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作者:千樺盡落      更新:2020-12-16 00:06      字數:2147
  白卿言沒有拒絕,替紀庭瑜謝過大長公主之後,帶白錦稚離開了皇家清庵後麵的雅致小院。

  蔣嬤嬤送白卿言和白錦稚上馬車,紅著眼幾度欲言又止,相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隔著青圍馬車垂下的幔帳,蔣嬤嬤道:“嬤嬤知道,大姐兒是個識大體明大局的孩子,否則也不會在晉國危難之際奔赴南疆,解晉國之危!可大姐兒怎麽就不能體諒體諒您的祖母大長公主啊?大長公主可是將您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疼大的人啊!丈夫、兒子、孫子都沒有了,大長公主才是那個心裏苦不堪言的可憐人啊!”

  奔赴南疆,白卿言從來不是為了晉國皇室,而是為了白家存世的根本,為了邊民可憐,可這樣的話……她再也不能照實對祖母說了。

  她時時想起她的祖母大長公主,無一次不是心頭百味雜陳,酸澀難當的。

  她知道也理解大長公主,可作為被大長公主親自教養長大,彼此親情深重的祖孫……她不能諒解她的祖母。

  白錦稚轉頭看著眸子泛紅,卻容色平靜的長姐,低聲喚了一句:“長姐……”

  白錦稚不知道為何長姐不將兩個哥哥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祖母,若是祖母知道了……心裏可能會好受一些。

  可……長姐做事一向有長姐的道理,白錦稚深信長姐。

  “大概是因為,我曾全心全意將所有信任和依賴都給予了祖母,將祖母當做這個世界上最能依靠之人,相信祖母絕不會舍棄這個世界上本應羈絆最深的骨肉親情!可祖母……卻先是晉國的大長公主,然後才是我們的祖母!於其還相信我與祖母之間有世上深重的骨肉親情,讓這份親情在彼此的防備算計中消磨殆盡,讓彼此變得麵目可憎,不如快刀斬亂麻。”

  蔣嬤嬤怔住。

  “嬤嬤是忠仆,阿寶深信嬤嬤能夠照顧好祖母,還請嬤嬤時時開解,讓祖母能痛快些。”白卿言垂眸,低聲開口,“平叔,走吧……”

  春妍與佟嬤嬤對蔣嬤嬤行禮後,跟在馬車一側。

  蔣嬤嬤立在皇家清庵門口,望著那輛馬車越走越遠,心跟鈍刀割肉一般難受。

  ·

  馬車晃晃悠悠進了道路並不寬敞的莊子,莊子內鬧玩的孩童見有漂亮的大馬車前來,嘻嘻鬧鬧追在馬車後麵。

  沿著田間車馬通道,白家車馬隊伍一路向西,停在了一家還掛著白燈籠的小小院落前。

  佟嬤嬤扶著白卿言下了馬車,盧平前去扣門,佟嬤嬤命人將裝在後麵馬車上,給紀庭瑜準備的一應吃食和日常用的物件兒拎了出來。

  盧平見半天沒有人開門,透過門縫往裏瞧,分明看到屋內有人影。

  他喊道:“紀庭瑜,我是盧平……大姑娘來看你了,快把門打開!”

  雜草叢生的小院內傳來紀庭瑜極為冷淡的聲音:“寒舍髒亂,不敢委屈郡主,請回吧!”

  盧平還要敲門,卻被白卿言攔住,她立在門口對著門內道:“紀庭瑜,是白家對不住你,對不住紀家婦!你為白家舍命……白家卻差點兒連你的命都要了,我知道即便是處置了那個庶子,也再換不回你的妻!白家欠你良多,此生白卿言將盡己所能竭力以圖償還一二,不若不想見我便收下這些吃食和日用物件兒。”

  白卿言轉頭吩咐人將那些物件兒吃食都放在門口,走了幾步將祖母給紀庭瑜的五百兩銀票塞進一床疊好的錦被之中。

  屋內,紀庭瑜眼眶發紅。

  他知道此事不怪大姑娘,且在他差點兒被大長公主了結之時,是大姑娘拚了得罪人……拚著和大長公主鬧翻,將他救了回來。

  他還記得在昏迷中,隱約聽到大姑娘讓人為她把洪大夫從永定侯府搶回來,說他是白家的恩人,誰敢和他搶大夫……大姑娘便要將其全族斬盡,雞犬不留。

  聽到大姑娘讓將那郎中指節一節一節敲碎……

  後來,他還聽說,大姑娘拔刀衝向靈堂,為他與大長公主爭論,起誓那庶子不死,大姑娘自己便不得好死!

  甚至,斷了祖孫情誼。

  大姑娘如此為他討公道,他若連大姑娘都恨,大姑娘又何辜?

  其實他該明白的,他之所以誓死效忠於白家,是因為白家的風骨,白家世代薪火相傳的忠義,白家舍身護民的勇氣。

  大長公主的所作所為,確是冷了他的心。

  可白家的諸位姑娘們,難道不是將這些品質集於一身?難道不值得他紀庭瑜誓死追隨?難道就因為大長公主一人所為,他就要舍棄自己從前堅定不移的信仰?

  就在佟嬤嬤扶著白卿言上馬車之際,那兩扇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白卿言彎腰進車廂的動作一頓,回頭便見失去一臂的紀庭瑜雙眸通紅從門內出來。

  她直起腰身看向紀庭瑜的方向,喉嚨翻滾,眼眶滾燙。

  紀庭瑜緊緊咬著牙,撩開衣裳下擺對白卿言跪下,重重叩首。

  她從馬車上下來,低啞著聲音對盧平說:“平叔,扶紀庭瑜起來。”

  “哎!”盧平忙將紀庭瑜扶了起來。

  白錦稚望著盧平,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紀庭瑜,你不請我和長姐進去坐坐嗎?”

  紀庭瑜望著一趟南疆被曬黑的白錦稚,視線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緊緊咬著牙側開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紀家的院子大約是因為無人打理,荒草叢生,屋內紀庭瑜倒收拾的整潔幹淨。

  白卿言和白錦稚在黑漆方桌前坐下,紀庭瑜一隻手拎著茶壺給她們倒水。

  她沒有阻止,隻頷首道謝,詢問紀庭瑜的身體狀況。

  “什麽都好,就是清閑的很……”紀庭瑜垂著眸子,聲音落寞,“我少了一條手臂,很多事情都用不上我了,往後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作什麽!”

  盧平一聽忙道:“庭瑜你可不能這麽想,不是不給你安排事情,是想讓你好好養好身子!”

  白卿言抿了抿唇,轉頭看外麵正在幫紀庭瑜整理院落的仆婦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