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追魂香
作者:一個耿直的QJF      更新:2020-09-16 13:13      字數:2801
  “你宅心仁厚、以德報怨,他們就會同等的對待你嗎?”洛星河說,“趙易安,這世道,能保護一個人的從來不是律法和頂著什麽身份的其他人,更不會是仁厚善良,隻有你自己的實力。”

  “你覺得我殘忍,是因為你即使身世坎坷,卻從不曾真正困苦。”洛星河握住啞巴手的那隻手更緊了幾分,“我是個孤兒,生來便什麽也沒有,挨餓受凍,行乞為生。八歲時,一個中年男人將我收拾幹淨想買進妓院,我用銀簪戳瞎了他的眼睛,逃了出來,然後才被師傅撿到,收做了弟子。”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仿佛隻是在說他人的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師傅收留我的原因也隻是因為:我小小年紀,便已足夠狠戾,不畏雙手染血。”

  啞巴聞言早已不知該如何回複,室內一片寂靜,洛星河鬆開了手,低聲道:“早點睡。”

  他離開了室內,本想去山間散散心,卻怎麽也放心不下,便輕手輕腳的翻上了探進院子裏的粗壯樹枝,靠在半空中,無所事事的望著空中的圓月。

  洛星河說出這番話的心情其實很矛盾,他不希望啞巴害怕他,啞巴的抵觸和畏懼令他難以忍受,他渴望對方的認同和理解。

  但同時,他卻也並不是希望對方變成與自己同樣的人。

  他喜歡最初時,這個人毫無目的的善意,當時他明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很自然的就接受他、照顧他,且並不貪圖他的容貌和任何東西。

  這對他來說幾乎是不曾有過的經曆,即使是師傅將他收做弟子,也不過是看在他根骨上佳,又比其他嬌滴滴的孩子多了難得的狠勁。

  由於從小的生活經曆,他很是早慧,也比起他孩子“吃苦耐勞”得多,那些習武和學習的“苦”,在他看來根本算不得什麽,起碼不必再為明天吃什麽以及會不會被人賣了而提心吊膽。

  他很輕易的便脫穎而出,但即使這樣,他也依舊不會是師傅喜歡的弟子,他不會像別人那樣撒嬌討好,和其他人的相處也並不融洽。

  他並不在乎,那些被稱頌的品質與善良都與他統統不沾邊,但那又如何,如果他秉持著這些無聊的仁義道德,那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吃得渣也不剩了。

  他不需要他人的喜歡,隻需要他人不敢冒犯的敬畏。

  更何況這幅容貌太過招惹是非,所以他必須表現得比其他人都更強大,且不容輕視。

  從小到大,他從未喜歡過自己的容貌,但在性事間,觸及到啞巴看自己時略帶癡迷的神色時,他頭回慶幸自己擁有這樣能夠吸引他的資本。

  他很喜歡與啞巴待在一起的感覺,對方毫無條件的包容和善意,不帶任何算計的老實淳樸,讓他很是舒適放鬆。

  窺得了他身子的秘密時洛星河便更加難耐,不懷好意的引導對方產生情欲糾葛,這之後便更叫人沉迷其中了。

  他就像是一粒落入洛星河幽暗心間的陽光,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照亮周圍的溝壑,讓他忍不住要去觸碰,想要將那陽光攏在自己的掌心,徹底據為己有。但他的十指越收攏,指縫間溢出的碎光便越微弱,幾乎快要消失不見。他產生了即將失去的恐懼,卻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挽回。

  啞巴完全沒想過洛星河竟會是這樣的身世,他一直以為洛星河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心高氣傲,才能出眾,大概是那些傳言中的江湖世家的。卻怎麽也沒想過,他曾經比自己都要困苦潦倒得多。

  他們雖同為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從小就被師傅收養、保護,並不會麵臨吃不飽、穿不暖,甚至是被人買賣之類問題,但洛星河卻過早的經曆了這些。

  他並不能接受洛星河殘忍的行事作風,卻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心狠手辣,他很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他無法再輕易的評判洛星河的所作所為,誠然,就像他所說的,仁義道德從來都不是可以自救的東西,更遑論懲治他人,律法不可及之處也著實太多,一個人確實隻有強大到足以支配他人,才可以得到“公平”的對待。

  他對這樣殘酷的現實感到無力,但即使那隻是自我滿足的廉價的仁德心,他也永遠做不到像洛星河那般狠辣。

  這一日內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無法控製住自己不去回想,且今日因為洛星河幼稚的賭氣,他的胸乳沉甸甸的,並未被通乳,很是不適,不能輕易入睡。

  他坐在床上,倚靠在牆邊,看著月亮發呆。

  今夜的月竟是圓月,而人心卻咫尺天涯,可見月色陰晴圓缺,與人之悲歡離合,絕非相通。

  啞巴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他是被外頭難得的拍門聲所吵醒的,洛星河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床上,麵對麵的將他攬入懷中。他的衣襟敞開,胸口不再有什麽不適,顯然洛星河已經替他疏通過了。

  洛星河身為習武之人,比他敏銳得多,即使昨夜休息得少,也早已清醒過來,且神采奕奕,他伸手遮住了啞巴的眼瞼,想讓他再睡一會兒,自己則起身去應付門外的人。

  啞巴隱約聽到他打開了門,然後門外的人大聲問了什麽,這句問話中的三個字令他渾身一個激靈,徹底的清醒了過來,是李老賴的名字。

  他猛地睜開了眼,豎起耳朵,屏氣凝神的聽。

  門外好像是某個村民,外頭很吵,他們應該是正在挨家挨戶的找李老賴,他雖是坨扶不上牆的爛泥,可畢竟是村長的兒子,這麽個大活人找不著了,村長自然要令人四處打聽。

  然後他聽到洛星河冷淡而又不耐的回複:“不知道,沒見過,昨日無人上山。”

  那村民似是還想要進屋查看,但洛星河拒絕的態度十分強硬,聲音清冽而又冰涼:“如無他事,莫要來叨擾。”

  他向來盛氣淩人,那村民麵對他顯然也有些發怵,很快就低聲下氣的應聲走了。

  啞巴雖已經知道了他的行事手段,但聽到他泰然自若的應對完這一切,若無其事的回到自己麵前時,難免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啞巴已經完全醒來,坐在床上呆愣的看著洛星河,他的衣襟敞開,毫無所覺的露出欲色迷人的身軀,他純然德善,老實憨厚,從身到心都幹淨磊落。

  而他的雙手早已沾滿鮮血,生性陰暗狠辣,與他毫不相配,卻偏偏難以控製的渴求著他,想要將他拉扯、禁錮到自己身邊,讓他隻能是自己的。

  他看著啞巴,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覺得我很可怕嗎?”

  不僅手段殘忍,殺人不眨眼,還如此雲淡風輕。

  啞巴的心情複雜,卻聽他接著道:“其實我知道你每日都會上山,你在想辦法離開我。”

  提起這些,洛星河竟一反常態的並未像之前那樣氣急敗壞,他麵容平靜,無波無瀾的陳述道:“這是不可能的,你覺得我昨日為什麽能夠這麽快趕到你身邊?”

  啞巴聞言,這才發現昨日的時機有多麽的巧合,他的目光中透出疑惑。

  洛星河凝視著他,坦然的解釋道:“你身上有我下的追魂香,無論你在哪,我都有辦法找到你。”

  “不要再那麽異想天開,居無定所對你的身體也不好。”他的手落在了啞巴的頸項上,一塊微微泛涼的硬物貼上了他的胸口,那塊熟悉的玉牌再次掛上了他的頸項,“乖乖留在我身邊。”

  他的口吻如往常一樣,強硬中透著命令的意味,這塊“隻值二錢銀子”的玉牌於啞巴而言本該是牢牢勒緊他咽喉、拴住他脖頸的“狗牌”,玉石貼在他的胸口,冰涼的氣息透過皮肉直接化進他的心裏。

  可現在,那玉卻早已被洛星河的手心捂熱,遠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冰冷,反倒令他的心底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