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陸笙一大早就去了安木村。

  臨走前，她還囑咐藍衣，讓他幫忙去菜地裏看看。

  藍衣最近跟著她，對種菜也有了一定的興趣。

  所以，這兩天，動不動就往菜地跑。

  陸笙還開玩笑說，要在菜地那邊蓋一座竹屋，然後讓他搬過去住。

  沒想到，他竟然覺得不錯，昨晚就問陸笙哪裏有竹子，陸笙也沒太在意，直接給了指了清水河那片竹林。

  ————

  陸笙到安木村後，和趙氏說了幾句話後，便直接去何虎家找何燕去了。

  何燕自從回到何家後，最近都沒怎麽出門，大多時候都是在做繡活。

  陸笙到的時候，何燕正坐在院子裏刺繡，表情很是認真，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來了。

  “燕兒姐。”

  她笑著喊了一聲。

  何燕抬眸，在看到是她時，忙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回籃子裏。

  “小笙，你怎麽來了？”

  她拍了拍旁邊的小板凳笑道：“快坐。”

  “我昨兒做了個夢，夢見趙家的人答應了和離，所以，今天就想過來看看。”

  何燕輕歎，“要是真如你夢中那般就好了。”

  原本，她對趙賢還有那麽一些期待的，結果，他突然過來說要納妾，她最後那點期待也就沒了。

  如今她別的不多想，隻想脫離趙家這片苦海。

  陸笙笑道：“我的夢一向很準的，說不定，趙家的人一會兒就來了。”

  何燕苦笑，“希望如此吧。”

  這些天，趙家的人倒是沒有繼續過來鬧了，說不定是在忙著給趙賢納妾。

  她起身道：“我在廚房蒸了米糕，這會兒應該熟了，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拿些嚐嚐。”

  陸笙點頭，“行。”

  這時候才巳時，趙家的人，估計要午時才到。

  何燕很快就端了一碟米糕出來，陸笙起身去洗手，然後拿了一塊嚐嚐。

  不得不說，何燕這手還挺靈巧，做的東西也很好吃。

  這米糕帶著點調味，味道正好，吃著不會很膩。

  “然哥今年該有十九了吧？”何燕看向陸笙笑問：“可是有心上人了？”

  雖說，何燕年紀比陸然小，但可能是嫁過人的原因，說話的語氣有些長輩關心晚輩婚姻大事的感覺。

  陸笙被自己的感覺逗笑了。

  “笑什麽？”

  見她突然輕笑，何燕疑惑地看著她。

  “沒什麽。”

  陸笙微微搖頭，“然哥的事兒，我也不大清楚，也不敢問。”

  陸然一向很有主見，他想說的事，不用你問他都會自己說。

  相反，他不想說的事，即便問了，他也不會說。

  所以，陸笙向來都不會過多去問陸然的私事。

  “你回去得問才是，你的事兒大家都不擔心了，咱們家如今，最讓人擔心的，就一個然哥，還有一個來叔。”

  何燕笑道：“堂奶奶每次過來玩時，都會和我奶奶提起他倆的事兒，來叔被說過很多遍了，不過，她們都不敢說然哥。”

  “是嗎？”

  陸笙挑眉。

  她發現，大家似乎都挺怕陸然的，可能是他平時不怎麽笑的原因。

  “其實，我哥他很聽長輩的話的，兩個外婆要是想知道他的事兒，直接讓大堂舅去問，保準他有問必答。”

  比起何勤和何來，陸然在何章麵前，總是莫名地多了三分拘謹，對何章說的話，也總是虛心地聽著。

  “是嗎？”何燕輕笑，“看來，不止大家怕我爹，連然哥都怕。”

  何章和陸然的性子差不多，甚至有時候比陸然還要悶。

  所以，大家都會莫名地對他們產生一種畏懼。

  陸笙笑著笑著，突然發現院子裏比之前多了一棵樹。

  那樹上結的果，讓她眼前一亮。

  “那棵樹哪裏來的，之前來怎麽沒看到？”

  何燕看了過去，笑著道：“那是小東前兩天和村裏的孩子們上山，說是好看，所以挖回來種的。”

  “山上？”

  陸笙大喜，“有很多嗎？”

  “很多啊。”

  何燕狐疑地看著她，“這東西山上都是，怎麽了？”

  陸笙這激動的表情，讓她覺得，這東西是個天大的寶物。

  “表姐，午時過後，我們就上山吧。”

  她之前做小龍蝦時，還一直念叨著沒有花椒，做不了麻辣味的。

  卻沒想，竟在這兒發現了花椒。

  “好啊，正巧我也很久沒上山了。”

  雖然不知道陸笙為什麽要午時過後才去，但何燕還是應下了。

  “你們這裏，不吃這個東西嗎？”

  陸笙小聲問。

  何燕搖了搖頭，“那東西又麻又辣的，一點兒都不好吃。”

  黃陽鎮的人吃的食物，好像大多都偏清淡的。

  “小笙，你喜歡吃這個東西嗎？”

  陸笙搖頭，“我不喜歡吃，但它卻是個好東西。”

  何燕搖頭，“我不覺得。”

  小的時候嘴饞，大人不讓吃的東西，她們偏要去試吃。

  這東西就是她試過的一種，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表姐來了！”

  何東抱著書從門外走了進來。

  陸笙笑著頷首，“表弟。”

  何燕蹙眉，“你不去讀書，回來做甚？”

  “夫子臨時有事，所以讓我們提前回來了。”

  何燕一聽，表情這才緩了下來。

  何東回屋把書放好後，又走了出來。

  見桌上有米糕，他伸手拿了一塊，邊吃邊問陸笙：“我聽爹說表姐最近很忙，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陸笙忙著種地一事，何家的人都聽說了。

  所以，看到她出現在這兒，何東才會覺得疑惑。

  “你表姐想來便來，姑娘家的事兒你少管。”

  何燕無奈地睨了他一眼，“爹說，過段時間就讓你到鎮上去，去來叔那邊的學院讀書，等明兒姐姐有空，就去買幾匹布回來，給你裁新衣。”

  何東點頭，“好。”

  陸笙看著二人，唇角微揚了揚。

  兩姐弟雖然隻相差一歲多，但可能是母親早逝的原因，所以，何燕的心性比何東更成熟一些。

  也就是說，何燕六七個月左右的時候，嚴氏就又懷了何東，難怪會落下病根。

  這期間，身子甚至都還沒恢複妥當，她大堂舅也太不節製了。

  還好何章不知道陸笙的心裏所想，不然，羞也得羞死。

  “今兒怎麽沒見堂外公和堂外婆他們？”

  “一大早就上鎮去了，昨兒我爹回來一趟，說你製的那酸筍，大家都愛吃，如今客人可多了，爺奶一聽，便一大早就過去幫忙了。”

  聽完何燕的話，陸笙忽然覺得，陸家食肆確實該擴大麵積了。

  因為大家都不在，隻剩他們三人，所以，大家簡單吃了剩餘的米糕填肚子，午飯也就省了。

  眼看著午時已到，趙家的人卻還沒來，陸笙不由微微蹙眉。

  “既然你今天不用去私塾，那一會兒就和我們上山吧。”

  何燕對何東說。

  “你們上山做什麽？”何東一臉疑惑。

  “你表姐想去，我們順便去撿些柴火回來，家裏的柴火不多了。”

  “哦，那行。”

  何東話音剛落，陸笙就見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外，她唇角頓時一勾。

  果然，沒一會兒，就見一婆子和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從馬車裏下來。

  何東和何燕看到來人後，臉色頓時微變。

  “你們又來做什麽？”

  何燕還沒說話，何東就已起身，很是不客氣地開口。

  可能是最近總是“被鬼纏”的原因，趙賢眼圈底下都是淤青。

  陸笙抬眸，目光淡然地看著二人。

  “阿賢好歹還是你姐夫，你這是什麽態度？”

  見何東的態度，毛氏很是不悅。

  “嗬——我可不認他這個姐夫。”

  “你不認就不認，反正從今天開始，他也不再是你姐夫了。”

  毛氏冷眼看向何燕，“何燕，你爹呢？讓他回來，我們有事找他。”

  就算和離，她也要從何家撈一筆才行。

  就這麽便宜地把何燕這個“財神爺”放回家，她不甘心。

  何東擋在何燕麵前，冷聲道：“有什麽事兒你直接和我說，用不著和我爹說。”

  何燕輕拍了何東兩下，示意他退開。

  何東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有反駁長姐的意思，不情不願地往旁邊讓。

  “你們有什麽話直接同我說。”

  過去，她讓著毛氏，那是因為她是她婆婆，是長輩。

  在何家，父親從小就教她，要尊重長輩，不能忤逆不孝。

  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一直忍著毛氏的原因，因為不能不聽父親的話。

  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並不是所有的長輩都值得晚輩尊重孝敬。

  這些年她在趙家，雖然沒有挨打，但罵可不少挨，毛氏罵她的那些話，比直接打她還讓她覺得難受。

  毛氏自己找地方坐下，還隨手拿了幾人吃剩的米糕，邊吃邊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讓你爹回來。”

  趙賢理虧，站在一旁不說話。

  再加上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心力交瘁，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

  何燕冷笑，“不說你們就回去吧，我爹最近都不會回來。”

  陸笙眼珠子轉了轉，她盯著趙賢站起身看了好一會兒，驀然尖叫一聲，然後躲到何燕身後，瑟瑟發抖地念叨道：“鬼，他身後有鬼！”

  何燕和何東疑惑地看著趙賢，卻發現，他也一臉驚恐地站在原地。

  毛氏臉色變了變，瞪著陸笙道：“哪裏來的野丫頭，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麽？這大白天的，哪裏來的鬼？”

  “我……我真的看到了！他就在表姐夫的身後站著。”

  陸笙臉色發白，額頭上開始冒汗。

  “娘，快把事情辦完，我們回家吧。”

  趙賢隻覺得背後涼嗖嗖的，他顫聲和毛氏說著，臉上布滿了驚懼。

  “再……再等等吧。”

  就這麽走了，那她的算盤豈不是要落空了？

  “娘，你不走我就自己先回去了。”

  趙賢被折磨了幾天，本來就害怕到不行，如今看陸笙的反應，他就更相信那道士的話了。

  “那鬼說……說你們要還敢占何家的便宜，就讓你們趙家的人全都病死。”

  陸笙探出個頭，看了趙賢一眼，又驚恐地縮回何燕的後背。

  何燕和何東聞言，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想要離趙賢遠一些。

  “娘！”

  見毛氏還在猶豫，趙賢忍不住大喊一聲。

  毛氏不甘不願地起身，對何燕道：“我們今日就是來告訴你，你已經被我們趙家休了。”

  “不，不能休！”

  陸笙驚恐地道：“那鬼說要和離。”

  毛氏聞言，咬了咬牙道：“和離！”

  她看向何燕道：“現在就去衙門。”

  何燕看了趙賢一眼，點頭道：“好！”

  陸笙低聲道：“我駕了馬車來，坐我的馬車。”

  何燕讓何東在家等著，她則和陸笙一起到何勤家拿了馬車。

  段香想留二人吃飯，卻被拒絕了。

  陸笙載著何燕，同毛氏和趙賢一起去了衙門。

  毛氏一到衙門外，趾高氣昂地瞥了陸笙和何燕一眼。

  “我有個小侄子在這兒當捕快，勸你們別耍花樣。”

  何燕冷笑，“放心，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提出和離的是何家，如今如願以償，她怎麽可能會耍花樣？

  毛氏說這話，不過是想向她們照耀，自己衙門中有人罷了。

  毛氏冷哼一聲，牽著一臉恍惚的趙賢率先走了進去。

  陸笙垂眸淡淡一笑，也和何燕跟上。

  “陸……”

  王捕頭一見到陸笙，正想喊人，她卻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喊。

  王捕頭疑惑地撓了撓頭，隻能止聲，看著陸笙和一位姑娘從他們身邊走過。

  “哎喲，孝敬啊，要出去辦事兒啊？”

  毛氏對著一個小捕快笑嗬嗬地打了招呼。

  “表姑，賢哥。”

  那小捕快朝二人微微頷首。

  “孝敬還有事兒，就不多說了。”

  小捕快說罷，便跟著隊伍離開了。

  毛氏得意地回過頭，輕蔑地掃視了二人一眼。

  進了衙門後，陸笙沒再繼續跟著何燕進去，而是在外隨意尋個地方坐下等著。

  衙門的人大多都認識陸笙，見她坐在那兒，都沒有上前打擾。

  何燕和毛氏母子進去約摸一柱香的時間，才終於姍姍出來。

  “怎麽樣？”

  陸笙起身，上前問何燕。

  何燕頷首，“都辦好了。”

  陸笙微微一笑，“那就好。”

  “兒子，走，娘帶你去吃好吃的。”

  毛氏對著二人橫眉冷目一番，牽著趙賢就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