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腹中那顆破裂的心髒已經失去了正常供血的功能, 粘稠的暗紅色血液從“鬼舞辻無慘”的嘴角和耳洞流下，喉結一滾，又直接咳出兩口肉塊碎片來。

  所有上弦因身體中帶著鬼舞辻無慘的血液製約, 在鬼王受傷的那一刻，也都臉色蒼白, 腹中隱隱作痛。黑死牟麵色陰沉，六隻墨色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淺野零那邊，快速思考著出手的可能性。

  看上去像是傷的重了，眾人麵麵相覷，到底顧忌淺野零剛才那句模棱兩可的話，不敢貿然行動。

  敵方內鬥，就叫他們鬥著吧, 作壁上觀也好, 隻是那句話是在讓人摸不著頭腦——“從他的身體裏滾出來”？

  身體是鬼舞辻無慘的，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頂替了他的皮囊興風作浪。不光是鬼殺隊, 上弦也都沉默不語。

  灶門炭治郎眼見淺野零眨眼間的功夫就在鬼舞辻無慘肚子上開了個洞, 驚的差點叫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饒是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鬼舞辻無慘殺死，也隻能告訴自己等等，再等等。

  “是她……”我妻善逸眼神複雜，顯然也是想起了那些回憶。

  伊之助握著雙刀，頭上戴著野豬頭套，隔了一層毛發聲音悶悶的：“他是男的。”

  我妻善逸連忙瞪大了眼睛盯著淺野零看，一身男裝浴衣穿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違和, 頭上沒了發髻和首飾的點綴，如墨般的黑色長發隻用發呆虛攏著紮起來，顯露出了少年人的清瘦俊逸。

  沒了角度遮擋和故意隱藏，喉結藏不住、聲音也不偽裝，我妻善逸呆住了。

  伏見冷子，似乎、好像，確實……是男性！

  啊！

  他羞恥的捂住臉，想到之前對著伏見小姐的那些誇讚和傾慕，隻覺無顏見人。

  這人也太討厭了，來駐地竊取情報也就算了，男扮女裝這樣的損招都想得出來，害得他丟死人了……

  被他在心裏翻來覆去嘀咕的淺野零此刻心情極差。

  自從他將日輪刀送進無慘的身體裏後，就眼都不眨的盯著“鬼舞辻無慘”的臉，希冀無慘在這樣的刺激下給他一點反應。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入眼仍是這張讓人心情躁鬱的笑臉。

  無慘的意識到底去了哪裏？被吞噬……還是沉睡了，淺野零心裏沒底，前所未有的慌張感席卷全身。

  該死的！

  淺野零揪住“鬼舞辻無慘”的衣領，壓低了聲音罵他，“你要發瘋我管不著，但現在我不允許！”

  無慘身體被占，鬼殺隊在身旁虎視眈眈，上弦又因受到無慘本身的影響，現在的局麵對於他們來說實在說不上好。

  現下來看，先離開這裏避一陣子風頭是最穩妥的方法。

  “我不知道你和鬼殺隊做了什麽交易，但你們永遠都會忌憚你做為鬼舞辻無慘的身份。”他顧忌鬼殺隊在周圍，隻能湊近了說，語速又快又急，“你想要什麽，我和你商量。”

  先穩住他，到時再說，淺野零是這麽想的。

  “……”

  男人笑了笑，眼中卻不挾一絲笑意，聲音輕而柔，“他就這麽好？”

  淺野零一愣，“什麽？”

  “好到讓你舍得下驕傲，來說這些哄我的假話？”鬼舞辻無慘伸手抓住插在腹部上的刀柄，被日輪刀上的熱度燙的皮肉通紅，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呢喃自語，“可你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更難過……”

  他伸出手，順著刀柄觸到了淺野零的指尖，對方輕微一抖。

  他頓了頓，接著直接將手掌覆了上去，“零，你的手心好多汗。”

  “很擔心他？”

  淺野零猝不及防被他牽手，雞皮疙瘩從兩人接觸的部位傳遍全身，讓他不自在極了，隻是覷著現在的形勢強忍住不甩開。

  麵前的這個無慘是瘋的，誰知道他瘋到了什麽程度。

  淺野零深吸一口氣，“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天快亮了。”

  “不。”

  對方直接拒絕了，一點回寰的餘地都沒有。

  淺野零心一沉。

  “聯手鬼殺隊，圍剿鬼舞辻無慘，我費了許多力氣才等到今日的局麵，”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鬼舞辻無慘”輕聲說道，“零，我等了很久了。”

  淺野零：“……你就不怕鬼殺隊反水，直接把你也解決了？”

  他嗤笑一聲，望了一眼遠方，毫不避諱的直接將底牌說了出來，“鬼殺隊首領的命還捏在我手裏，隻有交易完全結束之後才會放他。”

  鬼殺隊眾人一驚，“你！”

  “接下來的時間請你們安靜一些，我有很重要的話要零說呢，”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裝模作樣的噓了一聲，“我知道你們都是重情重義的大好人，對吧？”

  言語中不免帶了些嘲諷。

  人類總是被虛無縹緲的大義和正義感絆住手腳，一但身邊的朋友遭受威脅他們根本無法坐視不理，加上大庭廣眾，即使有人持有不同意見，也會礙於身邊人而不敢貿然發聲。

  就算對麵的主公決定自我犧牲來達到目的，消息遞到這裏的時間也足夠了。

  他享受這種玩弄人心的快.感，事情也在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

  鬼殺隊眾人拿不準他那句話的真假性，隻得委委屈屈的停留在原地。

  不止是他們，上弦們也因為腦中莫名其妙的疼痛和鬼舞辻無慘身體上的手上而變的行動遲緩，臉色難看。

  兩邊人明明處於敵對陣營，前不久還在對峙，現在都沉默站著，可笑啊可笑。

  這場仗，打得如同笑話一般。

  “……”

  淺野零捏著拳頭，強忍怒氣：“你在他身體裏，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所以現在，擺在零麵前的一共是兩條路，接受我成為新的鬼舞辻無慘，或者……”他伸手將淺野零抱進懷裏，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一層病態的潮紅。

  這個姿勢很別扭，兩人之間還橫著一柄日輪刀，隨著他的動作，血滲的更多了。

  他微微歪頭，將臉頰貼在淺野零的脖頸上，感受著皮膚下脈搏跳動的溫熱，為懷裏的滿足而喟歎。

  無法擁抱摯愛之人的一千年之久，他嚐夠了苦澀和冷寂，從今天開始，從這個擁抱開始，他會彌補悠久歲月中的所有遺憾。

  曾經那段時日曆，他在義眼中見證了另一個自己和淺野零的結緣，兩人的每次接觸，每次親吻，胸口翻湧的嫉妒幾乎要把他逼得失去理智。他想不聽不看，卻不乏控製自己的身體，貪心的見證了一切。

  “……或者，我將以鬼舞辻無慘的身份，去擁抱太陽。”

  “啪！”

  他側著臉，臉頰上很快多了一隻緋紅的手掌印。

  懷裏的人已經逃走了。

  淺野零用來打人的那隻手掌掌心火辣，他卻恨不得再甩一個巴掌出去，“……你卑鄙！”

  “疼呢。”

  他輕聲細語的抱怨著淺野零的粗暴。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喜歡到讓我嫉妒的程度。”男人並不氣惱，溫和平靜的樣子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從義眼中現身時那種溫潤柔雅，“所以這個選擇是一定要做的啊，零。”

  他旁若無人的喃喃自語。

  “無論哪條路，我都會在你身邊。”

  “是零你太偏心了，明明是我先得到了你的愛……”

  淺野零打斷了他的那些毫無意義的廢話，臉色逐漸平靜下來，“我不想選。”

  他說的斬釘截鐵，“鬼舞辻無慘”僵住了，紅色的瞳仁再無聚焦，眼神渙散，接著猛烈搖頭，答非所問說道：“你要選，你要選……為什麽，不選呢……”

  眼前一片朦朧，什麽都看不清了，他伸手觸上自己的眼球，指尖沾上一點濕潤。

  他呆呆的低下頭，腦袋遲鈍的判斷著手指上的這些水漬到底從哪裏來。

  從眼睛裏流出來的，是眼淚嗎……

  他哭了麽，他在難過麽，為什麽，要哭呢……

  “唔！”

  疼痛讓他回神，身體就像是被人揉捏的麵團，內髒似乎也在被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擠壓，血液的流速加快，微末處的嬉笑血管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速度而迅速崩裂。

  每一寸骨頭都像是被人打碎重組，肋骨戳進內髒，心髒在超負荷運轉的情況下，強烈的眩暈讓他痛得呻.吟。

  眼前一片漆黑，他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從身體裏被強製剝離了，如同剜心削骨，連靈魂也割裂了。

  他隱約猜到這股痛來自哪裏，痙攣的臉上滿是恐慌，軟著四肢超淺野零爬過去，手臂被石頭劃出了血，他渾然不覺。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不、不……”

  血落在他的手背上，還帶著一點溫度。

  一塊小小金紅色鱗片從他的手心裏掉下去，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鬼舞辻無慘”想要抓住那鱗片，半邊身體卻不受控製的摔在地上。

  他知道，身體裏真正的鬼舞辻無慘，已經醒了。

  “赫赫——”

  笑聲嘶啞，像是硬生生從喉嚨裏擠出來。

  鬼舞辻無慘的半邊臉上是恐慌的淚，另半邊淺淺的揚起一個笑，一張臉上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怪異無比。

  淺野零笑了，將血肉模糊的手心給他看。

  “疼呢。”

  鬼舞辻無慘也笑，“我也疼呢。”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一點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