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嫁娶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2612
  公孫府這幾日底下人都手忙腳亂起來,張燈結彩,廊簷上扯開了的紅幔,彌漫出一股喜氣來。因事情也突然,也是手忙腳亂了一陣,府內倒是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府外卻是不動聲色的,府中人心裏雖是揣測紛紛,但一個個的都守緊了風聲,連在外置辦各色彩禮,都是悄無聲息的。

  歡喜靜坐在房中,倒似沒事人一般,置身局外的緊,麵上也是無波無瀾,叫人猜不透她心裏到底是悲是喜。府裏的丫鬟仆婦都曾到她這屋裏來,借著各色各樣的話,想一探她這個未來府裏的夫人的為人。歡喜少不得每回都要打發一番,心中愁緒更甚,連推窗都能瞥見那觸目驚心的紅,層層疊疊,將公孫府壓抑的似牢籠一般。

  鈴蘭一臉喜色的推了門進來,手中捧著喜服,笑道:“姑娘,”話一出口,立馬便啐了一口,“瞧奴婢這張嘴,如今該改口叫夫人了,剛裁縫將喜服送了過來,夫人先試試,若有什麽不合身的,奴婢立刻便著人送過去讓師傅再改改。”

  歡喜聽鈴蘭叫自己夫人,麵上一紅,指尖輕顫,忍了淚,起身任由鈴蘭將喜服往身上套。

  “這裁縫師傅的手藝真好,姑娘瞧瞧,這緞麵,摸著順滑的緊,還有這紅色,耀人奪目,更遑論繡工了,一針一線是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的。”

  歡喜心中一陣恍惚,站在銅鏡前望著,剪裁合帖,腰際輕收,襯出行雲流水一般的線條來。富貴吉祥,喜氣洋洋的襯得人臉上都有了幾分喜色。歡喜手撫過喜服,指尖輕觸著上麵的紋路,心中歎道,這喜服當真是精細,衣領,衣襟,衣擺,上麵鑲滾了一圈的花鳥紋,連領托,袖口,襟邊都是一絲不苟的繡了各色如意吉祥的樣子。

  鈴蘭圍著歡喜轉了幾圈,口中嘖嘖有聲,直讚道:“不必改了,這喜服夫人穿著正好,等大婚的時候,公子看了,想必是連眼都移不開的了。”

  歡喜不置可否,苦笑了一聲,吩咐鈴蘭道:“我今日也乏了,你替我把這好幾層的喜服解了罷,也好小睡一回,府裏的人若再有過來鬧我的,你便說我身子不太利索,已經睡下了。”

  鈴蘭抬頭小心瞧了歡喜一眼,看出她一臉的勉強,也不敢多說什麽,替她將喜服脫了,仔細的撫平了,收進了箱籠中,便帶上門出去了。

  公孫虛手裏拿了紅色喜帖,呈給李元亮過目,恭敬道:“喜帖都是我親擬的,先生說不許大操大辦,我便隻擇了些平日裏交好的,先生先過目,若有不妥,我立時改了,省得再節外生枝。”

  李元亮看了一眼,瞧見雲澈的帖,便立即將喜帖放下了,沉聲道:“誰都不必請了,就府上這些人便可,底下的人聚在一塊也有不少,雖是寒酸了些,說到底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無需弄的聲勢浩大的。”

  “這樣一來歡喜豈不是更委屈了,本就縮減了不少,如今連賓客都不請,我聽著都覺著十分過意不去。歡喜好好的姑娘,下嫁給我,一生也就這麽一回,連場像樣些的婚禮都沒有,叫府裏的人見了,日後都是要輕看她的。”

  “我自然不會委屈了歡喜,隻是須得防著六皇子得知,攪了我一腔苦心罷了。歡喜我上回親自去說的,麵上瞧著沒什麽,心裏終究是不甘的,若是你請了人來,六皇子一過來,難保他肯放手,歡喜也未必不會中途變卦,到時候真個是要白忙活一場了。等你們真成了夫妻,再熱熱鬧鬧的也不遲,那時即便是他有什麽旁的心思,也是再難更改的了。再過幾年,到外地去做官,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遠了,人都要自在上許多,到時你們兩個再生個小娃娃,終究會和和美美的。”

  公孫虛雙手緊握,心中難過,竟要以這樣的手段才能娶得歡喜,到底是不光彩,便道:“歡喜心裏怎麽想的,我心裏未必是不知的,既然她心裏不願意,先生未必要耗費一番的心思來將我們兩個撮合到一塊去。六皇子的為人我是知道的,歡喜跟了她,未必就會不好,指不定日後比跟著我還要強上幾分呢。”

  李元亮緊捏了一下公孫虛的手,“開弓哪有回頭箭,你跟在他身邊許久,應該最清楚不過宮裏的事,你難道指望以歡喜的身份,日後能如何,一朝紅顏未老恩先斷,到頭來難道要讓她在深宮裏寂寂度日不成?連你都沒十分的把握,日後鹿死誰手,錦繡前程同累累白骨向來便是一體的,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緊的。我若是依了她,才真是害了她。”

  初七轉眼便至,雖是小心翼翼的,到底還是請人拉弦撥索,樂聲雖是不大,卻洋溢著喜慶。公孫虛身著大紅的喜服,頭戴花翎,眉間雖有幾絲隱憂,到底還是意氣風發的俊俏模樣,直直的站在正廳,不時往外麵望上幾眼,焦灼的等著鈴蘭將歡喜攙出來。

  李元亮麵上全是笑意,坐在上首,品著茗茶,看了公孫虛的模樣,笑道:“別急,新娘子再過不久便來了。”

  等了一會,鈴蘭便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臉上都是刷白的一片,上氣不接下氣道:“姑娘,姑娘她人不見了。奴婢伺候姑娘好了後,正準備出來,半路姑娘便說頭上沒有戴上公子送的及笄禮,便回去取了。等鈴蘭驚覺姑娘去了許久的時候,她人已經是不見了。”

  李元亮聽了,手中的茶水輕輕顫動,麵上全是無奈,終究還是讓她去了,日後是吉是凶,隻能靠她一人了。

  公孫虛心中雖有些失落,但畢竟是鬆了一口氣。問道:“歡喜可曾留下什麽不曾?”

  “姑娘像是留了書信在桌案上,鈴蘭方才慌慌張張的,也沒仔細看,不過掛在床頭的百寶袋倒是不見了,想必姑娘走的匆忙,隻帶了這個便走了。”

  “左右歡喜也出去不遠,派幾個小廝去看看,找回來便好,先生千萬別再說什麽成婚的事了,到底歡喜如今是及笄了的人,由她自己罷。”

  歡喜站在尚德門前,瞧見許多少女手持著冊子,一個個的都進去了,心中焦灼,恨不能肋下生翼,飛過綿延不盡的宮牆。

  正在躊躇之時,一名女子在歡喜身旁哭的梨花帶雨一般,手裏拿著玉牒,口中喃喃念道:“玉郎君,玉郎君,今日你怪不得我狠心了,實在是皇命難違,這一世終究是要負你了。”

  歡喜在旁邊聽得仔細,頓時心生一計,將絹子遞給她抹眼淚,笑道:“姑娘是為著別人,不願入宮,偏巧我是為了別人,非要入宮。為著同樣的心思,姑娘不妨將玉牒給我,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宮牆的不遠處,臉上蒙了麵具,隻能瞥見一雙深沉似海的眸子,身邊站著的正是給歡喜玉牒的女子,兩人都瞧著歡喜,手執玉牒,一番盤問之下終是進了宮去。

  男子言語中隱隱帶著怒氣,道:“若是被人發覺,冒名頂替的罪過可是要誅全族的,哪裏會有人輕易就願意鋌而走險。當真是天真的不知一點死活,連真話假話都一點分辨不出,等入了宮,少不得要再費上許多功夫。”

  女子麵上錯愕,似有不解,問道:“那方才奴婢將玉牒給她,豈不是?”

  男子冷哼一聲,“早早的便解決了,死無對證,自然再無人能質疑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