幾千歲，但修為卻比不過他。

  不巧的是，他那天因為強行召喚修為高的曼珠沙華受到了反噬。

  可能是因為臉色不對，被那老家夥看了出來。

  打鬥間，他和那老家夥幾乎是兩敗俱傷，那老家夥被他送回冥界，而他，也因體內鬼氣虧空而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發現自己正在水寒殿中。

  他醒來之後想過來找她的，可是，卻因鬼氣不足，連打開冥界大門的力氣都不夠，所以，隻能留在冥界。

  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度日如年的他，第一次體會到。

  那種感覺，比被萬蟲蝕骨還難受。

  “怎麽辦呢？”

  他站直身子，摟著她低聲呢喃了一句。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一個人愛到這般地步。

  可是，母親卻說，他們隻有這一世的緣。

  “嗯？”

  陸笙茫然地抬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