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蒸騰，冒出嫋嫋煙氣。

  茶香撲鼻而來。

  Q3星的溫球長把茶水往前一推，“祝院長不喝嗎？這茶可難得了，整個星球隻有這一點，極尊貴的客人來了，我們才會泡的。”

  祝院長沒有動。

  “祝院長未免太不給麵子了。”溫俊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淺。

  “溫球長的茶，恐怕輪不到我來喝。”祝天勝盯著他。

  他笑了起來，“怎麽會，就是特意為了院長你沏的。”

  “我不喜歡喝茶，溫球長，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怎麽會沒有，有的。”溫俊感覺這老頭真的是油鹽不進。

  講道理是講不通了，那就來硬的吧，“我聽說祝院長這些年來，都很不喜歡麵對采訪和攝像機。”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習慣，希望祝院長能一直保持。”

  都是千年的狐狸，祝天勝活了這麽多年，“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希望祝院長不要摻和進——你徒弟的事裏。”

  “凡事要有界限。”祝院長冷下臉，站起身就準備直接走。

  但他人剛轉身，背後就是溫俊輕飄飄的聲音，“祝院長，你可別忘了，Q3的這次治療集會，是誰牽的頭？”

  “你不摻和進去，隻是網絡上的那些消息而已。”

  “你如果非要摻和進去……”

  “王秘書。”溫俊話音落，一個男秘書低著頭走進了辦公室，很快，辦公室裏亮起投屏，上麵直接播報起了關於Q3星球那些走出去的人的消息。

  5297年8月13日xx人，於xx單位舉報Q3xx，三日後，該公民被發現死於家中，原因是猝死，經鑒定：操勞過度，興奮過度。

  同年9月10日，又有人不信邪，寫了舉報信。

  當日下午，懸浮車故障，該公民不幸離世。

  98年——

  5301年、07年……

  不斷有人為Q3發聲，不斷有人因Q3而死。

  祝院長看著看著，拳頭已經贏了，他錯身回頭看向溫俊。

  “不是我做的，我在這種小地方，沒有這個能量。”

  “但是……上麵的人，你知道的。”

  “願意給這位江同學留下寶貴的生命，其實也是看在祝院長你的份上呢。”溫俊攤手，“話我已經說到這裏了，如果院長您想發聲，那就發。”

  “但是，發出去什麽樣，發完之後什麽樣，我可不能保證，哦，對了，您應該還是聯邦星溫家的人吧——”

  “可惜呢，溫家並不是所有人都成為了機甲單兵，精神治愈師，聽說您的小女兒就嫁給了一位球長？”

  這種沉默，持續了很長的時間。

  最終，祝天勝離開了這裏。

  秘書問溫俊，“老板，他——”

  “放心吧，他不會說的。”

  “嗬，當初為什麽選了他做院裏的一把手？”還不是因為，把柄夠多麽。

  “男人要挑起一個家，也是很難的。”

  “那網上？”

  “發吧，這個江同學真得感謝自己的能力強到讓上麵都眼熱。”溫俊喝了口茶，“不然就不是流言，是遺言了。”

  “所以說，低等人還是要強一些，不然給人當狗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嗓音溫柔，不聽內容，誰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

  一切來得就像風。

  明明隻是一個上午的時間。

  和昨天【Q3】星球的爆火貼一樣，另一則扒皮貼出現了。

  該貼也發在渣滓圈裏，用著類似的口吻。

  標題名為【好奇也去查了一下！絕了，這是完全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中嗎？】

  【我是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英雄的，真·相信，戍邊的將領、守地的駐軍，還有在偏遠地區服役的機甲單兵，隨軍的精神治愈師，這些在我眼裏，都是英雄。】

  【還有在日常生活裏，奉獻自己幫助別人的，也是英雄，但我反對之前那個帖子裏的@顯微鏡網友說的江秋秋也是英雄。她才多大，就英雄？】

  【以及她提出的各種數據，先說Q3的財報，眾所周知，編號星球的財報都很奇葩，因為是單一的勞力星球，一些數據換算本來就不怎麽準確的，這不是一個星球的事，很多個星球都這樣。】

  【再來說說大家談論最多的基本工資的問題我，都說挖礦工資高，我們來看看，Q3到底有什麽礦？這裏不全都是高危礦，也有比較普通的礦山，危險才酬勞高，普通礦酬勞就是低一些啊。】

  這個發帖的人也不提具體多少錢，總之模糊概念，讓路人覺得收入本來就是有高有低的，說不定拍到的這部分就是收入低的啊。

  【以及醫院納稅問題……你們在Q3嗎，就說這樣的話，Q3的很多醫療器具都是打折，價格很低廉的，不盈利怎麽交稅？】

  【再看看那麽多人排隊這個，早些年Q3有過采訪的好嗎？】

  最煽動人心的，就是這則所謂的采訪。

  略有些模糊的鏡頭裏，一個黃皮膚的主持人手持話筒站在一個黝黑，身材有些佝僂的Q3星人麵前。

  他手裏拿著星幣，因為Q3星終端覆蓋不完全，所以那裏還是一個有紙化社會，還是有紙錢的。

  主持人問他：“今天你發工資，發了多少錢呢？”

  “一萬多。”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你這個月工作了多久？”

  “24天。”

  “也就是說，你做4休1？這裏的礦場都是做4休1嗎？”

  “聽不懂……大概都是24天的，有的人會多幹幾天，想多賺點錢。”

  主持人笑了笑，繼續問：“那你拿到錢之後準備去幹什麽？我看你好像有些基礎病，會準備去醫院裏治療一下嗎？”

  “不去。”

  “我不想去醫院，我的錢都要存著。”

  “存著？”

  “我有兒子，我要送我兒子去別的星球。”

  再往後，就是主持人不斷提問，詢問這位中年人，家裏幾口人，一個月花多少星幣，一個月能存多少星幣。

  具體而言之，就是摳。

  很摳很摳。

  佝僂成那樣，虛弱成那樣，還是不肯去看病，因為要供兒子走出Q3。

  ……

  【看到了嗎？這個星球存錢是傳統。】

  【不要用自己的目光和想法，經曆去想別人，不想去看病不是很正常嗎？一個星球那麽多人，十幾萬人生病想免費看病，也很正常啊，我都搞不懂為什麽昨天的輿論會變成那個樣子。】

  【當然，一切的迷惑從這位@顯微鏡網友不斷的提到那個江秋秋之後，就有了答案。】

  【噢，網紅啊，主播啊。】

  【怪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