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虐待你了？”

  見她這副表情，陸笙忙拉著她的手詢問。

  “虐待倒談不上。”

  至少沒克扣她吃的喝的，就是家裏的活全讓她包攬了。

  因為婆婆對她不喜，其他妯娌過得比她輕鬆了許多。

  陸笙蹙眉，“姐夫呢？大堂舅幫襯他們家那麽多，他怎麽舍得如此待你？”

  她沒記錯的話，何章三天兩頭就給何燕捎去一些錢的。

  按理說，有那些錢，何燕不至於過得這麽苦才是。

  “唉——”

  何燕拉著她坐在長椅上，輕聲一歎。

  “怪隻怪我肚子不爭氣，嫁過去一年了，卻沒半點動靜。”

  “這也不是他們虧待你的理由。”

  陸笙沉聲道：“你在何家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姐夫人呢？我找他評評理去。”

  何燕搖了搖頭，“他……沒來。”

  她早半月前就已經收到了何勤要成親的消息，也曾和趙賢提過幾次，卻總是被他不耐煩地敷衍了事。

  甚至在出發前，她還和他提過，他卻說家裏沒錢，不願過來。

  她嫁過去一年了，爹給了不下幾十兩，卻全被趙賢拿給了婆婆毛氏。

  毛氏是個愛財如命的人，大多時候，幾乎都是有進無出。

  除非家裏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否則，她連買個雞蛋的銅板都舍不得出。

  她曾試著和毛氏理論過，最後得到的，卻是毛氏對她變本加厲的打壓。

  其他妯娌本就見不得她好，見她被打壓，更是幸災樂禍地給毛氏添油加醋，說她的各種不好。

  現在，她們婆媳倒是連成一氣，都來排擠她。

  她是家裏做得最多說得最少的人，卻反而成了趙家的“仇人”了。

  當初她出嫁時，父親就曾極力阻止，可惜她被趙賢的花言巧語迷昏了頭，不管不顧地就嫁了。

  如今，已是追悔莫及。

  “這樣的人，你還順著他作甚？直接和離得了。”

  以何家如今的條件，還怕沒人娶？

  何燕忽然麵向她，打量了她半晌，忽然笑了。

  “小笙，你變了許多。”

  過去那個見了她都臉紅的小姑娘，如今已經成了不卑不亢的大姑娘了。

  陸笙淡淡一笑，“人總是會變的嘛。”

  她斂了笑容，握著何燕的手低聲道：“燕兒姐，我是認真的，你還年輕，那趙賢並非托付終身之人，你才嫁過去一年就這般對你，往後隻怕會更難過。”

  何燕慌忙朝門外看去，見大家都在吃酒，並沒人注意她們，這才驀然鬆了口氣。

  “說的容易，和離豈是說離就離的？”

  她麵色黯然地道：“就算你姐夫同意和離，我婆婆也不會同意的。”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何家給過去的錢比以往多了好幾倍倍，這麽大的便宜，毛氏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過去都是每月五百文，如今，每月都有三兩，這對靠天吃飯的趙家來說，簡直就是天降巨富。

  “你也是傻，大堂舅給你的錢，你怎能給他們？”

  何燕嫁的，是離安木村三天路程的村莊，來回多有不便。

  那趙賢竟然放心讓她獨自回來，想必心裏也沒有她了。

  “不給不行。”

  何燕眼眶微紅了紅，“那些錢壓根兒就到不了我手裏。”

  陸笙低聲勸道：“你這次回來，就先別回去，先看看趙家那邊的情況再說。”

  “可是，我若是長期住下，怕是會引起爹和爺奶的懷疑，小笙……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再苦我也認了。”

  何燕說著，忍不住就落淚了。

  陸笙聽了覺得頭疼，她真沒想到，何燕的性子還挺倔。

  她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開口：“燕兒姐，那家人都這麽待你了，你不覺得寒心嗎？”

  “寒心啊，怎麽會不寒心呢？”

  何燕苦笑著道：“可是，趙家都不是好相與的人，逼急了他們，隻怕會連累何家。”

  陸笙微微挑眉，“燕姐，你……今天才到的吧？”

  何燕點了點頭，“是啊，我剛到，很久沒回來，看到勤叔過得這麽好，我這心裏也替他覺得高興，不過……”

  她再次看了眼門外，這才低聲問陸笙道：“小笙啊，勤叔的未婚妻不是張小花嗎？怎麽娶的是段姐姐？”

  她嫁過去一年了，除了回門那一次，相當於一年沒回過家了。

  何章性子沉默，家裏的事情也很少和她說，這些事情就更不會和她提了。

  倒也不是她不願意回來，而是因為身無分文。

  從那裏租馬車回安木村，少說也得一兩銀子，她哪兒有那麽多錢？

  這次回來，還是她多留了個心眼，讓那替何章給她送錢的人給她留一兩銀子，這才能回來。

  所以，她也是今天回來才知道，何勤娶的是段香，而不是張小花。

  “張家看不上舅舅，說何家窮，就主動退親了。”

  “什麽？”

  何燕有些疑惑，“勤叔家這不是很好嗎？”

  這麽大的青磚瓦房，這院子裏還種著花草，比一般的大戶人家也不是不差的吧？

  那張家情況也就一般般，是怎麽有臉嫌棄何家的？

  陸笙低聲道：“退親之前，舅舅還沒蓋新房。”

  “原來如此！”

  何燕嗤笑一聲，“這張家現在隻怕悔斷腸了吧？”

  陸笙笑了笑，點了下頭。

  就在何燕以為，自己成功轉移話題的時候，陸笙卻再次將話題轉了回來，

  “燕兒姐，我覺得你需要將你的情況跟大堂舅說，有我在，你別怕連累何家。”

  何燕無奈一歎，敷衍地點了下頭。

  “你們倆還坐在裏麵作甚？”

  陸笙正欲再次勸說，徐氏忽然走了進來。

  “桌都擺好了，再不吃菜就要沒了，趕緊出去和大家一起吃口熱飯。”

  徐氏笑看著二人開口。

  “堂外婆。”

  陸笙起身，笑著打了聲招呼。

  何燕一見徐氏進來，慌忙收拾了下心情，勉強笑著開口：“阿奶，我還不餓。”

  徐氏應了陸笙之後，這才看向何燕，蹙眉道：“你瞧瞧你，這才離家一年，怎麽就瘦成這樣？趙賢那小子是不是沒給你吃的？”

  “哪能啊？”

  何燕笑了笑，“沒餓過。”

  “趙賢人呢？”

  徐氏環顧了屋裏一圈，冷聲道：“他不是在外邊吃席，去，把他找進來，今天我必須要說他幾句。”

  她好好的孫女兒，送過去時還白白胖胖的，回來就成了這副德行，這趙家的水莫非是炭做的不成？

  “他……他有事兒，沒來。”

  何燕心虛地回了一句。

  “堂外婆，趙賢並非是有事兒沒來，而是壓根兒就沒想來，而且，燕兒姐這次回來，還是偷著回來的。”

  陸笙無視何燕給她使的眼色，直接道出了實情。

  何燕本以為徐氏聽後會當場發怒，誰知，她隻是深呼了好幾口氣。

  然後，表情平靜地看著她問：“你表妹說的可是真的？”

  “這……”

  何燕張了張嘴，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

  徐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好孩子，去吧，有什麽事兒先吃飽再說。”

  何燕委屈地癟了下嘴，眼淚簌簌直落。

  她抹了抹淚，點頭道：“好。”

  陸笙看著徐氏，心下微微一歎。

  如果今天不是何勤的大喜之日，她覺得徐氏會當場發飆。

  “堂外婆，我先和燕兒姐出去了。”

  徐氏點頭一笑，“去吧，好孩子，今兒辛苦你了！”

  陸笙從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沒合眼過。

  不是跟著孩子們一起拔雞鴨毛，就是跟著婦女們擇菜。

  要不，就是幫年輕人們擺席桌，一直忙到上完客才終於停下。

  徐氏和趙氏多次勸她休息，她嘴上應著，手卻一直在忙。

  等陸笙和何燕離開，徐氏才出門，悄悄去找何虎說了此事。

  何虎知道後，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他對徐氏道：“這事兒你先別和阿章和阿來他們說，小東也不能說，一切得等阿勤的大事過後再說。”

  “我曉得。”

  徐氏低聲道：“這個趙賢，當初在我們麵前花言巧語，說會照顧好燕兒，如今卻……”

  她咬了咬牙，“我老婆子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趙賢！”

  “行了。”何虎小聲提醒道：“你小點聲，可別叫他們聽了去。”

  徐氏冷哼一聲，轉悠到別處招待客人去了。

  何章和何勤一群人在招待陸洲和楚斯寒一行人。

  那些人想去和何勤敬酒，又畏懼傅閑雲的身份，所以，隻能在原地躊躇。

  何勤也是個通透的人，和楚斯寒幾人說了幾句之後，便開始親自敬鄉親們。

  何家如今雖然有了錢，但還是和過去一樣好相處，對他們也和過去一樣和和氣氣的，這讓大家心裏都覺得甚是暖心。

  這場酒席，一直持續到晚上才結束。

  陸笙因為家裏還有事兒要忙，所以，當晚就和楚斯寒一行人離開了安木村。

  臨走前，她還特地和何燕說了一些話，不知道她最後有沒有聽進去。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氏既然知道了此事，就絕對不會允許何燕再回趙家村去。

  “乏了？”

  自從上了馬車後，陸笙就一直在打哈欠。

  來時，陸笙是和陸家的人乘一輛馬車，回去的時候，卻和楚斯寒共乘一輛。

  聽到楚斯寒的問話後，她點了點頭，“是有些。”

  “那就睡吧，到了我喊你。”

  楚斯寒將她摟在懷裏，輕拍了拍她的胳膊輕聲開口。

  陸笙含糊地應了一聲，沒一會兒，就聽到她發出細細的鼾聲。

  楚斯寒淡淡一笑，將馬車裏的燭火熄滅。

  回到柳月村的時候，二更剛過。

  一群人將陸家姐弟妹三人送回陸家，就直接回鎮上去了。

  陸然因為明早還要去學堂，所以，也跟著陸洲一行人回了鎮上。

  陸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慌忙起身，煮完早膳後又開始忙活起來。

  辣椒籽，西瓜籽，還有土豆，紫薯，紅薯，西紅柿。

  她從空間鐲裏將所有的東西都擺出來後，才開始準備育苗的工作。

  育苗的場地是在院子裏，正巧於嬸和方氏過來找她說話，多了兩個幫手，效率提升了很多。

  “你這丫頭，竟得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方氏看著那兩筐紅薯和紫薯，一臉新奇。

  “這是紅薯和紫薯，跟土豆一樣，都是能當主食吃的，不過，比土豆好吃。”

  至少，比起土豆，陸笙更喜歡吃紅薯和紫薯。

  “是嗎？”

  方氏玩笑道：“等長出來的時候，記得給嬸留一些。”

  於嬸一聽，也跟著笑道：“也記得給這個嬸子留一些。”

  陸笙輕笑著點頭，“一定！”

  “這個要怎麽種？”

  方氏掂了下手上的紅薯，疑惑地問。

  “很簡單，直接埋土裏就行。”

  陸笙放下鋤頭，直接給二人示範。

  二人看過之後，了然地點了點頭。

  小原子和陸槳陸欣一見，也紛紛跑來幫忙。

  種完了紅薯，幾人又種了土豆塊。

  辣椒籽和西紅柿陸笙自己一個人種，直接弄一小塊地，然後灑了上去，再用去年餘下的稻梗鋪在上麵。

  等弄完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陸笙給兩位嬸子煮了茶，又弄了一些吃的。

  “笙丫頭，桌上那袋東西不種嗎？”

  於嬸指著桌上麻袋西瓜籽問。

  “那個啊，不急。”

  陸笙笑道：“我晚些在種。”

  “那又是什麽東西？”方氏問。

  陸笙搖頭，“我也不知曉，等種出來才知道。”

  西瓜在這個時代並沒有，所以，她懶得解釋。

  送走了方氏和於嬸二人，陸笙又拿了鐮刀和竹簍準備上山。

  陸槳和陸欣想跟著去，卻被陸笙拒絕了，二人也不氣，直接出門找同伴玩兒去了。

  “笙丫頭，你這是要去哪兒？”

  陸笙剛出門，正巧和不知剛從誰家回來的裏正碰上。

  “叔，我要上山一趟。”

  “上山做什麽？”

  陸家如今又不缺吃的，難道陸笙想念那些野菜的味道了不成？

  “砍點竹子。”

  陸笙忽然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挺久了，去後山的次數卻十次不到。

  “砍竹子？”

  裏正笑嗬嗬道：“砍竹子不用山上，清水河那邊有一大片呢，都是叔家的，想砍多少就砍多少，想吃筍也可以挖一些。”

  “那怎麽好意思？”

  陸笙想了想，笑道：“叔，要不您出個價吧，我也砍得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