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太宗出生於草莽，同手下的十三位兄弟揭竿而起，高舉義旗，出生入死才打下了如今的錦繡江山。太宗登基後，便將京畿周圍的分成十三個郡，作為對十三將軍的封賞，拱衛京畿安全，將整個京城團團圍護。由刹馬郡而入，便是深入大慶國的腹地了，故此途徑此處，車馬皆停，仔細盤問方才能夠經此取道北上，故名刹馬郡。

  雲澈歡喜一行一經會合，便起身離了刹馬郡，歡喜自回來後，便一隻黏在雲澈身旁，即便是車中困頓，靠在車廂上小憩，手卻是緊緊抓著雲澈的袖子不放。公孫虛看了歡喜滿是依戀的模樣，笑道：“我還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原來是裝出來的沉靜，如今到你身邊就現了原形了。”

  雲澈聽了，臉上浮了笑意，黑色星眸閃閃發亮，看到歡喜因馬車顛簸，眉間偶爾微蹙，便伸手將歡喜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

  “那日裏，你們兩個被衝散了，我的心整日整夜都揪的難受，生怕......”，雲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總算是回來了，子由，你的傷可好了些？”

  “不妨事，那位同我們一起來的素心姑娘醫術了得，我手上的傷便是她醫治的，如今也以好了許多了。”

  “宇然回來時還跟我說了那位姑娘的事兒，確實是名有膽識的姑娘。上回你怎麽想著用那樣刁鑽的法子讓信鴉送過來，我若是不明了其中的意思，豈不是又要錯過你們了。”雲澈從胸前拿出了當日公孫虛用信鴉送過來的梅花，花蕊點點，凝在他的指尖。

  “這回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可沒想同你打啞謎的，不過是既無紙筆，手又傷著了，不得已而為之的。也不想想當時情勢，我哪敢拿歡喜同我的性命來冒這個險。總算你的腦子靈光，不然我可真是要欲哭無淚了。”

  “啊——”原本靠在雲澈肩頭睡的十分恬淡安然的歡喜，驀地叫了一聲，自夢中驚醒，臉上涔涔都是冷汗。

  “歡喜，歡喜，莫怕，我同你公孫大哥都在呢。”雲澈拍著歡喜的背，輕柔安慰。

  夢中鋼刀晃晃，白茫茫的刺眼，無盡的血色蔓延，躺在血泊中的爹爹，眼睛尚未閉上，懸在梁上的涼玉，廣袖衫裙飄飄蕩蕩。一派的鬼影瞳瞳，如同鋪天蓋地的陰影，壓的人喘息都難。

  “歡喜沒事。”歡喜勉強笑了一下，抬手用袖子揩了揩臉上的汗珠，歡喜隻覺胸口悶的難受，便掀開了車簾，從車窗往外看去。外麵白雪深厚，掩映在屋舍房簷之上，仿佛天地就此清清靜靜。卻仍舊掩蓋不住沿途上的屍體，有些尚暴屍在外，有些已經被蓋了厚厚的一層雪，隻露出僵硬的軀幹來。似是天機傾瀉，即便是這樣天，降了這樣的雪，也是藏不住這人間的不平。

  歡喜放下了簾子，麵色愈加蒼白，嘴唇抖個不住，眼中含著淚水，一張臉上全是震驚之色。雲澈見歡喜這個樣子，又不說話，立即掀了簾子去看，滿臉亦是震驚不已。

  “子由，你瞧瞧窗外，白雪尚難裹屍，隻怕是下麵會更多。這些官員一個個都是好樣兒的，欺上瞞下，上報的災情都是輕描淡寫幾句，我大慶國若長此下去，必亡。”雲澈臉上已是怒極的神態，眼睛通紅，重重的用拳頭往車上捶了一下。

  公孫虛聽了，亦忙往外麵看。頓時車中的三人，麵色俱是慘白，一片啞然。雲澈在宮中生長，自幼見慣了刀光劍影，無聲硝煙，殺人從來不過頭點地。心中知曉宮中之人個個手中帶血，一朝生一朝死，追名逐利，如蠅啖肉，拂之不去。但這些百姓何辜，他們人生最大期許或許不過是一家溫飽，如今卻白白死在了這片蒼茫大地之上。

  “我恨不能有朝一日將這些貪官汙吏撥皮拆骨，倘若郡守能稍有作為些，倘若朝廷分派下去的糧食衣物炭石能發放到百姓的手裏，這白色大雪之下，不會埋著人間罪惡。”公孫虛一番話說的咬牙切齒，平日裏臉上最最溫和不過的書卷氣被由內而外的戾氣所取代。

  雲澈看著公孫虛，苦笑了一聲，“當年高宗最恨貪官汙吏，恨不能將天下的貪官汙吏統統殺光，今日殺一千，明日又是一千，直殺的在任的官員隻剩了幾個，卻仍是杜絕不了貪官。連晚年大行之時，手裏還拉著太子明宗的手，喃喃問著為何天下貪官不絕。光靠殺戮，隻能解一時之恨，對百姓仍是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