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別躲在這些怪物的身後, 膽小的縮頭烏龜，給我滾出來！”

  充斥著醜陋怪物的天地中, 唯有一人的聲音在空中回響。

  無人應答的寂寥並不能抵消不死川玄彌胸膛中湧動的怒火。

  少年滿含憤怒的聲音順著風揚過來，混著兵刃相接的摩擦、撞擊聲, 泠泠不斷。臉上烙著明顯疤痕的不死川玄彌渾身都漾著灼人的銳氣, 似是一簇極近燃燒的焰火。

  失去了死氣禁錮的少年開始展現他真正的力量，那是一種能讓人為之讚歎的驚豔——每一次側身與抬手, 利落幹淨, 靈活的身體每次都能準確的躲避開任何攻擊，再送上淩冽的反擊。

  他的目標一直很明確，當淺野零對上他的眼睛時就知道了這一點。

  ——熊熊烈焰在劇烈的搖曳。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空間仿佛凝滯了一瞬間，隨即便恢複正常。

  “呃！”

  一隻從旁偷襲的小鬼被日輪刀尖刺破心髒，隨後鋒利的刀刃將他的身體完全割開, 類人的軀體變成了兩半, 破碎的“身體”在空氣中自燃, 紛飛的煙灰碎片閃爍著橘黃色的光點, 最終消失在無邊的黑夜之中。

  如同曇花一現的螢蟲，足夠驚豔。

  真是漂亮的一擊。

  在淺野零為對方矯健利落的身姿暗自感歎中, 不死川玄彌猛然回頭, 被殺意蘊養的雙眸的眼睛穿過混亂無序的空間, 再次對上零的的眼睛。

  同樣在月華下熠熠生輝的眸子甫一接觸，淺野零拉起嘴角，淺淺的笑了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 隻是下意識做了出來。

  淺野零無法判斷那一絲微妙的情緒到底是什麽——鼓脹、酸澀，但卻隱隱泛著怪異的愉悅。

  他收回視線，隨即歪著頭，仰望天邊的彎月，慢吞吞的伸出手撫上自己的胸膛。

  輕聲說道：“你能告訴我嗎？”

  銀白的月無法開口回答他的問題，於是他又將視線落回不死川玄彌身上。

  區別於之前表現出來的莽撞與單純，現在看來不死川玄彌要比之前他表現出來的自己冷靜的多。

  在他斬殺那些畸形的鬼怪時，那雙眼睛從未離開過淺野零，好像在提醒——他才是獵人。

  這是一種無法讓人忽視的挑釁。

  但是淺野零並不討厭，甚至，他有些喜歡對方的眼神。

  好像狼。

  那樣相像的眼神和行為。

  脫去了人的矜持和束縛，純粹的野性展露苗頭。

  似是注意到了淺野零的微笑，不死川玄彌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種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無法進行理解的慌張，像是一根尖針，戳中了他。

  不夠疼，但印象深刻。

  但他很快調整好了狀態，重新回到了原來的那種狀態。

  一種堅持。

  想要殺了淺野零再奪回藥劑的堅持。

  一時間，又隻剩下皮肉與刀刃相撞的聲音，還有那微不可聞的喘息聲。

  血腥的味道愈發濃鬱，滲透了這一片棕色的土地。

  唯一的旁觀者微微閉眼，蒼白的手指在空氣中舞動，像是抓住了什麽似的。

  他隻說了半句話：“這麽看的話……”

  之後隨手將藥劑仍在副駕駛上，伸手梳理了幾下稍顯淩亂的頭發，一直矯揉造作的嗓音終於恢複成自己的本音，混著一點啞，他輕笑一聲，眼眸中倒映出不死川玄彌的影子，輕笑著說道:

  “……真是漂亮啊，你們說是嗎？”

  “……”

  缺乏人類思維的鬼自然無法回答他，身邊一片安靜，唯有腥臭味從始至終的縈繞在周圍，淺野零輕輕歎了口氣，為無法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見解而感到輕微的失落。

  “如果無慘在就好了。”

  他應該會理解自己這種怪異的情緒吧。

  即使兩方處於敵對的情況，還是忍不住想要為這樣一場炫目的戰鬥而鼓掌，甚至感到莫名的愉悅。

  無論理由為何，這都不是一個好兆頭啊，淺野零輕歎。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戰場，不願錯過任何一些打鬥的畫麵。

  不死川玄彌像是一隻黑色羽燕，敏捷的在暴風雨中穿行，翅尖染上了沉重的水霧，卻依然沒有阻擋住他的步伐。

  淺野零捕捉到不死川玄彌翻飛的衣角下一閃即逝的淺色疤痕，醜陋的曲線順著勁瘦的腰隱於布料之中，隻是驚鴻一瞥也能窺見他身上那些層疊的新舊傷疤。

  那些傷痕對於淺野零來說，是一種震撼。

  明明是幼崽的年齡，卻已經接觸過地獄了呢。

  他是鬼殺隊的人。

  淺野零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即使對方會在自己的引導下卸下心中的防備，表現的天真無邪極好哄騙，但他已做的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好。

  ——因為他們是鬼殺隊。

  他忽然響起了這句話。

  淺野零回想起曾經在鬼殺隊中的那段短暫的日子，那些孩子手上的薄繭和藏在衣下的傷疤，不免開始欽佩那些孩子們的毅力和韌性。

  淺野零換了一隻手撐著下巴，神遊天外的思考。

  為什麽呢？

  也許這個世界並不需要英雄，也無需任何人去拯救這個瘡痍世界。

  隻要縮在大部分人當中，在世界滅亡之前，做個普通的、隨波逐流的平凡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為什麽要主動承擔這樣拯救世界的決心呢？

  淺野零從未意識到這幾句話中的矛盾之處，或許他也沒能期待著自己能想明白什麽，隨即將這些想法拋之腦後，繼續專心致誌看著玄彌。

  熊熊燃起的戰意，實在是惹眼。

  被擁護在後方的淺野零神色認真的觀看著這場戰鬥，可他身前擋著無數隻鬼，隨著不死川玄彌的慢慢突進，聚攏而來的鬼怪們將他的視野擋的七七八八，空隙越來越少，淺野零無意識的探頭尋找最佳角度。

  可麵前的遮擋物實在太多了。

  被鬼舞辻無慘命令的那些鬼們隻聽從於鬼舞辻無慘本人，對於淺野零的命令都是選擇性聽從。

  淺野零意識到自己有些著迷。

  他無所覺的被對方身上湧現出的那種熱烈吸引。

  不死川玄彌快速的提刀挑刺、砍殺。

  失去了理智的怪物變成了一支無言的敢死隊，正靠著厚實的□□與不知疲倦的攻擊不斷的挑戰不死川玄彌的刀刃。

  獠牙、灰霾，還有寂靜的燥熱。

  血肉被割開的新裂聲無端帶起些怪異的悚然，濃烈的墨色愈發劇烈的侵蝕了沉寂的天空。

  殺，與被殺。

  少年揮舞著的那一把細長武器，在淩淩月光下散發著冷光。

  他顯然經過了良好的訓練與豐富的對敵經驗，麵對成百上千的鬼怪時，並沒有慌張的露出破綻。至少到現在為止，兩方算的上是勢均力敵。

  不死川玄彌反手一揮砍下身後一隻小鬼的腦袋，嬌小的身體斷成兩戴，似是一堆碎肉一般落在地上。

  惡臭的血腥點點落在他的臉頰上，最終化為一片灰色的浮絮，消失在空中。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腳邊的灰塵變多了，星星點點的橘黃色光芒藏在灰塵中，彰顯著自己在這世間上最後的一點存在感。

  隻是這樣的“犧牲”實在無法讓人高興起來。

  “呼——”“呼——”

  胸膛中的呼吸器官開始進行微弱的抗議，並不強烈，更像是一個提醒。

  不死川玄彌下意識咬住幹澀的下唇，舌根泛起的怪異的血腥味。

  明明沒有受傷。

  不死川玄彌意識到不能再拖下去了，麵對一望無際的鬼潮，殺下去毫無疑問是天方夜譚。

  必須要打破僵局。

  不死川玄彌緊皺起眉毛，原本就稍顯凶悍的麵容在人間煉獄一般的背景的襯托下變得更加可怖。

  腰部蓄力，注意周圍，尋找機會。

  少年在亂戰中勉力冷靜下來，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

  就是現在！

  他敏銳的捕捉到那層層疊疊的“圍城”終於露出了一道微小的“門縫”。

  那些數量繁多、密密麻麻的鬼終究是失去理智的怪物，它們隻懂得遵守命令，不會變通，這一瞬，就是破綻，也或許是他今晚唯一一次機會。

  他埋著頭，不知吞下了什麽，身上的氣息轉瞬間改變。

  詭譎雜亂，陌生又熟悉。

  獨屬於人類的氣息淡了，周圍的鬼因為不死川玄彌這樣的改變而愣怔，他們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氣息到底屬於哪一種，因此紛紛停下了動作。

  身手矯健的不死川玄彌趁著這一刻快速向前突進。

  作為不死川玄彌的目標的淺野零對上他的眼睛，明顯一愣——對方一隻眼白淪為渾濁的黑，瞳仁也拉伸成了隱約的豎瞳。

  一張臉上，半人半鬼。

  掙狩的半臉不需修飾，其中的凶悍和惡意就撲麵而來。他舉著日輪刀，勢如破竹一般的殺近了淺野零麵前。

  洋洋灑灑的月華揉碎了落在他們腳下，給這一片帶去了微弱的光芒，像是舞台劇上唯一的一束白光，追隨著主角，天然的成為一切的焦點。

  他看的更清楚了。

  對方眼中的恨意、殺意，還有那些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此刻卻朦朦朧的攤開在了他眼前。

  那種他無法忽視的灼熱的東西，應該叫做信念。

  拚盡全力，哪怕生命也可以用來揮灑拚搏，所為的那種東西，叫做信念。

  日輪刀眨眼間逼近了，淺野零感受到淩冽的殺意，笑了笑：

  “現在開始，我稍微有些喜歡你了。”

  話音剛落，鋒利的武器就被什麽東西抵擋了下來。

  不死川玄彌眼眶充血，死死的盯著淺野零，他的刀刃被一隻體型壯碩的鬼握住，他嚐試著抽回，但日輪刀卻紋絲不動。

  淺野零的聲音清淺的飄進他的耳朵裏。

  “剛才你揮刀的樣子簡直漂亮極了，我根本無法從你身上移開視線。”

  單純的被不死川玄彌在信念加持下所表現出來的英勇無畏震懾到的淺野零真誠說道。

  他意識到自己以往的表演缺了什麽，是那種耀眼到能讓所有人為之側目的信念。

  想通了之後，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淺野零一身淺色浴衣，被圍擁在鬼潮之中，依然笑得如同初相識那般，口氣溫和：“如果不是敵人的話肯定要好好的請教你呢。”

  “十分可惜，我們是敵人呢，隻好請你先去地獄啦。”

  接著他朝著不遠處的不死川玄彌揮了揮手。

  不死川玄彌先前還為對麵那人突然的語言調戲而感到憤怒難堪，後一秒又被淺野零的無情狠辣所震懾，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來懟回去，隻能憋得滿臉通紅，牙根緊咬。

  他恨恨的磨了磨牙，內心怒罵：

  死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零：我要去追尋我的信念啦

  無慘:你看我如何

  玄彌:剛才還說愛我，下一秒就要殺了我！

  明天屑老板出場

  這一學期結束了，恢複日更，日三保底，時不時加更

  我發現我做不到在學習的同時更新，想想jj一邊工作一邊碼字，或者一邊學習一邊碼字的作者表示誠摯的尊敬，respect